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回民国养弟弟 第50节
  “日本人要长期驻军。”程添锦的嗓音沙哑,带着连月嘶吼后的疲惫,“顾安今早送来消息,他们在虹口扩建兵营。”
  林烬闭上眼。
  历史课本上冰冷的铅字突然化作腥臭的实体——“淞沪抗战”只是序幕,真正的炼狱还没开始。
  而此刻,程添锦还在计划着如何利用租界的缝隙继续办工人夜校,张冠清在整理阵亡学生的遗物,杜朝老头甚至天真地以为,只要疏通关系就能保住闸北的图书馆……
  他们不知道……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哥?”林时轻轻推开门,手里捧着半块红薯,“程教授说你再不吃饭他就上来绑你下去。”
  林烬扯出个笑,揉了揉弟弟的脑袋。
  林时的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铅笔——实验小学复课了,可教材里删去了所有“抗日”内容。沫沫蹲在墙角,正用红头绳系着传单,一张张叠成纸鹤。
  这些孩子会活到战争结束吗?
  他突然胃部绞痛,21世纪的记忆像锋利的玻璃渣在腹腔里翻搅。
  他记得自己曾在博物馆见过一张照片:1937年上海南站被炸后的废墟里,一个满身是血的婴儿在哭嚎。
  而现在,那个婴儿可能正躺在某条弄堂里,被母亲轻声哼着摇篮曲哄睡……
  “发什么呆?”程添锦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手腕上刚结痂的弹片擦伤。
  他走近,指尖轻轻抚过林烬紧绷的脊背,“南箫拍到日军在浏河增兵的照片,我们得想想怎么送出去。”
  林烬猛地抓住他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他想吼叫,想告诉程添锦——浏河算什么?南京马上要变成地狱!北平、武汉、重庆……整片国土都会浸在血里!
  可他张了张嘴,只挤出一句:“……别死。”
  程添锦怔了怔,忽然低头吻他眉心。这个吻很轻,却让林烬浑身发抖。
  “我不会。”程添锦抵着他额头轻笑
  可你知道你会死吗?
  林烬死死咬住牙关。
  历史书上不会记载程添锦的名字,不会提到张冠清耳朵上的刺刀疤,更不会写顾安偷偷运过多少磺胺结晶。
  这些活生生的人,最终只会变成“300万伤亡数字”中的一个零头。
  窗外暮色沉沉,林时和沫沫在楼下背《三字经》,秦逸兴修理着黄包车的轮胎,张冠清骂骂咧咧地整理被查封的书店残籍。一切都那么平常,那么……
  不知末日将至。
  程添锦从背后拥住林烬,下颌抵在他肩窝,手指轻轻摩挲着他掌心的薄茧。窗外雨丝绵密,将法租界的灯火晕染成朦胧的光斑。
  “《诗经》有云——”程添锦的嗓音低缓,带着一丝倦意,却仍温柔,“‘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林烬脊背一僵。
  又是这样……
  他想起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程添锦总爱用《牡丹亭》的戏文逗他,念什么“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又或是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什么“shallicomparetheetoasummer'sday”。那时候林烬还会红着耳根笑骂他酸腐,可现在——
  可现在是1932年……
  程添锦似乎察觉到他的异样,指尖轻轻抚过他紧绷的肩线:“怎么?又嫌我老套?”
  林烬喉咙发紧。
  他想起历史书上1937年的南京,1940年的重庆大轰炸,想起那些即将被战火吞噬的城市,想起程添锦……可能根本活不到“与子偕老”的那一天。
  “没有。”他嗓音低哑,勉强扯出个笑,“就是突然觉得……你念这些,真好。”
  程添锦低笑,唇贴在他耳后:“那再念一段?《西厢记》里张生对崔莺莺说——”
  “别念了!”林烬猛地转身,手指攥紧程添锦的衣襟。
  他眼眶发烫,几乎要脱口而出
  ——别念了,我们没那么多时间了,你不知道这场仗要打多久,你不知道……
  可程添锦只是静静看着他,镜片后的目光温柔而了然。
  “好,不念。”他抬手,拇指轻轻蹭过林烬泛红的眼尾,“那换你说?”
