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此等好事? 第126节
  尘赦没来由地笑了声。
  哪怕只是乌令禅随口而说的甜言蜜语,埋在骨血的琴弦也压不下他因这句话本能生出的欢愉。
  琴弦压不住龌龊的欲念……
  若乌困困知晓,恐怕会用厌弃恶心的眼神注视着这位人面兽心的好兄长,满心惊惧地逃到九霄云外。
  如今的甜蜜,皆是未来的剧毒。
  乌令禅疑惑看他,总觉得尘赦今日反常,见尘赦抬步要走,赶紧伸手抓住阿兄的小臂:“阿兄……”
  刚一触碰上,便感觉掌心隐约有潮湿之感,乌令禅还当尘赦沐浴后未用灵力催干水痕,可余光无意中一瞥,当即愣住了。
  带着潮意的掌心中……
  赫然是狰狞的血。
  作者有话说:
  阿兄开窍。
  第58章 挽救昆拂墟
  乌令禅脚步一顿,停在原地。
  尘赦寻常怎么君子怎么来,青袍墨发温润如玉,穿玄衣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刚从寒潭出来,衣摆和发梢都在低垂着水。
  潮湿而阴冷。
  指腹上薄薄一层血,却沉得乌令禅手腕一垂。
  尘赦走了几步,发现乌令禅没跟上来,微微侧身:“怎么……”
  定睛一看,乌令禅神色不对,小脸一片煞白。
  “困困?”
  乌令禅讷讷道:“阿兄……阿兄受伤了……”
  尘赦并不习惯以眼观人,这才后知后觉瞧见乌令禅手指上的血,眉头轻轻皱起。
  乌令禅终于回过神,飞奔过来,抖着指尖握住尘赦的手,将宽袖往上一掀。
  尘赦来不及将伤势彻底痊愈,小臂处一道勒痕就这样横陈乌令禅眼前,衣袖内侧的血已混着水不住往下滴落。
  伤势狰狞,可怖至极。
  乌令禅眼圈都要红了,急得团团转:“怎么会伤成这样?是、是谁伤你?!”
  他向来没心没肺,在尸山血海中也能高高兴兴吃糕点,尘赦小臂上的伤明明只有一道,却刺眼得要命。
  乌令禅眼眸滚烫,嗓音都抖了。
  尘赦将衣袖抚下去,淡淡道:“没什么大碍,皮外伤罢了。”
  “可都伤到骨头了,怎么可能没有大碍!” 乌令禅焦急地在原地转了两圈,脸上神情近乎是茫然的,“到底是谁?!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尘赦伸手将转悠个不停的乌令禅按在原地,轻声道:“困困,真的没有事,很快就能痊愈,你看。”
  乌令禅迷茫地垂眼看去。
  尘赦肌理分明淡淡小臂已光滑如初,瞧不出刚才满是鲜血的可怕样子。
  乌令禅只是孩子脾性,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被糊弄住。
  他没被安抚,脑海中转得飞快。
  那伤口极其特殊,不太像刀刃或法器,倒像是被什么尖锐纤细的东西勒出来的。
  勒?
  乌令禅手一抖,之前无数场景被那道可怕的伤口扯拽着交缠在一起。
  尘观在临死前,曾以琴弦抑制尘赦的兽形;
  初次见“四不像”时,后殿琴弦紧绷、满地鲜血。
  辟寒台是尘赦的地盘,更何况他已是洞虚境,哪怕在整个昆拂墟也没有人能将尘赦伤成这样。
  唯有一个解释。
  尘赦将伤势治愈,正准备哄他,忽地听到一声滴答的水声。
  他微微一怔,竖瞳骤然一缩。
  乌令禅身形单薄,愣怔站在原地,几滴水珠顺着素白面颊滚落,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尘赦呼吸停滞刹那,一股暴戾的欲望陡然袭上脑海。
  他面上不显分毫,缓缓俯身,手捧着乌令禅的脸以拇指拭泪,语调前所未有的温和:“怎么哭了?”
  自从乌令禅回昆拂墟,尘赦只见过他两次落泪。
  ——其中一次还是假哭,也不知跟谁学的。
  这次却没有半分假意,甚至连哭音都没有,只是垂着羽睫啪嗒啪嗒掉眼泪。
  神识缱绻地缠过去,舌一般舔舐乌令禅满脸蜿蜒滑落的水痕纹路,最后轻轻落在湿润的如同鸦羽似的睫毛上。
  乌令禅闷闷地说:“孩子就爱哭,你知道了还问。”
  尘赦失笑,为他擦泪:“好了,本就不是什么重伤,你之前金丹破碎时也没见哭成这样,就这么心疼阿兄?”
