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辉抱着刀守着锅，这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眼巴巴地伸长脖子看着，不敢打扰到贵人，一口一口地咽着口水。
  等锅里的粥熬到粘稠，徐绵绵拿出小碗，给几个孩子一人盛了一小碗。
  等他们吃好了，才示意姐妹俩给流民分。
  徐雪冲流民摆摆手，喊了声“翠婶子”。
  流民里踉踉跄跄跑出来一个妇人，“诶，诶，雪丫头，婶子这就来……”
  有几个人要跟着翠婶子过来，走了两步看程辉手里的刀又停下。
  再看着锅里的粥又不甘心，干脆开始喊徐绵绵。
  “夫人行行好，小儿两日水米未尽了，夫人发发善心，赏小儿碗吃的吧！”
  有一个带节奏的出来，后面的人也忍不住了，跟着一起求施舍。
  “可以。”
  那人见徐绵绵发话了，推开身边的人就往灶边跑。
  徐绵绵一枪扔过去，枪头穿过他的草鞋把他钉在原地。
  那人脚侧的血瞬间就流了出来。
  “不是说给儿子讨吃的吗？孩子呢？”
  “孩子…孩子饿的走不动路，她娘看着呢。”
  徐绵绵懒得跟他费口舌，把长枪拔出来。
  “妇孺孩童先来，排好队，不服气的不用过来。”
  确实有不服气的人，他们看看徐绵绵沾血的长枪，再看看守在锅灶前，抱着长刀的程辉，只能不甘地排队。
  徐绵绵给领了粥的妇孺指了块地方，“去那里吃，女人先吃，吃完再给孩子吃。”
  徐绵绵这话跟捅了马蜂窝一样，安静的人群，一下开始有了议论声。
  甚至连刚才看起来十分恭顺的妇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徐绵绵。
  “赶紧的，别磨蹭，不想吃的现在就可以走了。”
  大半妇人听话地把粥倒进嘴里，只有少数几个，偷偷地看向流民中的亲人。
  徐绵绵凶巴巴地抖抖长枪，“看什么看，不想吃倒锅里，有人不嫌弃。”
  几人这才低眉顺眼地把碗里的粥吃掉，再去排队给孩子领。
  一锅粥根本不够分的，哪怕每人只分鸭蛋大的一小勺，还是有一半人没有等到。
  徐绵绵吩咐翠婶子帮着孩子们再煮下一锅。
  流民中有人提议给把米发给他们，他们自己可以煮。
  “不行！我信不过你们这些人。”
  徐绵绵明面上的粮食并不多，分出去，肯定会有人在他看到的地方被抢。
  那样就失去了分粮食的意义。
  “咱们也是为了让夫人省心，并不会贪了夫人的粮食。”
  徐绵绵冷哼，“你们也得有胆子来贪我的粮食。”
  长枪上的血，震慑着这些人，不敢贸然向前。
  要不是为了那些可怜的幼童，徐绵绵是一口粮都不想给这些人分。
  妇人中有一个人问，“夫人，明天还会给我们分粮吗？”
  徐绵绵指指自己的马车，“你看看我们这车，里面能放多少粮？”
  妇人一脸失望。
  “你们无须忧虑，狐大仙说过，祂会喊龙王降水，用不了几天干旱就会消失，你们回乡或者是在附近村庄落户都可以。只要人不偷懒，活下去是没问题的。”
  这里再往前走五十里地，干旱就没有这么严重。这次旱灾出来这么多流民，朝廷也不会袖手不管。
  徐绵绵一个人就算有再多积分，也管不过来西北这么多人。
  妇人没有吭声，徐绵绵也不再安抚。
  有的人就是这样，别人救济一次，感恩的人会牢记心里。而这些人贪心的人，反而会盼着人家救济他第二次。
  她已经打算这一锅分好就直接离开这里。
  可长期挨饿的人，不会这样想。
  这一路上，粮食成了他们的执念，眼前马车上有粮，刚刚被香甜的米粥勾起的欲望，使得部分人恶向胆边生。
  徐绵绵一个没注意，卫名就被人掐着脖子当成了人质。
  他身边还有一个人拿着一根削尖的树枝对着卫名的太阳穴。
  “放下刀枪，离开马车！”
  第130章 羸弱私生子（9）
  程辉脚步往前一步，见徐绵绵靠在车辕上没有动，又收回脚步站到她身边。
  劫持卫名的人见他们两个无动于衷，当即就恼了，掐着卫名的脖子的那位开始用力。
  卫名吐着舌头干呕。
  “夫人再犹豫下去，您的小公子就要跟我们这些贱民一样——”
