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回民国养弟弟 第117节
  程添锦,你真的只是我梦里的人吗?
  窗外的雨下得绵密,细细的雨丝斜斜地织着,玻璃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模糊了外面的世界。林烬靠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手机屏幕,冷光映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眼底是化不开的迷茫。
  这一个星期,他几乎翻遍了所有能查到的资料——泛黄的历史档案、厚厚的地方志、旧报纸的电子版,甚至是一些冷门的学术论文。
  可“程添锦”这个名字,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左南萧、张冠清、杜朝、明德书店、巨籁达路的厢房……一切都像是被雨水冲刷过的沙画,风一吹就散了,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点开和顾安的聊天框,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昨天。顾安发来一张医院餐的照片,黑乎乎的看不清是什么,配文是“难吃得像1934年闸北的救济粮”。
  林烬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指尖在键盘上悬了几秒,最终还是打下一行字:
  「等出院了,我们去上海看看吧。」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屏幕上就跳出“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
  几秒后,顾安的回复跳了出来,只有一个字:
  「嗯。」
  简单的一个字,却像是某种无需言说的默契。林烬放下手机,转头看向窗外。雨还在下,远处的城市轮廓在雨幕中显得模糊而遥远。
  他忽然想起程添锦曾经站在上海租界的阳台上,也是这样望着雨,长衫的衣角被风轻轻吹动,他说:“这雨要是能洗掉些血腥气就好了。”
  可现在,连那些血腥气,都成了无人知晓的往事。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顾安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两杯热咖啡,杯壁上凝着薄薄的水汽。
  他的额角还贴着纱布,但气色已经好了很多,眼神也亮了些。他把其中一杯递给林烬,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查不到,对吧?”
  林烬接过咖啡,温热的触感透过纸杯传到掌心,驱散了一点寒意:“嗯,一点痕迹都没有。”
  顾安靠在窗边,喝了一口咖啡,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也许……那真的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林烬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咖啡杯。
  杯子的热度让他想起程添锦的手——那双手曾经在寒冬里替他暖过冻僵的手指,指尖带着淡淡的墨香;也曾在最后的时刻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力气大得像是要把他留住。
  “上海,”顾安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如果去了也找不到什么,你打算怎么办?”
  林烬看着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滑落,像一道道泪痕,低声说:“不知道。但总得去看看。”
  顾安没再说话,只是和他并肩站着,一起望着窗外的雨。
  两人的影子映在蒙着水汽的玻璃上,模糊地重叠在一起,像是某个未被记载的故事里,仅存的两个见证者。
  ——
  林烬蹲在地上,往背包里塞了几件换洗衣服和充电器,动作有些心不在焉。
  叠衣服的手指顿了顿,又把一件厚外套塞了进去——上海的初秋,应该和记忆里一样,风里带着潮气,有点凉。
  妈妈靠在门框边,手里端着杯热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她试探性地问:“你要去上海?”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头也没抬:“嗯,去旅游。”
  “好呀!”妈妈眼睛一亮,语气轻快起来,“那爸爸妈妈陪你去?正好我们也好久没一起出去玩了。”
  “不用了。”林烬拉上背包拉链,站起身,背包带勒得肩膀微微发紧,“我跟顾安一起。”
  妈妈的表情微妙地顿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了然的、带着点揶揄的笑:“哦——宝贝,你跟小安是不是……”
  “妈。”林烬皱眉,语气无奈,“你瞎说什么呢。”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妈妈摆摆手,但眼里的笑意没减,“不过你有个表弟在上海读书呢,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什么表弟?”林烬拎起背包,眉头微蹙,他不记得有这么个亲戚。
  “哎呀,你没见过,他爸妈一直在国外,他从小在上海长大的。”妈妈掏出手机,兴致勃勃地翻着通讯录,“那小子长得可帅了,我把他联系方式发给你呀,你去见见嘛,多个照应。”
  林烬敷衍地“哦”了一声,转身去拿外套。
  妈妈还在后面念叨:“他叫林修远,比你小几岁,性格挺好的……”
  “林修远”三个字像一根细针,猛地刺进林烬的记忆里。
  他的手指突然僵住,外套滑落在地。
  1937年,山西,保德渡口。
  逃难的船在浑浊的河面上颠簸,那个少年缩在角落里,瘦削、沉默,眼神却亮得惊人,像藏着星星。
  “我没有名字。”少年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怯生生的警惕。
  “那你就叫程修远吧。”他当时是这么说的,看着少年眼里的光。
  ……为什么姓程?
  因为有人希望你能走得更远。他想起程添锦,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林烬的呼吸微微滞了一瞬,指尖的凉意顺着手臂蔓延上来。但他很快恢复如常,弯腰捡起外套,转过身时,语气已经平静下来:“知道了。”
  妈妈没察觉他的异样,还在低头发消息:“行,那我让他联系你,你们年轻人多聊聊,说不定能玩到一块儿去……”
  林烬没再回应,只是拎起背包往外走。
  是巧合吗?
  还是说,有些被时光掩埋的东西,注定会在某个时刻,以另一种方式重新交汇?
  门外,顾安靠在墙边等他,手里把玩着车钥匙,见他出来,挑了挑眉:“怎么,被阿姨盘问了?脸都白了。”
  林烬看了他一眼,低声说:“我妈说,我有个表弟在上海。”
  “表弟?”顾安直起身,有些意外,“你什么时候有表弟了?”