  乌令禅忽地往前一扑,双手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尘赦胸口,胡乱把眼泪一蹭,闷闷不乐地说:“叫眷之来吧。”
  尘赦动作一顿,一时没听清他说什么。
  乌令禅紧紧环住尘赦的腰,似乎想用自己的体温将尘赦沐浴后冰凉的身躯温暖,自顾自说着:“不了,眷之医术不如他爹,还是叫温家主过来,他妙手回春,肯定能治好阿兄,好不好,好不好?”
  尘赦:“……好。”
  等乌令禅牵着他的手珍之重之地回到辟寒台内殿,尘赦才回过神来。
  乌困困说什么了,自己就说好?
  乌令禅之前被尘赦指使得团团转,如今却是心甘情愿跑前跑后,将尘赦安顿在辟寒台自己平日睡觉的地方,又泡茶倒水,忙得几乎停不下来。
  尘赦见他像只小陀螺转来转去,道:“困困……”
  “哎!”乌令禅正在洗脸上泪痕,脸水都没擦便飞奔过来,“我来了我来了,阿兄有什么吩咐啊?喝茶吗,还是下棋?”
  乌令禅乌发雪肤,素白面颊带着点未干的水痕,好似方才啪嗒啪嗒落下的泪水。
  他眸瞳泛着亮晶晶的光,期盼地注视着尘赦,好像心中眼中只有他一人,再分不出去一分给其他人。
  尘赦不知想到什么,将到嘴边的“歇一歇”收了回去,淡淡道:“茶有些烫。”
  “哦哦哦。”乌令禅忙凑过去,“那我给阿兄吹一吹。”
  乌令禅捧着尘赦的手,对着茶盏呼呼吹了几口,将热气吹拂地打了个卷落在他眉眼处。
  但转念一想可以用灵力降温,阿兄一向爱净,瞧见他对着吹恐怕要遭嫌弃。
  乌令禅住了嘴:“咳,头回伺候人,不周到了,我给阿兄换一杯吧。”
  “不必。”
  尘赦看了乌令禅一眼,发现他仍在专注地望着自己。
  任谁被这种眼神注视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尘赦饮了口茶,口仍然干燥。
  这时,伏舆从外走来,颔首道:“尘君,温家主到了。”
  尘赦回神蹙眉,正要询问。
  乌令禅却腾地站起身,兴高采烈道:“终于来了,快请快请!”
  伏舆看向尘赦。
  尘赦放下茶盏,轻轻点头。
  伏舆领命而去,很快将一个身穿白鹤袍的俊美男人引了进来。
  男人眉眼和温眷之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装模作样的气度,一看便知两人是父子。
  温家主行了个礼:“见过尘君。”
  尘赦“嗯”了声。
  乌令禅上前拽着温家主往前来:“神医,妙手回春的神医,等得花都开了!快来给阿兄瞧瞧……唔?神医怎么了,别杵在那了,快随我来啊,我阿兄又不吃人。”
  温家主没料到看着羸弱的小少君劲儿这么大,拽着他拼命往前冲,拦都拦不住。
  虽然在温故口中得知乌困困胆子大,这回亲眼一见果然如此,当着尘君的面都敢如此放肆。
  温家主看尘赦的神色。
  尘赦眉眼淡淡,并未愠色,反而点点头,示意他上前。
  温家主很懂得察言观色,终于撤去力道任由乌令禅把他拽上前。
  乌令禅眼巴巴看着他:“快,快妙手回春。”
  温家主很少见如此活蹦乱跳的少年,忍下眼底的笑意,颔首:“尘君。”
  尘赦掌控昆拂墟多年,从不会让人探脉,此番莫非是受了重伤,如此焦急地将他唤来?
  尘赦将手腕放在桌案上。
  温家主坐在一侧,为他探脉。
  乌令禅趴在尘赦膝上,乌发垂曳至地,发带上的坠子都拖地了,一向爱漂亮的他却没闲情顾及,仰着头迫切望着。
  乌困困恨不得附身在温家主身上,想立刻知晓尘赦体内是不是还有琴弦残留。
  温家主探脉良久,不知怎么神色凝重起来。
  乌令禅见他这个样子,心微微一沉,焦急道:“温神医,他是不是伤得很重?”
  转瞬愈合的皮外伤固然不碍事,可怕就怕是经常复发且无法根除的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