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上青云 第127节
  他虽然很看重兄弟,可还是很懂事,等走到街面铺子里,小娘子们往什么货物上多看一眼他就立即挥手“包下!”,什么沉香、龙涎香、绿绮绫、芙蓉玉雕刻的水丞,不要钱一般包起来。
  四姨娘当然不能让他付钱,可是阚元驹坚持:“这是我们阚家铺子,哪里还有赚您钱的道理?”,原来最繁华这条街上所有商铺都是他家的买卖。
  四姨娘就不再坚持,阚元驹便买的肆无忌惮,后来跟着他们的小厮都手提了许多,眼看拎不动,又叫直接送到阚家客院里去。
  非但出手大方,还耐心陪侍在左右给参详各种意见:这条金丝玉手镯衬浅紫丝绒罩袍,那条水貂毛雪白围脖更适合搭配一双鹿毛小靴,简直堪称妇女之友。
  逛到中午,阚元驹又带着几人进了城里最大的酒楼:“这也是我家酒楼,雅间都是招待自家人的,厨子都很干净,外食也没关系。”
  四姨娘就乐得享受,这半天她对阚公子颇t有好感,也有了几分丈母娘看女婿的爱护,看着他如花蝴蝶一般左右展示。
  餐桌上热热闹闹点了熟醉虾、冷切熏肉、薄荷排骨、松鼠鳜鱼、泡泡油糕、鸳鸯炸肚、鹌鹑水晶脍、牛肉丸子、秃黄油过油肉面、浮山烧麦。
  自有伙计来帮诸位分菜。
  阚元驹单开一桌,不过还是先认真讲解一遍以尽地主之谊:“这道熏肉诸位可别嫌粗俗,这是我们本地特产,用了白芷、茴香等诸多香料熏制,吃起来有香气。”
  不得不说隔了一道山川饮食就不同,虽然同在汾河流域,但大家都觉得这里的美食比太原府的更为不同,再加上逛了一上午都有些饿了,都认真品尝美食。
  鹌鹑水晶脍最得小娘子们喜欢:清爽又干净,鹌鹑肉被煮熟浸入了卤汤做成肉冻,透明的水晶般固体里鹌鹑肉吃进去咸香满口。
  还有薄荷排骨,油炸过的薄荷和排骨,吃起来又脆又香,听说店家从南诏那里请来的做法,很是让人耳目一新。
  饭至三巡阚元驹谈兴又起,讲起了他的上级:“我们守备大人孔武有力,他常常说甲胄、弓弩、矛戟无一不精才是当兵的样子……”
  正说着,忽然听得包间外面有人喊了一声:“跃壑?”
  阚元驹赶紧起身,他也听见了对方:“守备大人?”
  几个小娘子立刻就明白了跃壑是阚公子的表字,外面遇上了故知。
  顾一昭则好笑:看来这是遇到了上级,幸好没有说上级坏话,是在夸上级,否则阚元驹这小子恐怕休假回去要被上司穿小鞋。
  谁也没想到那位守备大人误会了阚元驹是跟男子宴饮,所以随手就推开了包厢门:“早知道这么巧就让你来结账了。”
  小娘子们猝不及防,赶紧起身回避。
  守备大人愣在原地,大概没想到阚元驹跟了这么一桌女眷吃饭,四姨娘身为长辈赶紧挡在小娘子们前头:“我们是太原顾家女眷,来给老夫人贺寿,郡主请了阚公子照应我们,休得无礼。”
  那守备大人看着也挺年轻的,当即脸红了,赶紧弯腰道歉:“夫人勿怪,是在下唐突。”
  他身后也有几名军官模样的青年男子赶紧跟着道歉。
  就在这时顾一昭看见了站在后面的萧辰。
  他阴沉沉瞥了阚元驹一眼,随后目光挪到顾一昭身上,神色浮沉不定,眼神丝毫不挪动半下。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
  第88章
  五娘子愣怔在原地,什么也顾不上说,什么也顾不上做。
  “这不是萧世子吗?”四姨娘瞥了女儿一样,抢先道,“原来这么有缘,倒遇上故旧。”
  萧辰才回过神来,像是被人打断了一眼收回目光,拱手行了个恭敬的晚辈礼:“见过夫人。”。又跟同伴解释:“先前在苏州府营建卫所时多受父母官顾大人照拂。”,居然丝毫不提曾出入顾家内宅的往事。
  四姨娘如今也有了脑子,想想就明白,这话提不得,否则难免让阚公子多想,心里很感念萧辰隐瞒,又觉得可惜:这么好的女婿怎么就没飞进我家?