  “叫林修远。”
  顾安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下去,表情微微一凝,眼里闪过一丝震惊。
  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再说话。
  但有些答案,已经在彼此的眼神里,呼之欲出。
  第109章 上海修远
  林烬和顾安并肩站在外滩的栏杆边,黄浦江的风裹着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带着江底淤泥的微腥气。
  对岸,陆家嘴的摩天大楼在夜色里浮起冷蓝色的光河,东方明珠的霓虹碎在江面,被游船的尾迹搅成一片粼粼的光斑,晃得人眼睛发涩。
  ——太亮了。
  亮得几乎要灼穿视网膜。
  林烬望着江面出神,记忆里1930年的外滩不是这样的。
  那时的路灯是昏黄的绒球,洋行汽车驶过石板路,车灯会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拖出两道短暂的光带。
  江面上飘着摇橹的木船,船夫的号子混着码头工人的吆喝,隔着水纹远远荡过来,带着人间烟火的钝重。
  而此刻,游轮的汽笛声被游客的喧哗嚼碎,举着手机拍照的人群像流动的河,笑声、谈话声、街头艺人的吉他弦震颤声,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人恍惚得想抓住点什么。
  顾安斜倚在栏杆上,手指在烟盒边缘摩挲,指腹碾过凹凸的纹路,却终究没把烟抽出来。
  他盯着江面翻涌的夜色,忽然开口:“以前这儿有个码头,十六铺的。”
  林烬“嗯”了一声,喉结轻轻滚动。
  ——十六铺码头的青石板总带着潮气,他曾在那里扛过货,麻袋磨得肩膀渗出血珠,混着汗水黏在粗布衣衫上。
  工头扣下大半工钱时,他和秦逸兴蹲在路边分一个冷透的烧饼,饼渣掉在地上,会引来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狗。
  而现在,那里成了锃亮的观光区,游艇泊在新漆的栈桥边,穿潮牌的年轻人举着冰淇淋自拍,甜腻的香气漫过栏杆,和记忆里的汗味、鱼腥气格格不入。
  他们沿着南京路慢慢走,头顶的霓虹招牌连成一片流动的光河,把夜空染成暧昧的橘粉色。
  百货公司的玻璃橱窗里,模特穿着当季新款,假睫毛上沾着细碎的亮片,笑容完美得像用模具刻出来的。
  林烬记得,这里曾是永安百货,门口总蹲着个卖梨膏糖的小贩,竹筐上的玻璃罩子蒙着层薄灰。
  电车“叮叮当当”驶过,穿长衫的账房先生攥着怀表匆匆而过,烫卷发的摩登女郎拎着漆皮手袋,高跟鞋敲在路面上,清脆得像碎冰。
  而现在,人群摩肩接踵,所有人都穿着相似的休闲装,举着相似的手机,对着相似的橱窗拍照。
  那些鲜明的时代印记,像被雨水冲刷过的墨迹,淡得几乎看不见了。
  街角的网红奶茶店排着长队,暖黄色的灯光里飘着甜香。顾安瞥了一眼队伍末尾举着号码牌的女孩,忽然扯了扯嘴角:“以前这儿是个馄饨摊。”
  林烬的脚步顿了顿。
  卖馄饨的老头总爱多给他勺猪油,白瓷碗里飘着葱花,冬天喝一口,暖流能从喉咙一直淌到胃里,熨帖得让人想叹气。
  老头总说:“小伙子,吃饱了才有力气活。”而现在,同样的位置上,穿制服的店员机械地重复着“欢迎光临”,塑料杯里的奶茶甜得发齁,吸一口,舌尖泛着廉价的涩。
  他们沉默地走过繁华的街道,每一步都像踩在记忆的断层上,脚下是21世纪的柏油路面,眼里却映着1930年代的青砖灰瓦。
  街边的露天咖啡馆里,几个年轻人笑着碰杯,手机屏幕的光在他们脸上明明灭灭。
  林烬忽然想起左南萧,她曾在霞飞路的咖啡馆里,用银匙轻轻敲着咖啡杯,报纸底下藏着油印的传单,睫毛在灯光下投出警惕的阴影。
  而现在,咖啡杯旁摆着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没有人需要隐藏什么,连笑声都敞亮得有些失真。
  顾安忽然停下脚步,抬手指了指前方:“那儿,以前是明德书店。”
  林烬抬头。
  一座玻璃幕墙的购物中心矗立在眼前,led大屏上,奢侈品广告里的模特眼尾上挑,红唇鲜艳得近乎虚幻。
  没有书店,没有杜老先生伏案校对时佝偻的背影,没有张冠清在账本上划出的潦草数字,没有林时和沫沫蹲在墙角背《三字经》的回音。
  什么都没有。
  连风里,都闻不到一点旧书的油墨香。
  顾安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来,映出他眼底的沉郁。“林修远约的地方就在前面,去吗?”
  林烬望着购物中心入口涌动的人流,那些年轻的面孔在玻璃门后一闪而过,像走马灯。他轻声说:“去吧。”
  咖啡厅的玻璃窗外,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筛下来,在木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打翻了的金粉。
  顾安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咖啡杯的边缘,骨节分明的手在光线下泛着浅淡的白,目光若有若无地扫向门口的风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