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刘春岑也跟着说:“对对,我在这里陪以宁输液,你们两个一起挂号,就这么安排了。”
  莱昂低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黄兴,不知怎么就改了主意,说:“好吧,黄叔叔。”
  “这样就对了,不要讳疾忌医。”黄兴看上去很高兴,和莱昂一起走进电梯,偏过脸抬头看了他好几次,问:“你多大了?是哪国人?”
  “十九岁,法国国籍,中法混血。”莱昂诚实回答,“您呢?”
  “啊?”
  莱昂问:“您多大了?哪国人?”
  尽管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别扭,但毕竟是西方小孩,黄兴还是很好脾气地回答了他:“我六十六岁啦,泰国国籍,但我骨子里是中国人。”
  电梯门开了,莱昂挡着门请黄兴先走,这番动作又显得很懂东方礼仪。黄兴边走边继续聊,“那你是在中国定居吗?爸爸妈妈在法国还是中国?”
  莱昂走在他旁边,想了下说:“我打算定居。”没回答第二个问题,他又继续把球抛回去:“您呢?有子女吗?在中国还是泰国?”
  “哦?”
  莱昂很自然地说:“这么问您不介意吧?我听说您和……刘阿姨是重组家庭。”
  “哦,不介意。”黄兴捋了捋额前的头发,很详细地说,“我只有一个女儿,在北京成家了,所以我也基本都在北京生活。”
  莱昂听着点了点头,黄兴莫名从他的神态动作里,品出几分满意的意思。简直是无中生有。
  到了骨科门诊,莱昂带着黄兴挂号等号,两人仍然保持这种一问一答再一问一答的节奏,黄兴了解了莱昂的学习情况、助教工作,莱昂也勘查了黄兴的过去经历、养老储蓄。
  他们挂的是同一个医生的先后号,快到次序时,莱昂先起身过去排队。
  黄兴在他身后,看着这个高高瘦瘦的背影若有所思,抬脚跟上,笑呵呵说:“以后有时间,你和小谷一起来我家吃饭吧?我们就住在东桥,小区有点老,但是附近有个商场很有名很漂亮……”
  “新天地。”
  “对对,新天地,你知道?”
  莱昂垂下眼睛像是在回忆什么,低声说:“我经常路过。”
  “那很巧哈。”
  黄兴笑着看着他,直到莱昂先进去问诊,他仍目不转睛盯着他的动作背影,过了会儿轮到自己,黄兴回过神来,坐到医生对面,一时反倒忘了自己该干什么。
  “风湿。”莱昂站在一旁提醒他。
  “对对,我要开风湿药给我爱人。”
  医生头也不抬在电脑前输入病例:“是开常用药吗?平时用什么?”
  “呃……”黄兴眯着眼睛仰头想,用带口音的中文慢吞吞说:“有一种是黄色的盒子,绿色胶囊,叫醋,醋……”
  “双醋瑞因。”没等医生反应过来,莱昂先替他说完了。
  “是是是。”黄兴感激地对他点点头,又说:“还有一个,蓝色的,不是,白色的瓶子上面是蓝色的条纹……”
  医生皱着眉头等他想,莱昂轻叹口气,又一次说:“塞来昔布。”
  这次连医生都投来赞许的目光,一边敲写病例一边说:“叔叔啊,您真是有个好孩子,他对自己的伤不上心,对您老伴儿的用药可记得清楚。”
  黄兴尴尬笑了笑说:“不是我的孩子。”
  “是吗?”医生又抬头看莱昂一眼,“你是学医的?”
  莱昂还没说话,黄兴为了弥补自己记性很差的形象,很快替他回答:“他是学电影的,现在是中央艺术大学的助教。”
  “这样啊。”医生打印着药单,闲聊地随口说:“那就是家里父母有风湿病吧?那更是个孝顺孩子了……”
  黄兴像是自家孩子被夸奖了一样高兴,连连说:“是呢,他对老师也很好,受伤就是为了照顾老师才伤的,肯定也是疼父母的好孩子。”
  医生笑说:“真不错,工作又好,长得也好看,父母肯定很为你骄傲。”
  “嗯。”
  鬼使神差地,莱昂迎着面前两个陌生的目光点了点头,默认接下了这些赞许,挂上一点苦中作乐的笑,笑着说:“是。”
  第31章 伴侣
  刘春岑亲自帮谷以宁扎针输液,然后就坐在床边看着他,没有外人了,数落和埋怨变得更多。
  “我还是觉得你不应该再喝酒,什么场合都不该喝。喝酒误事呀,而且你身体本来也不好,要是再有下次可怎么办?”