  “竟然敢起这样的心思，看来是刚才的粥把你们喂太饱了！”徐绵绵话音没落，手里的筷子已插入两人眉心。
  两恶人齐齐倒地，卫名一骨碌爬起来，咳嗽着跑到徐绵绵身边，抱着她的腿一脸孺慕地说：“娘，我就知道娘和哥哥会护着我。”
  徐绵绵按着他头顶，对着剩下的几个人冷哼一声，“还想要我的马车吗？”
  剩下的几个帮凶连连后退，“不要了，夫人，我们也是被这两个人的花言巧语迷了心窍，才会做这些事的，其实咱们只是想要些吃的东西，并没有想着伤害小公子。”
  “呵，这话你们自己信吗？”
  几人看徐绵绵没有原谅他们的意思，互相使了个眼色，拔腿就跑，还分开往三个方向跑。
  徐绵绵本来就不想在孩子面前杀人，等跑出视线，在外面收拾了更好。
  【大统，跟上去，解决掉。】
  起了坏心不要紧，有几个人没有在逆境时候动过不好的念头！
  可压制不住坏心思，还拿孩子当人质的渣滓，就不能轻饶了。
  徐绵绵抱着卫名，看着徐云姐妹俩分完粥，收了锅带着姐妹两个就离开了这里。
  出发的时候太阳已到西边半空，走不了多远天就会黑了。
  程辉全程不发一言，坐在他身边的徐云心里忐忑，一会儿一看他的脸色。
  等程辉找到地方停车，徐云殷勤地跟着他搬东西，捡柴火埋锅做饭。
  没有了流民看着，徐绵绵就不想再吃没滋味的白粥。
  她拿出一块熏好的肉，配上一些干菜，做了一锅焖饭，烧了简单的蛋花汤。
  两个小姐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徐绵绵的动作。
  徐绵绵就喜欢这种有眼力的好学生。
  见她们愿意学，也不吝啬，还把不缺菜的完整配方细细讲给她们听。
  吃过饭，卫名瞌睡了，徐绵绵安排他去马车里睡。
  徐云姐妹俩个这一天又惊又哭的，这会儿也没了精神，徐绵绵就解下席子，在火堆不远处铺上席子，四周洒上驱虫药，让她们先睡。
  程辉平时是靠在车前室上睡觉的，现在姐妹两个睡在外面，他就只好跟徐绵绵换了换位置，徐绵绵坐车前室，他去车厢里睡。
  程辉心里有事，睡得不安稳，一会儿一翻身。
  每翻一次身，车身就晃一下。
  “你今天怎么了？我看你不高兴了。”
  车厢里面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程辉掀开车帘跟徐绵绵并排坐在车前室。
  “娘，我有些想不明白。”
  “哪里想不明白？”
  “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为什么那些人，为了活下去，连人都敢吃……”
  ……
  好高大上的问题，才十岁，已经开始探索人生的意义了！
  “这个话题有些复杂，娘也说不好，就给你举个例子说说看。”
  “咱们在宜丰府的那位府尹大人，他活着的目标就是为了升官，为了政绩好看，四处打点不说，为了赚个好名声，钱财也散出去不少。”
  “你经常打猎的丰茂山那位县令，他的目标是抓钱，但凡能捞到手的，都不想错过。”
  “这两个人都是当官的，宜丰府府尹，花钱买名声。丰茂山县令，为了钱是一点名声都不要。这两个人的做法截然相反，你会不会觉得府尹大人那样更好？”
  程辉点头。
  “可是，我是说有可能，如果丰茂山县令能一直不被人攻讦，等他捞的足够的钱，他，或者他的下一代，会不会也像宜丰府府尹那样，花钱去买名声？”
  程辉思考了一会儿，说：“儿觉得，他会。”
  徐绵绵微笑，“我也觉得他会。”
  “所以你看，哪怕是同一类型的人，每个人活着的目标都不一样。你今天见到那些畜生，他们的目标就是活着，活的像不像个人无所谓，所以会为了活着谋人性命。但当他生命不受威胁的时候，他的目标可能就是想要更多的钱，吃喝不愁，妻妾成群。”
  “人在成长，定下的目标也不会一成不变。娘认为，无论是什么样的目标，只要不会伤害到别人，以后想起来，哪怕会有遗憾，但不会无悔于心。这样就很好。”
  程辉点点头，坐在徐绵绵身边静静思考。
  徐绵绵也不打扰他，默默地运行心法。
  第二天徐绵绵醒来后，程辉又恢复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