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他除了买下给刘春岑的养老房,剩下的钱全都用来疏通关系,把谷以宁的资料递交到台大。他知道谷以宁需要的不是钱,而是走出去,面对现实。
  他就那样推着谷以宁走出去,却没想到因此导致了他们最后一次争吵,也是生病后谷以宁唯一一次的爆发。
  他们吵的不是生死,竟然像是磨合期的小情侣,在争吵——“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奚重言看着天花板,浮现的是谷以宁那时的脸,那双很黑很亮的眼睛,隔着几年的时光仍然直直照进他的心里。
  他以为那双眼睛里装着的是逃避,是执拗,是和他争对错的非黑即白。
  但是他此时才看见了,那双眼睛里在说的,其实是恳求。
  ——在他求着谷以宁让他死而瞑目的时候,谷以宁也在求着他。
  求他不要再给这段恋爱也宣判死刑。
  求他不要再把他推开。
  可是他说了什么?
  他说:“你可以当我们已经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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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手这段在23章
  第70章 梦醒了
  谷以宁重新拿回对项目的所有掌控,打开了手机的电话拦截,但是接到各路投资方或记者的电话时,却好像思维倒退,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人一旦习惯依赖,原来这么快就会懈怠。
  他笑自己老马失蹄,明明从一开始就看出莱昂的别有用心,看出他超乎年龄的世故,却竟然在一次次精心编织的谎言和撩拨中,真的误以为那是热情和真诚,真的相信从天而降的年轻爱人,相信有什么奇迹。
  他开始恨自己,在奚重言那里已经摔得粉身碎骨过一次了,七年时间筑起的高墙,怎么就在一个神态相似、眼神相仿的年轻人面前,如此不堪一击地土崩瓦解?
  甚至,谷以宁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有些心理缺失,才让他一次两次,都被这种复杂、危险、捉摸不透又善于操纵的人吸引,就像飞蛾扑火。
  哪怕他根本不知道莱昂和奚重言有关,都能精准地再次走向同样的陷阱。
  这甚至不是他们的错,谷以宁想,这是他自己的咎由自取。
  幸好他及时抽身了。幸好莱昂没有继续向他解释。
  是的,幸好。
  就算是他对自己真的有片刻真心,就算那些深情的过往不只是演技,就算莱昂当时选择了他希望的坦诚。
  但是本性难移,最终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不会变的。
  谷以宁给自己灌下一杯威士忌,烈酒入喉,他却开始不寒而栗。
  他想到奚重言说分手时的决绝和轻描淡写,想象得到他出卖他们共同作品时的心安理得,推开自己时的悄无声息。
  如果维持下去,那一切都会是同样的结局,是他谷以宁注定的轮回。
  不可以如此愚蠢。
  谷以宁,不可以再次被同样的箭射中。
  他倒掉瓶底的酒,清理干净所有的酒瓶,用冷水冲了个澡。
  天还没亮,谷以宁在屋子里踱步,掐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不想坐以待毙,不能忍受自己除了伤春悲秋什么都做不了,不能让自己的大脑全都被这些想法充斥。
  这很危险,不知道是哪个声音在耳边说。
  于是他开始给庄帆留言,给张知和甚至郑鸿业发消息,回复这几天自己疏于理会的邮件。
  日出将近,时间终于到了清晨,有人开始回复他。
  谷以宁马不停蹄地约了庄帆见面,拿起车钥匙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一身酒气,立刻叫了代驾,一刻也不能等地离开。
  他需要推进这个电影,是的,不能等了。
  见到庄帆,谷以宁迫不及待地将所有计划告诉他,恨不得立刻开始行动。
  庄帆听着,却没有分析权力结构变化和如何应对,而是问他:“你真的和莱昂闹掰了?”
