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哎呦!”是小孩的声音。
  好像砸到人了。肖趁雨紧张地站起来,看到昨天来过的那两个小孩又出现在院子门口。
  元宝显然对他们很熟悉,扑上去求摸,梁阅弯腰摸了摸狗头,盛灿站在一旁捏着球揉着脑袋,小声道:“球砸到我了。”
  “对不起。”道歉的话还是得说,但一说完肖趁雨就皱起眉,露出不欢迎的表情,“你们来做什么?汪池不在家,你们快走快走。”
  他才不欢迎说他是野猪的人呢!
  盛灿垂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什么,梁阅从后面推他:“大声点说。”
  盛灿猛吸一口气,喊道:“对不起哥哥!我们不是故意骂你是野猪的!我们是来给你道歉的!”
  梁阅跟着说:“对不起。”
  肖趁雨哼哼两声,从小孩手里夺过球坐回躺椅上,很是大度:“我原谅你们了,你们可以走了。”
  盛灿点点头就往外走,梁阅拉住他,在他耳边小声说:“你忘了小池哥怎么嘱咐我们的了”
  “差点忘了。”盛灿挠挠头,转身又对肖趁雨说,“哥哥,为了表示歉意,我们请你吃冷饮吧!”
  “嗯?哪里有冷饮?”肖趁雨问。
  “村口的小卖部有,有好多种类呢!”
  “都有什么?”
  “有小布丁、绿色心情、旺旺碎冰冰,还有冰工厂、巧乐兹、三色杯……”
  盛灿掰着手指头数,还没数完,就看见肖趁雨扔掉球站了起来,走到院门边,顺手关上了门。
  关门的动作太快,俩小孩诧异地仰头看他。
  肖趁雨说:“愣着干嘛,快带路呀,我又不认识小卖部在哪。”
  于是盛灿和梁阅赶紧跑到前头去,给他带路。路上两个小孩说悄悄话:
  梁阅问:“小池哥给的钱带着了吗?”
  盛灿拍拍裤子口袋:“在这儿呢。”
  汪池的家离小卖部有些距离,又正值最热的午后,走到店里时,肖趁雨已经满头大汗了。
  盛灿一掀开小卖部的帘子就喊店主:“姐夫,我们来买东西。”
  收银台后边传来声音:“你们自己拿吧。”
  店主说着,见到肖趁雨这张生面孔,愣了下,站起来:“你好,需要什么?”
  盛灿已经整个人快钻进冰柜了:“姐夫,他和我们是一起的,他住在小池哥那里。”
  “哦?”店主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留着寸头,皮肤黝黑,看上去很淳朴,他问肖趁雨,“你认识汪池啊?你是他什么人?”
  肖趁雨说:“我是他……朋友吧。”
  “以前的同事?”
  “不是。”原来汪池之前也上过班啊,肖趁雨想。
  “才认识的吗?之前没听他提过你。”店主递给他一把蒲扇,指着墙边的小板凳,“坐着吹会儿空调吧。”
  话里话外看起来和汪池非常熟悉的样子。肖趁雨眼神有些戒备,由上而下地扫视着这个年轻男人:“你们很熟吗,你和汪池是什么关系?”
  店主虽然皮肤黑,但牙齿很白,一笑就全露了出来,显得更憨厚。他完全没听出肖趁雨语气中的敌意,笑着说:“肯定熟啊,他是我堂哥。”
  原来是亲戚啊,危机解除,肖趁雨放心地拿过蒲扇,去冰柜里挑了支冷饮,坐下吃了起来。
  微甜冰凉的味道很好地抵消了暑气,肖趁雨吃得很满足。
  两个小孩已经搬了小板凳坐到电视下面看动画片了,肖趁雨不想看,便和店主聊天。因为年龄差不多,很快便熟悉起来。
  肖趁雨去拿了第二根冰棍,咬了一口,熟络地问:“刚才盛灿叫你姐夫,你是和盛灿的姐姐结婚了吗?”
  汪鑫磊摸了摸后脑勺,露出和他的外表不太符合的羞涩:“啊,还没,但快了,就这两个月的事了。”
  “恭喜你啊,你多大了”
  “二十五。”
  “汪池呢,他多大了?”
  “二十九。”
  和他猜测的差不多。肖趁雨又咬一口冰棍,问道:“那汪池结婚了吗?”
  “他还没有。”
  “他有女朋友吗?”
  “没听说。”
  “那有男朋……”肖趁雨把这个问题咽下去,委婉问道,“他有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吗?”
  汪鑫磊想了想:“我之前好像没见过他带朋友回家,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原来他连情敌都没有呢。肖趁雨心里有些得意了。
  肖趁雨继续问:“那琇姨今年多大啦?”