  谷以宁为自己的身体争取道:“我身体还不错的,只是有些小毛病。”
  “什么小毛病……”刘春岑叹口气,看起来想骂他又忍住了,“还有没有别的不舒服?”
  “没有,好着呢。”
  “哼,有了就晚了。”
  谷以宁觉得老人家有些反应过度,再聊下去只会愈发没完。他不太懂怎么哄人,只好没话找话,“黄叔叔还是很细心的。”
  刘春岑又哼了一声,“细心什么啊,他就是怕你们吵架,故意找借口拉着那孩子走了,你等着瞧,那几样药他肯定买不全。”
  “那也是黄叔叔一片好心。”谷以宁笑说,始终都觉得黄兴是个不错的人。
  奚重言父亲在他初中时便已去世,据说当年给刘春岑介绍的人从没断过,但她都因为奚重言年纪小又叛逆期而拒绝了。到奚重言长大懂事后,他对于耽误了母亲的姻缘而一直耿耿于怀,比谁都希望她晚年不会孤独。
  但是奚重言这个人,又一向挑剔,对那些介绍来的老头各种不满——如果他见到黄兴,应该也觉得不错吧?
  谷以宁心里冒出一堆念头,想起莱昂在刘春岑到来前说的话,他觉得那句话更该适用于黄兴,这么想着便自然而然说出来了——“奚重言应该很感谢他在照顾您。”
  是刘春岑的反应让他察觉到这话有些突兀,大概是因为,他从没在刘春岑面前主动地提过这个名字。
  但是很快她便从微微惊讶中缓回来,甚至表现得有些过分自然了,完全忘了几分钟前还在怪罪谷以宁,一瞬间变得开怀起来,顺着他的话说:“对啊,他当然要感谢。他自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还轮得到他挑三拣四吗?哈哈,你说是吧以宁?”
  谷以宁说是,低头看自己手上的符串,又始走神。
  刘春岑笑完之后也变得沉默,看了会儿谷以宁,没打扰他,走出去给医生打电话了。
  是庄帆和赵柯鸣的到来让病房又恢复了生气。准确说赵柯鸣的功劳更大。
  “谷老师,我来看你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有没有因为见到我而开心一点呀?”
  谷以宁确实有点意外,虽然庄帆提前打了电话争得谷以宁同意,但真的见到这两人走进来,那种氛围气场还是让谷以宁觉得——不一样了。他猜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比上一次、在车里庄帆说只是“各取所需”时要更复杂了一些。
  庄帆从赵柯鸣手上拿过花束,得体问候了刘春岑,说因为谷以宁什么都不能吃,所以只好买了鲜花。但不知道阿姨也在,应该买两束的。
  “阿姨还需要鲜花吗?什么花都没有阿姨人美,我看就连这一束也多余了,这个病房只需要一朵牡丹花就够啦!”赵柯鸣走过去挽着刘春岑胳膊,他对号入座以为刘春岑是谷以宁母亲,连连拍马道:“谷老师是我们学校颜值投票第一名的教授,我现在算是知道这是为什么啦。”
  庄帆对谷以宁抱歉一笑,但没人对此多嘴解释,刘春岑被赵柯鸣哄得喜笑颜开,庄帆也不管他,走到谷以宁旁边,问他怎么样。
  “我没事,你呢?后来……没为难你吧?”
  庄帆摇头:“你走之后,她大概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很快也走了。不过我没想通,厉铭都已经投资了,她何必还要唱反调?难道这两父女关系不好?”
  “进一步是求厉潇云,退一步是回头继续求厉铭。她才不是唱反调,可能是看我被他们父女夹击而觉得有趣。”谷以宁苦笑一声:“我没见过那么如出一辙的父女,要说他们关系不好,大概没有关系好的父母子女了。”
  庄帆听完笑了,“很少听你这么刻薄,所以之前的事……”他转头瞄了刘春岑一眼,不知道是否该问。
  谷以宁先回答道:“她应该不会善罢甘休。”
  “但华梦说到底还是朱志鑫做主,我再探探他的想法。”
  谷以宁点头,又说:“抱歉,虽然华梦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但就算是合作,只要有厉潇云在其中也不会那么顺利。”
  “这两个字就不必了。”庄帆笑说,转头又朝着刘春岑和赵柯鸣的方向看了一眼,“我打通朱志鑫的关系,也不只是为了这部戏。”
  谷以宁了然,思忖了一会儿问:“你有没有和小赵说过……”
  “阿姨您看他,”赵柯鸣忽然指着庄帆告状,和刘春岑不知什么时候达成了一致,“一见面就聊工作,都不让谷老师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