  像是从炙烤跳入冰窖,谷以宁一下子冷却下来,甚至有些冷漠地回答:“是,但不会有什么影响。”
  “不会吗?”庄帆看着他。
  “以宁,如果是原则性问题那我不劝你。但是你当时和我信誓旦旦说他值得信任,所以我才觉得你需要冷静一下。”庄帆竟然指导起了谷以宁的感情问题,不紧不慢说:“谈恋爱还是要抓大放小,如果是误会吵架应该好好谈谈,毕竟你现在……看起来不太好。”
  “有吗?”谷以宁轻笑了一下反问,“我看起来应对不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庄帆站起来倒了杯水,“你先休息一下。”
  谷以宁接过水杯放在桌上,耐着微微的不悦:“我现在很好,这个项目本来就和莱昂没有什么关系,他退出与否并不重要,庄帆,我更想谈谈谭露的问题。”
  庄帆露出一种欲言又止的表情,这个表情在过去,每个想在谷以宁面前提及奚重言的人都会露出。
  他早就学会熟视无睹,继续问:“谭露在剧组财务做的手脚,不可能只是为了陷害张知和,我们必须找到她和厉铭或者华梦有所联系才行。”
  过了会儿,庄帆才识时务地应声:“好。”
  谷以宁硬生生将话题拉回来,他们就着眼下形势探讨了一个小时,从几方势力到舆情问题,最后又回到一个字,钱。
  谷以宁这次态度更加坚决:“我和郑鸿业的合作仅限于拉厉铭下台,之后不管他能不能成为影协主席,我都不想再和他们有任何牵扯。”
  庄帆不和他争:“那就等尘埃落定,到时形势改变,舆论平息,筹资也不成问题。”
  谷以宁听完却没说话。
  “怎么?”
  “我也不想再等了。”谷以宁说。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如此急躁,等了这么多年,再多筹备几个月又能怎么样?
  谷以宁理智上无法回答,只感觉自己在被什么追着,如果再不赶快,再不抓紧时间,好像就会有危险来临,有重要的东西会从手中流走。
  他沉了沉思绪,对庄帆说:“我还是打算继续众筹的思路,时机一到,我要尽快开拍上映。”
  庄帆长了张口,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没等他想出措辞,桌面上谷以宁的手机响起来。
  谷以宁拿起来看了一眼,有些迟疑,任凭铃声又响了半分钟,才在庄帆忧虑的目光中抬头,镇定说:“我爸打来的,我要接一下。”
  “好,我出去拿下电脑。”庄帆会意离开了房间。
  谷鹏程一年半载也不会主动联系谷以宁,就连有事也常是让郑娟或者谷羿阳打电话。
  谷以宁大概猜到这个电话是什么目的,他深深吸了口气,才接起来。
  “你最近是怎么回事?你妈不敢问,但是这些天网上传得沸沸扬扬,都有人问到我面前,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谷鹏程开口语气严肃,“我只问你,你到底有没有犯错误?”
  谷以宁干脆利落直言承认:“那个男孩是我的助教,确实有过,但我没有犯错误。”
  “你这还不是犯错误?他才多大?你就把人拐成了同性恋?”
  谷以宁无声笑了出来,在衣服里想要摸一根烟,却怎么都找不到,他只能喝下庄帆刚刚倒的那杯水,咽下去,才说:“我说了您也不信,那还要我交代什么?”
  “你……”
  “没什么其他的事我就挂了,如果有人骚扰你们,您都回答不知情就好。”
  “等等!”
  谷以宁的拇指在挂断按钮上停住,叹了口气,还是拿起来继续听。
  “除了这件事……你这个电影是不是有困难?”谷鹏程有些生疏,话语间似乎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顾左右言他地问:“版权官司,还有资金的问题,你需要律师吗?需要钱吗?”
  轮到谷以宁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将手机拿下来,点了静音,长长舒了一口气。
  然后才继续语气平稳地回答父亲:“没事,网上说的大半是危言耸听,我都可以解决。”
  ……
  谷鹏程也一时没有回话,父子两人隔着电话两端,维持了长长的一段沉默。
  谷以宁开始琢磨不出这个电话的用意了,从小到大,他习惯了用优秀获得关注,却从没有失意时被父亲关心的经验。这么多年,他想不清楚父亲为什么开始……关心起他的工作琐事来。
  过了一会儿,谷鹏程才说:“你知道是危言耸听就行,最好也不要去看,尤其是他们说什么……关于那个谁的事情,那些都已经和你无关了,就不要听了。”
  谷以宁皱起眉,听着他坑坑绊绊的语句,忽然联系到……
  “爸。”他打断谷鹏程,问:“奚重言的事情你也知道?”
  “……什,什么事?”
  谷以宁也不知道从何问起,混乱的记忆缠绕成一团线,他只能也打着圈试探:“就是网上说的。”
  “网上说的我当然能看见了。”谷鹏程声音拔高了一点,语速变快:“不就是什么剧本纠纷,什么版权官司吗?那些不务正业的人每天空口造谣,要我说,就该告他们诽谤,让网警把他们都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