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上青云 第15节
  “太太,您稍安勿躁。昨天老爷不还歇在了这里么?”钱妈妈给她拧了个帕子递过去,“再说也是我们不对,一大早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您跟郑家的闹这么一出,老爷岂不是也脸上挂不住?”
  她柔声细语安慰太太,一边看了郑妈妈一眼。
  郑妈妈又羞又恼,她出的好主意,哪想到会失败呢?
  昨天她劝太太先跟老爷过夜,等第二天早上趁机当众询问钥匙移交的事,想着又有夫妻情分又名正言顺,拿回这钥匙理所当然,谁能想到铩羽而归还害得自己在太太跟前落了这么大一个没脸。
  钱妈妈就循循善诱:“太太,您是大房,何必像个妾室一样靠色相诱人?老爷能从顾家近百号庶出嫡出子弟里脱颖而出又一路高升,说明他就是个性情刚毅不好拿捏的,这样的人是能轻易拿捏的?”
  崔氏渐渐收了泪,可手里的帕子也拧成了团:“难道我就好拿捏?”
  ,她可比老爷年纪小十岁,又委委屈屈做了填房,只因爹爹看好这个学生,难道就不能骄纵些?
  “您别想左了。”钱妈妈耐心安抚她,“说不定老爷早就想好了移交钥匙,被您这么一打岔倒让他生气不想给了……”,循循善诱,柔声劝慰下去。
  四姨娘根本看不懂那些眉眼官司,回到煨芋居先是嚷嚷着要吃早饭:“饿了。”
  宝珠纳闷:“才在太太房里吃的早饭啊。”
  顾一昭笑:“你上菜便是,我也跟着吃些。”,谁家应酬餐能吃饱啊?还不如自己清清静静吃点。
  枣泥糕撒着葡萄干甜甜软软,荷叶小饼里头夹一勺雪菜酱五丁搭配卤酱肉,醇醇一碗八宝粥里头混合各色坚果,桂花酱糯米糕芳香扑鼻,大院里的伙食果然比别院好许多。
  四姨娘吃完后就开始劲头十足布置房子,一会从自己的行囊中翻出张双面绣金鱼戏莲的花绫张罗着要做成靠枕,一会摆出对粉红芙蓉玉兔子圆月摆件让顾一昭摆台面上。
  顾一昭就纳闷:“不是说没钱了么?”
  四姨娘吐吐舌头,小声跟女儿嘀咕:“都留在行囊里了,没跟我去别院。”
  又摈退左右翻出大木箱给女儿盘点:“那是老爷赏我的琉璃盏,这是泉州时得来的龙泉窑青花盘……”,满满当当琳琅满目。
  原来四姨娘跟着顾介甫多年也积攒了不少好东西。
  只是这个时代妾是附属,不具有财产权,大妇提脚把你卖给人贩子,身上的钗环都能剥得一干二净,再多的私产也拿不走。
  就像娘俩一样被赶到别院,再多几箱的私产也无法搬运走,也是崔氏不是那等威严主母,否则全部没收四姨娘也只能有口说不出。
  四姨娘捂着胸口后怕,然而没高兴一会就大惊失色:“我的东西少了许多!”
  “莫不是记错了,或者在旁的箱子里?”
  “不可能!”四姨娘翻出自己的册子给女儿看,“我虽然不识字,可都有数哩!点了三遍都没有,东西可都在这里了!”
  她不识字,但也学着账房先生做了妆奁清单,不会写名字就画,还央求了顾介甫讨来一套颜料,平日里闲着无事就将自己得了什么赏赐都画下来。
  “那套玳瑁梳篦只留了个篦子,那串翡翠圆珠配青金石佛头缀珍珠流苏的十八珠不见了,还有我那对纯金镶珍珠镯子,一个寿山石的砚台,从老爷那里讨来说好给你开蒙用的……”
  四姨娘越说越心慌,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浑然不觉,只急着t去找太太讨回公道,又想起女儿这些天的教导,抬起脸怯生生问她:“能去找太太么?”
  这些日子都是大姨娘和三姨娘管家,在她们手里丢了东西,再去找太太要,万一太太为难怎么办?
