第83章
  
  而楼玉骨也并没有当众驳了程霜台的好意和脸面,垂眸拱手道:“蒙陛下不弃,楼玉骨感激涕零。”
  “不必多礼,今日的宴席也算是为大昭太子践行。”
  程雪案对于楼玉骨今晚的出现也有些意外,但如果是自己哥哥的盘算,却又在情理之中——他要风风光光地将这位贤能的大昭太子流放,却以恩赐之名奖赏他南下过上清闲日子。
  而后,程霜台便如程雪案所猜测的那般,在文武百官面前道出了对楼玉骨的安置,但是在座之人其实都心知肚明,那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换了一个远离京城的地点,对楼玉骨的监视罢了,然而他表面上仁慈的行为,却在百姓心中树立起了一位仁君的形象。
  宴席后程,程霜台未再多言一句,只是数次举杯向楼玉骨示意,众臣虽心有疑虑,但见玄辰帝如此,亦不敢多言,只得附和应酬。
  宫中歌姬换舞,灯影流动,席间气氛渐渐缓和,楼玉骨低饮不语,神情如冰雪初融,藏着难掩的唏嘘,他终究还是成为了棋局中一枚被废的棋子。
  此夜,无人再提旧事,却无一人不知,这一席之赦,昭示着玄戎之主的仁心与谋断。宴席接近尾声,天上月轮正圆,仿佛也在默默见证这新旧更替、风云际会的一夜。
  而程雪案也长舒了一口气,好在将军府那边没传来什么不好的消息,就在他心急如焚等待着程霜台结束这场宴席便立刻起身离开时,在他身边一直保持沉默的楼玉骨,突然端着酒杯靠近:“二殿下,我敬你一杯。”
  “敬我?”
  程雪案心下有疑,并没有立刻接过酒杯。
  “敬你替我照顾怀有身孕的穗儿,也敬你搭上性命也要护窗儿无忧。”
  程雪案听罢,只觉得楼玉骨是故意往自己的痛处戳,想拉着自己一起不好过,冷哼一声道:“一个是我阿姐,一个是我爱妻,我照顾她们天经地义,又与你何干?”
  不过众臣在场,程雪案的暴脾气不好发作,也不好拂了大昭太子的面子,便接过楼玉骨的酒杯一饮而尽。
  然而,他刚垂下酒杯,便见殿外人影攒动,顿感不妙。
  于是,在程霜台宣布散席之前,他便借口不适先行退出了大殿,楼玉骨望着他急促的背影,目光黯淡下来。
  ——窗儿,这大概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第72章 刺杀
  夜幕深沉,辅政大将军的亲卫将整个将军府团团包围,金焰火把照得院中明如白昼,风卷残枝,影影绰绰中杀气逼人。
  以墨循为首的近卫军身披黑金战甲,列阵如山。墨循手中的长枪森冷,刀光在月光下闪烁着危险的气息。在他的号令之下,近卫军们将一群身着黑衣的蒙面擅闯者死死围在中庭,寒意四起,步步紧逼,空气中弥漫着腾腾杀意。
  那群夜闯者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身手了得,出招狠厉,显然非等闲之辈,而其刀锋指向府中最为隐蔽的一处院落,意图不言而喻。
  墨循暗叹自家二殿下料事如神,表面上则极为狠厉地同对面的为首之人过起了招,争斗之间,挑下了对方的面罩。
  “好久不见啊,风眠师弟。”墨循勾唇一笑,语气极为轻快,比起招招致命的杀意,更像是两位老熟人的寒暄,“果然是你。”
  风眠却是没心思同风眠叙旧,他今夜前来只为带走洛迎窗,但很明显,这位久违的师兄定不会让自己如愿。
  “二殿下待洛姑娘不薄,你们又何苦大动干戈,冒如此之险?”
  风眠一听到墨循提起程雪案,瞬间就不冷静了:“墨循师兄所谓的不薄该如何评断?这不过是程雪案他一厢情愿!”
  “将军府上下全都敬仰效忠二殿下,你如此堂而皇之地擅闯将军府,还大言不惭地说着二殿下的坏话,叫我如何对昔日疼惜的师弟手下留情?”
  “墨循师兄不必手下留情,风眠自是懂得各为其主的道理,既然我今日出现在这里,便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同墨循师兄一决高下。”风眠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然后抬起眼皮望着墨循,露出锋利的目光,“出招吧。”
  在此之前,程雪案就已经命令全府不得对擅闯者下死手,尤其今夜一闻,这位来路不明的擅闯者竟然还同他们的近卫首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于是一干近卫只是将将军府团团围住,守着所有的出入口,不敢轻举妄动。
  墨循与风眠几
  乎不分上下,但明眼人一下便瞧出了墨循在让步。
  就在双方一触即发之际,一道纤影突地冲出,将双方的生死边界一脚踏碎。
  洛迎窗身着一袭月白裙衫,竟然直接展开双臂挡在了风眠身前,衣袂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明明手中没有一刀一剑,眉目间却必锋刃更要坚决锐利。
  “大丫头!”