  两边见礼叙了几句,这才知道萧辰近日是往嘉峪关去赴任,路上经过这里,所以特意来向老夫人贺寿,这却不稀奇,他个外人来西北军务上任职,自然要拜拜码头,这先去见过老夫人,日后到了固原卫见到总督大人也多些亲近。
  等到本地,才不过几天就已经与这些同样来贺寿的中下级军官们打得火热,这回是请了几名守备大人来一同喝酒。
  一听闻有诸多守备,阚元驹已经是心痒难耐,却还是规规矩矩打算陪完女眷们再去。他便客气拱手道:“今晚也不知诸位可有时间?我做东,邀了诸位同游汾河。”
  大家自然是欣然允诺,毕竟阚公子是阚家血脉,来贺寿的都是有意结交阚家的,正好双向奔赴。有位直爽些的糙汉守备大嗓门道:“你这有空吗?我看你这不是在相看?”惹得几位汉子们爽朗大笑起来。
  顾一昭只觉得萧辰又看了过来,他的目光冷清,像是询问,又像是了然,还有淡淡的怅然在里头,复杂的目光让顾一昭无暇多想,只赶紧将头埋低,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好在萧辰并没有多看,他也骄傲挪开目光。
  “成家也重要,立业也重要。”阚公子大大方方,反倒让那些素味平生的汉子调侃中多了些敬佩,不再单纯觉得他是个依仗家世的二世祖,认真跟他约定了游玩汾河的时间,这才两厢分开。
  等他们走后,阚公子给诸位介绍那些守备,当中浓墨重彩却是说萧辰。
  被他推崇备至的守备却是萧辰的下属,当即将对守备的敬佩之意投射到萧辰身上:“嘉峪关多凶险啊,左有赤力把里右有瓦剌,虽然西北边还有哈密卫、安宁卫、沙洲卫可以做依仗,可……”
  “可西北七卫非我族类,各怀心思,保不齐就能刺我们一下。”顾一昭忽然突兀接话。
  “正是!”阚公子没想到一直沉默的五娘子居然忽然话多了,而且说起西北局势来头头是道,两眼惊喜,“也就是萧公子神武,才能应付这些。”
  怪不得萧辰来这里贺寿,应当不单单是趋炎附势巴结阚总督,而是提前与阚家相关的那些西北七卫家眷交好,想必是为今后在嘉峪关做准备。
  皇帝想要削弱太子,所以对全心全意托举太子的萧辰也不复从前的宠爱,而是打压为主,明明他在沿海抗倭立下奇功,却还是将他发派到了近乎左右受敌的边关前线。
  五娘子捏着帕子的手不自觉攥紧了。
  说也奇怪,四目相对的时候五娘子大脑一片空白,压根没有留意他穿了什么衣服,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却清晰记得他穿了什么:
  还是简简单单的青布直裰,可是他穿在身上说不出的英气勃发,他身形依旧利索,充满力量感,看不出半点旅途奔波的疲态,猎豹样的腰细而充满力量,似乎随时都能迸发,他的眼睛还是很亮,亮如冬天五六点早起时天边最大最亮的那颗晨星,就连鬓角都呈现出英朗的姿态。
  接下来的时辰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游魂一下吃完了饭,又随着诸人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才停下,才反应过来:“怎么了?”