  “你是说汪池的妈妈吗?她明年就七十了。”
  “六十九了?”肖趁雨疑惑,“琇姨四十岁才生汪池,这么迟啊?”
  汪鑫磊倒没很惊讶,说:“啊,是啊,因为他家之前还有一个……”
  说到这,他停下了,挠挠头说:“你还是直接去问池哥吧,这他家的事,我来说好像不太好。”
  肖趁雨胃口被吊得不上不下的,难受得很,他正要再拐弯抹角问一问,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裤脚沾满泥点的老头掀开帘子走进小店。
  “梁二爷,今天买什么?”
  汪鑫磊大声打招呼,往电视机那边给了个眼神,梁阅立刻就站了起来,想躲进里间但没来得及,只得身体紧绷地站在墙边。
  “一包红塔山。”梁二爷声音沙哑,一听就知道是老烟鬼了。
  汪鑫磊从烟架上拿了一盒给他,收下十块,找他一块五毛。
  梁二爷将硬币塞回口袋,拆了烟的包装,抽出一根让汪鑫磊给他点着了,咳了一声,语气严厉地对站着不动的梁阅道:“你不下地干活,躲在这里干什么?”
  “现在太阳太晒了,我三点半去地里。”
  梁二爷又抽了一口烟,出门前命令他道:“今天北边那块地要干结束,你别想偷懒。”
  “是。”梁阅敛眸,看不出表情。
  老头走了,两个小孩却没心思待下去了。
  梁阅一直不说话,盛灿瞅他好几眼,最后拉他的袖子,道:“梁阅,我爸给我买了新玩具,去我家玩会儿吧?去我家不会被你爷爷撞见。”
  梁阅没说话,但也没拒绝。
  盛灿知道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他从口袋里翻出十块钱递给准姐夫,付了冷饮钱,拉梁阅跑了出去。
  等肖趁雨从冰柜里摸出第三根冰棍,转身一看,人都已经跑没影了。
  肖趁雨捏着冰棍不敢吃了:“我问一下,盛灿替我付过钱了吧?”
  汪鑫磊扬了扬那张十块:“付过了。”
  “那就好。”身无分文的肖趁雨安心了。
  见小孩走了,汪鑫磊把动画片关掉,调出一部电影来看,肖趁雨和他一起看,边看边吃冰棍,不知不觉又吃了好几根。
  电影放完已经下午四点半,温度有所下降,汪鑫磊调出另一部电影给肖趁雨看,自己去后院把面包车开到门口,将后座的货都卸下来。
  即使是在开了空调的室内,搬货仍是热,第三趟进屋,汪鑫磊将手边的箱子撂到地上,脱掉了上衣。
  肖趁雨的视线立刻从电视机转移到他身上。
  汪鑫磊身材也很好,肩宽臂长,黝黑的肌肉虬结饱满,肖趁雨暗自心想,是不是这个村子里每个姓汪的身材都这么好?
  家族遗传啊?
  等第二部电影也放完,肖趁雨终于觉得出来得有些久,他想回家了。
  他打了招呼就要出门,却被汪鑫磊拦了下来:“你还没付钱。”
  “你刚刚不是说,盛灿替我付过了吗?”
  “是啊,可是你后来又吃了很多,这些的钱还没付呢。”汪鑫磊指着垃圾桶里新增加的五六根木棍说道,“一共十四块五。”
  肖趁雨傻眼了。
  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只得说:“我下回带给你。”
  汪鑫磊不买账,指着墙上的牌子说:“小本生意,概不赊账。”
  “可我没钱。”肖趁雨说。
  汪鑫磊没料到他会这样直白,他摸了把寸头,说:“那我只能打电话叫池哥过来给你付了。”
  “他是你哥你还要收他钱啊!”
  “亲兄弟明算账嘛。”
  肖少爷最近已经在金钱上吃过两次亏了,一次在酒吧,一次在这里。
  他没想到自己还有要为钱发愁的一天,还要因为没钱被扣在这里等着别人来赎他。他越想越悲伤,越想越愤懑,最后又去冰柜里摸了一支最贵的雪糕,重重地撕了包装。
  汪鑫磊抱着三个箱子进门,问他:“你都没钱,还吃啊?”
  “反正汪池会来付你钱的。”肖趁雨破罐子破摔。
  汪池将三轮车停好,掀开帘子进门,看到肖趁雨坐在小凳子上,正泄愤似的咬着冰棍,脚边的垃圾桶里已经积了不少木棍和包装纸。
  他正要说什么,就见汪鑫磊抱着一摞箱子进门,嘭一声将箱子丢下,按了几下计算器,对他道:“哥,付我二十六块五,现金还是扫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