  “洛姑娘!”
  墨循和风眠异口同声地惊呼着,与此同时迅速收起了利刃连退几步,生怕伤了手无寸铁的洛迎窗。
  “退下!”洛迎窗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不许伤害他们!”
  周遭的近卫一时凝滞,而墨循顿了顿,皱眉道:“刀剑无眼,还请洛姑娘不要插手——这些贼人胆敢夜闯将军府,绝不可轻饶!”
  “你们口口声声说‘贼’,可谁是贼?”洛迎窗声音尖利,目光透出不甘与愤怒,“是他们闯府,还是你们囚我?是他们夺我自由,还是你家二殿下将我锁在冷院,不问缘由!”
  洛迎窗此话一出,整座将军府一时陷入死寂,杀阵被她孤身阻于一线,近卫们如山般守在原地,不敢擅自逼近。风卷火光,映照着洛迎窗一身孤绝之姿,如利刃般横亘在敌我之间,火焰映在她眼底,更显决绝。
  火把映照之下,近卫们层层推进,而风眠一行人屏息戒备,弓弦紧绷如临大敌。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一声马嘶骤然撕裂长夜,冷风骤起,尘土翻涌,一骑烈马破门而入,而马上之人正是匆匆从宫中赶回的程雪案。
  “二殿下回来了!”
  程雪案的浑身裹着征尘与寒气,怒马嘶鸣还未停息,人已经迅速翻身下马,他腰间的刀刃尚未出鞘,整个人咄咄逼人的气势便已如千军压顶。
  程雪案面容严肃地步入火阵之中,凛冽的目光先扫过风眠,最终落在洛迎窗身上神情复杂,而在此过程中,在场的近卫们皆不敢出声,等待二殿下的命令。
  “让开!”
  洛迎窗倔强地迎上程雪案的目光,瞳孔带着微颤,却不退让半步:“别伤害他们。”
  程雪案听罢却是笑了,反问道:“是你自愿随他们走?”
  洛迎窗知道这种时候该顺从程雪案的意思,然而话到嘴边却始终说不出欺骗的话,最终还是直视他的眼睛,字字如钉:“是。”
  “好一个‘自愿’。”程雪案眸光一沉,喉中一声冷笑,“我说过不要迈过玄戎的底线,你为何偏要如此固执!”
  话音刚落,程雪案便直接拽过洛迎窗的手臂,将她甩出了此时剑拔弩张的战场,而墨循颇有眼色地直接禁锢住了洛迎窗,好让他没办法参与这场属于男人之间的战斗。
  “风眠,你三番五次想将洛儿从我手中带走,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程雪案不作那趁人之危的勾当,他缓缓拔出长剑,示意风眠出招,冷月如霜反射在双方的剑刃之上,杀意骤然凝聚,天地俱静。
  然而,程雪案刚准备发力,却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胸腔内巨大的疼痛感令全然没有防备的程雪案直接半跪在地上,只能借由抵在地上的剑支撑着。
  “二殿下!”
  “程雪案!”
  众人骇然,对当前发现的一切都不知所以,而风眠虽然觉得意外,却也没放过这个近距离攻击程雪案的机会,一把长刃直直地插入了程雪案的左胸口。
  墨循当机立断,迅速制伏了风眠,并一声号令让守在周围的近卫立刻行动,将夜闯将军府的一干人等全部捉拿。
  所有的变故都发生得太快,连向来冷静的洛迎窗都没反应过来。
  失去了束缚的洛迎窗慌张惊恐地扑向了程雪案,捂着他汩汩涌血的伤口,一直呼喊着他的名字。
  “程雪案……程雪案,你感觉怎么样!”
  “即便如此,你也坚持要跟他们走吗?”程雪案依然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单膝跪在地上,染血的手颤颤巍巍地抓住了洛迎窗扶在自己胸口上的手腕,红着眼睛质问她,“回答我。”
  “程雪案!你不要命了!”洛迎窗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一定跟程雪案讲不清道理,便扭头冲墨循喊道,“程雪案的伤口很深,快来救他!”
  “回答我!”
  程雪案一动气,猛地又喷出一大口鲜血,直接染上了洛迎窗雪白的衣裙。
  见程雪案这副不听劝的模样,洛迎窗的犟脾气也上来了,直接不管不顾地推开程雪案,怒斥道:“你放他们走!”
  “二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