  “是我结拜的一位十九弟。”外头阚公子有点不好意思,“他与我是过命的交情,听说我要说亲,闹着要看看嫂子,刚才闯到了马前,被我斥责走了。”
  四姨娘也是出身贫寒,自然知道市井粗人们常这般做,倒不觉得那人坏,只看女儿示下。
  顾一昭心事重重,却也被逗乐了,冲她摇摇头,四姨娘才开口:“无妨。只是婚事未成,女儿家要尊重点才好。”
  阚公子长长松了口气,擦擦额头的汗,又赶紧跟帘子内解释:“我初入军营第一次做斥候时踩中了猎人捕兽夹,左腿瘸了,是十九弟不怕拖累冒着被敌军发现的风险硬是背着我回军营的。他又出自农家,不懂世家大族的礼仪,只像乡间时喜欢凑热闹,要闹着看新娘子,绝无轻慢顾家娘子的意思。”
  既然是过命的交情,五娘子倒也理解,四姨娘看她脸色行事:“既然是过命的兄弟也不必见外,虽然不能见面,但回头我收拾些太原府的土产,请奶娘送过去,也是我们的见面礼。”
  阚公子紧张一扫而空,代之以轻松感激:“多谢!”,对顾家几位女眷好感更甚。
  一般大家女子遇上这种无礼的事,恐怕当时就要哭着打道回府,然后就是女方家长、媒人当面斥责男方不尊重女方,婚事告吹不说,两家甚至还可能会交恶。
  哪里像顾家这般举重若轻?还能提出给冒犯她们的兄弟送土产,简直通情达理之至!
  如果说之前同意这门婚事是出于权衡条件,此时却有一半是发自内心想促成这门婚事了。
  然而这件事并未结束,先前是十九弟,之后顾家女眷只要跟阚元驹出门就会遇到大哥、二哥……,几乎将阚元驹的二十个结拜兄弟见了个遍!
  有人是趁着街面上偶遇,有人是在二楼的高处窥探,有人是在他们吃饭时特意坐在隔壁的雅间,有人是在银楼的走廊里。
  总之避无可避,都想看看小兄弟找的妻室。
  阚公子一脸抱歉:“当初几位兄弟们成亲时我也是这么好奇窥探过,谁知道今日我遭了报应。”
  饶是四姨娘性子再好,此时都有几分动气,但看在女儿面上还是压制着:“这样吧,若事情说定,我们顾家出面设一桌席面,好好请诸位兄弟一桌,也算是全了礼数,互相认识一下,免得今后对面不相识。”
  你若是好奇,大大方方见面不成吗?非但跟个老鼠一样窥探?虽然乡下人没什么讲究,可你们也t要考虑到你们兄弟娶的可是大家小姐!
  她带着气,阚元驹没听出来,只一味感激:“多谢夫人替我着想。”,这是发自真心,他跟个孤儿也没什么区别,忽然有家长出面帮他应酬他视为家人的兄弟们,自然很是感激。
  等他走后,五娘子就劝姨娘:“他是打仗的人,说到底战场残酷刀枪无眼,哪里会顾惜他是阚家子孙?只有出生入死的兄弟或许还能救他一命。”
  “是啊。”四娘子也劝,“他虽有个阚家的血脉,但阚家军还是更认可嫡出血脉,他也尴尬,动用不了阚家护卫,一切都要靠自己闯荡,自然是看重了各种兄弟。”
  四姨娘只好叹口气:“也罢。甘瓜苦蒂,天下物无全美。”,自己说服自己。
  只不过她没到第二天就又恼怒了:“怎么说好去爬山,人呢?”
  阚元驹的小厮面露尴尬:“回禀夫人,昨夜里,西宁侯的十三少爷,也就是我家少爷的义兄半夜旧伤发作,少爷陪着去医馆了,叫小的来招呼一声,说他随后就到。”
  要是放到以前四姨娘早骂街了,可如今富贵意象见多了也跟着沾染了几分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从容,眉眼一抬:“知道了,我们走。”
  只不过总没学到位,不似别的贵妇声音和悦,语调带着怒意,面上也有遮不住的愠怒。
  她车帘子一甩,坐了进来,六娘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敢搭话,五娘子则还是无所谓的样子,似乎并不放在心上,四娘子见状,只好叹口气出来打圆场:“西宁侯手握军权,不比别的空有花架子的勋贵,再说是义兄,关照着也是有的。”
  四姨娘才算神色才有点雪后初霁的样子,松动了些:“也罢,没了大粪也能种白菜!”