  “找,非但要找,还要将这事大张旗鼓说出来。”顾一昭想起了太太面临的困境,灵机一动,“我拿着册子,姨娘哭,后面再找木兰宝珠扛着空箱子,越大张声势越好。”
  今天看顾介甫意思并不愿意轻易交还管家权,她必然要助一把火,帮太太把管家权夺回来。
  【作者有话说】
  来啦!今天吃了黄米凉糕,如果那个枣没有皮就更好了,喜欢糯糯甜甜软软。
  第16章
  “我的玳瑁梳篦圈啊……”
  “我的翡翠圆珠配青金石佛头缀珍珠流苏珠串啊!“
  “我的纯金镶珍珠镯环啊……”
  午间时顾介甫用膳,还未动筷就听外面传来凄凄惨惨的哭声,一句悲伤一句愤怒,九曲十八弯,还押了韵脚。
  “怎么回事?”崔氏被左右劝过,打算走怀柔路线,正夹了一个红烧鸽子蛋要给夫君。
  青蒿从外头进来,一脸为难:“太太,是四姨娘。”
  “吃着饭呢,她不来侍奉主母,巴巴儿跑来闹什么事?”顾介甫看了一眼正恭顺垂首站着侍奉太太用饭的大姨娘,对比之下心里就有了一丝火气。
  青蒿不敢再说话了。
  今早老爷明摆着扫太太的脸面,明眼人都看出来这时候不能上前当出头鸟,否则被波及了怎么办?
  眼看崔氏就要开口叫四姨娘回去,豆蔻一咬嘴唇,上前道:
  “回老爷的话,四姨娘去别院回来后,发现自己打包好的箱笼少了好多东西,带着五娘子来求太□□典。”
  这时四姨娘的声音也渐渐清晰,能听见她的哭腔:“太太,我的东西被偷了!”
  “被偷?都在自家,谁能偷了她的去?”顾介甫皱眉。
  崔氏却心里一动,“噗通”一下,原本夹给丈夫的鸽子蛋也落回到了她自己碗里,她却顾不上,脑子转得飞快,开口吩咐下面人:“老爷说的是,青天白日谁敢偷到知府家里?叫四姨娘上来,若是撒谎就堵了她的口舌,免得传出去有人参我家治家不严。”
  豆蔻应了声“是”,将四姨娘带进来。
  四姨娘刚才得了女儿指点,将那些诅咒小偷祖宗十八代的话删除,只剩下条理清晰有理有据:“那日我被罚去庄子上没有带箱笼,回来后发现登记在册的一些首饰摆件都不见了。”,
  说着就拿出自己的册页给老爷太太看。
  顾介甫也曾看见过四姨娘别具特色的登记册,当初感情浓时也曾玩笑帮她画过一两笔,倒信了大半。
  再看四姨娘,她虽然粗鲁,可生得实在好,这一哭梨花带雨,眉目微红,珍珠大的泪滴垂在脸颊处,看着倒像是特意画上去的妆容一般,更加楚楚动人,增加信服力。
  太太本就想借此契机生事,自然更加愿意相信四姨娘:“谁是当日看管箱笼的人管着她的管事又是谁?统统带来问话!”
  一番大动干戈。
  顾一昭瞥眼大姨娘,大姨娘仍旧是施施然给太太倒杏仁茶,似乎天塌下来都不能干扰她倒那碗醇香浓厚的杏仁茶,可那微微颤抖的茶面还是透露了她并没有内心那么平静。
  押来的陈婆子满脸横肉,可是个外强中干的,没被郑妈妈呵斥两句就瑟瑟发抖,一五一十就想全倒出来:“太太饶命啊……”
  顾介甫对这样的腌臜事没太多兴趣,不耐烦点点头:“就交由太太处理便是。”
  等到晚上时崔氏手下便已经审理出了结果:原来陈婆子并不是唯一嫌疑人。
  她四姨娘院里看门婆子,负责看守箱笼,四姨娘走后便有人来找她时不时开门,神神秘秘。
  陈婆子偷看几回发现那些人拆了箱笼偷拿四姨娘的首饰钗环,她便也生了贪念。
  而偷拿箱笼的那些人也都被抓了起来。
  晚膳时崔氏便遮遮掩掩:“回老爷的话,此事有了眉目,只不过还要屏退左右,等我慢慢说。”
  “为何要屏退左右?”顾介甫还是有些官员的自大在身上,“怎么在苏州府还有我们顾家怕的人?”