  想想还不解气,又嘀咕了一声:“使唤狗不如自己走!”
  到底还是四姨娘,骂起人来一个俗语接着一个,顾一昭“噗嗤”一笑,几个姐妹也跟着笑起来,总算将气氛搞得活络了些。
  不得不说阚公子很是殷勤,虽然本人要迟到,但差遣了仆从端着茶饮、果子、点心上了山,甚至爬到半山腰,眼看该吃午饭了,居然还有厨子上前,起灶做饭。
  一会功夫就端上来了花雕煮海螺、瑶柱排骨汤、红菇烧章鱼、烩八素,甚至饭后甜点还端上了冰糖燕窝。
  章鱼柔韧入味,海螺酒香四溢,排骨软嫩,烩八素里头八种素菜木耳脆爽、蘑菇鲜美、黄针吸满汤汁,各有各的特色。
  第89章
  一水摆在巴掌大的青花瓷盘里,组成一幅海棠花图案,旁边配着清冽鲜甜的果酒和果子露,适合女眷们享用。
  在这样的半山腰亭子中,云海翻腾,檀木小桌几上摆着几道海棠花盘的精致小菜,还能配上甜滋滋的果子露,就算心头有什么怒意,都消失殆尽了。
  这红菇烧章鱼是福建菜,花雕煮海螺是江浙菜,都是顾家人长期生活过的地方,可见这阚公子还是认真做了功课的。
  四姨娘咬着调羹叹口气,这阚公子若是没有那么多义兄异弟,还真是个好女婿。
  吃完饭,她们爬到了山顶阚公子才喘着粗气赶了过来,一口茶都顾不上喝就赶紧来给四姨娘请罪:“夫人宽恕则个,实在他管着后方的粮草调度,又是我结拜过的义兄。”
  四姨娘经过女儿开导也不生气了,只笑道:“先前你那二十个结拜兄弟我家可是挨个送过节礼的,里头可没有这位义兄。”
  阚公子不由得讪讪:“夫人见谅,军中厮杀,四处认了许多义兄异弟。”
  四姨娘要端着长辈架子,不会当面责备他,但也不说话来表达对自家女儿轻慢的报复。
  顾一昭则琢磨着:这位阚公子不会是个基佬吧???,她赶紧唤来山茶和麦花两个,这般那般吩咐一二。
  两人都不理会阚公子,四娘子身为顾家人,只好肩负起出面交际的职责,时不时“嗯嗯啊啊”两句,很捧场问“那边山下是什么?”之类的问题让现场不至于冷场。
  阚公子就说起各处的风景,还穿插着各地的防卫,从罕东卫点评到镇番城,点评到赤斤蒙古卫,当然与此相伴的是他在各处都有结拜兄弟或挚友。
  从山上下来回家,山茶和麦花没多久就来回禀:“没听说过阚公子有什么龙阳之好,只是那帮人自来孟不离焦焦不离孟,阚公子还曾经有个一位青梅竹马,差点走到说亲那一步。”
  仔细打听了才知道,这位阚公子自小就喜欢跟男孩子在一起玩,虽然是外室子但丝毫没有羞怯,反而交友甚广,时常跟一群少年拉帮结派悠游城中,佩剑骑马行侠仗义,很得百姓好评,要是在古人诗句里高低也是个“游侠儿”。
  只不过问题就出在这里,“兄弟”在他的生命里占据的空间太大了:吃饭要跟兄弟一大桌子,喝酒要聚一大帮人,出行更是浩浩荡荡左拥右簇,似乎不具备独自生存的能力,本来有位邻居家的青梅,两人在情窦初开时也互有好感,可是每次小娘子约他他都要一大帮兄弟挤在一起。
  去逛庙会兄弟们必然跟着,三月三踏青本是男女相看的日子,那帮兄弟也跟着喝酒,根本没有半点二人世界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