  崔氏掀起眼皮,为难看孩子们一眼:“还是让孩子们下去罢。”
  顾介甫也想明白了,一瞬间嗒然无语,挥挥手,示意孩子们下去。
  孩子们虽然听话都起身告退,但都耳朵竖得老高,满脸惋惜于要错过大戏,等走到屋檐下时二娘子便迫不及待说道:“我打赌肯定是福建那边的人。”
  三娘子和六娘子面露黯然,福建那边仆妇可都是大姨娘提拔上来的。
  四娘子附和二娘子:“就是,我们太原的仆妇都经过太太调教,不做那没根没基的事。”
  三娘子面露凶狠,更是没好气瞪了五娘子一眼,平日里的“贤惠”荡然无存。
  顾一昭没所谓:站队西风就要得罪东风。
  当墙头草看似稳妥,实际则是两边都得罪,还不如只承受一方怒火呢。
  她顾不上跟这些人说话,拔脚就往湖边走,一边吩咐山茶:“你先回去吧,我有事。”
  “大晚上的,你去水边干嘛?”二娘子问完后想起来,听松堂吃饭的花厅后面就是家里的大湖,是偷听的好地方。
  索性也拔脚跟上:“我也去!”。
  急得四娘子一路小跑:“二姐姐等等我!”,一边忙着吩咐两人丫鬟:“别跟上来。”
  三娘子和六娘子互相对视一眼,也甩了自家丫鬟跟在了后面。
  大湖这里有个小船坞,船娘们早吃饭去了,只有一艘小船停泊在外面,顾一昭跳上了小船,摇了橹就要往听松堂划。
  没等她划离岸边,“咚咚咚咚”那几个一串都跳上了船。
  二娘子傲气:“我是长姐,我怕你出意外。”,四娘子嬉皮笑脸:“我跟着二姐姐。”。
  三娘子还对顾一昭带着气呢,不吭声,倒是六娘子开口:“劳烦五姐姐。”
  顾一昭也很大度,没有赶她们下船。她以前为了健身划过皮划艇,虽然木橹笨重些木船也要更重些,但也像模像样划到了花厅后面。
  几个小娘子默契住了声,悄悄侧耳倾听。
  花厅里灯火通明,顾介甫正勃然大怒:“让你们管家是为了信任你们,居然放纵手下做出这等事?这与强盗何异?”
  太太在旁求情:“她们也管不得手下那么多人,被蒙蔽也情有可原。”
  看来在郑钱两位妈妈劝诫下太太也学会装贤惠了。
  三姨娘正期期艾艾哭:“妾身是真的不知……”,隔着窗纸看得见她柔美身影,可以想见本人该是如何风情万种。
  而大姨娘要更理智些,说话仍旧清晰稳重:“当时在福建时因着太太不在内宅便混乱不堪,老爷便让我俩暂时管家,妾身诚惶诚恐,推辞了几回,老爷仍信任妾身,让我等接了钥匙,没想到今日出了这种事,实在是辜负老爷太太信任……”
  一番话,先是捧了太太,再是提及当初是老爷任命,又说自己再三推辞。
  果然勾起了顾介甫回忆:“也罢,当初是我硬让你们管的家,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眼看风向要变,可横刀杀出个胡搅蛮缠的四姨娘:“王素娥!难道哪个官员砍头皇上也要跟着打板子?官员可都是皇上任命的!你少扯前事!你先把我的钗环还给我!”
  说着又哭了起来:“我的玳瑁梳篦圈啊……”
  果然顾介甫思绪被扯了回来,虽然训了句四姨娘“不许喧哗”,可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却正常了许多:“先不说牵连,下头人犯事,你们究竟知不知情?”
  太太的话音里也带了一丝喜意:“都说四姨娘糊涂,我看她很清醒,这钗环到底哪里去了,可是最后流到两位姨娘手里?”
  郑妈妈早有准备:“回老爷太太的话,那些管事已经交待,说钗环首饰如今还没来得及销赃,还握在手里。”
  钱妈妈不甘示弱:“已经拿了他们的花名册和卖身契,上有他们的亲戚攀扯,请老爷过目。”
  顾介甫翻动了几页后“啪”一声拍在桌面上:“墨书,这件事怎么与你亲眷有关?”
  三姨娘惊了半死:“妾身真的不知啊……”说着又要哭,哭得期期艾艾,愁肠百结,似乎真是被冤枉了。
  “怎会不知?她可是你姑姑独女,每两日里都要来拜访你。”崔氏哼了一声。
  却被钱妈妈打岔:“老爷太太别气坏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