  林烬喉结滚动,突然拽过程添锦的领子吻上去。
  这个吻带着硝烟味和未说出口的恐惧,像是要把所有来不及说的情话都碾碎在唇齿间。分开时,他抵着程添锦的额头,嗓音沙哑:
  “……你得活着。”
  程添锦轻笑,指腹蹭过他湿润的眼角:“好。”
  “活到1945年。”
  “……好。”
  “活到……我们能再酸溜溜地念《牡丹亭》。”
  程添锦这次没回答,只是将他搂得更紧。
  我们还有多少这样的夜晚?
  林烬闭上眼,听着程添锦的心跳。这一刻,他宁愿自己从未知晓未来。
  程添锦的手指轻轻描摹着林烬的锁骨,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他指尖投下细碎的光斑。“再给我唱唱那首歌吧。”
  他突然说,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这短暂的安宁。
  林烬一怔:“哪首?”
  “就是那天早晨的那首。”程添锦的拇指蹭过他喉结,“你唱歌很好听。”
  虚拟...
  林烬的呼吸滞了一瞬。
  “不是说像在唱你不敢做的梦吗?”林烬嗓音发紧。
  程添锦突然翻身将他压在身下,镜链垂落,在林烬颈间投下细碎的阴影。“你说等战争结束了教我唱整首的,”他的鼻尖蹭过林烬发烫的耳垂,“还算数吗?”
  林烬喉结滚动:“...嗯。”
  “我现在想听。”
  阁楼陷入沉寂,楼下秦逸兴的鼾声隐约可闻。林烬望着程添锦镜片上自己的倒影,慢慢哼唱起来:
  “你是我未曾拥有无法捕捉的亲昵...”
  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动历史。
  程添锦的呼吸拂过他唇畔,带着止血粉的苦涩。
  唱到“我却有你的吻你的魂你的心”时,林烬突然哽住——这句词像把刀,狠狠剜开他藏在心底的恐惧。
  你根本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
  程添锦的吻落在他颤抖的眼睑上:“继续。”
  林烬深吸一口气,手指攥紧程添锦染血的衬衫下摆:“...你是我朝夕相伴触手可及的虚拟...”
  “陪着我像纸笔像自己像雨滴……”
  “看着我坠啊坠啊坠……落到云里”
  窗外突然亮起探照灯的光柱,日本军舰又在黄浦江上夜巡了。
  刺眼的白光扫过天花板,照出墙角堆着的急救包和传单油印机。程添锦的怀表躺在枕边,秒针走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滴答,滴答,像在倒数什么。
  林烬突然翻身把程添锦压住,发狠似的吻他。这个吻带着未唱完的歌词和咸涩的泪水,程添锦尝到了他唇间铁锈般的血腥味——不知是谁的嘴唇又裂开了。
  “等战争结束...”林烬喘息着抵住他额头,“我一定教你唱整首。”
  程添锦低笑,手指插进他汗湿的发间:“好。”
  可我们都知道...有些承诺就像这夜的月光...
  楼下传来张冠清压低的咳嗽声,接着是左南箫摆弄相机的轻响。
  林烬把脸埋进程添锦颈窝,听着他脉搏的跳动。秒针还在走,探照灯又一次扫过窗棂,而程添锦轻轻拍着他后背,像在哄不肯睡觉的孩子。
  在这个注定被战火焚毁的春天里,他们偷来了五分钟,用来唱半首来自未来的歌。
  固执空洞的声音
  摇摇晃晃情绪却满溢
  第55章 1283+你是他
  1932年5月上海法租界
  焦黑的断墙残垣间,几个蓬头垢面的孩子蹲在瓦砾堆里翻找着什么。突然有人喊了声“巡捕来了”,孩子们立刻四散奔逃——他们手里攥着从日军轰炸后遗留的罐头盒,那是贫民窟里最值钱的“战利品”。
  林烬站在明德书店新搬的临时门面前,看着报纸上《淞沪停战协定》的铅字。
  协定墨迹未干,日本海军陆战队却已经在虹口建起了永久性军营。
  “哥!”林时突然从巷子口冲过来,校服上沾着墨水,“我们学校今天罢课了!”他眼睛亮得惊人,从书包里掏出一叠传单,“复旦的学长说...”
  林烬一把捂住他的嘴,余光扫过街角几个穿黑制服的巡捕。那些英国籍的警察正粗暴地撕着墙上的反日标语,却对不远处日本浪人殴打中国商贩视若无睹。
  这就是“非军事化”的上海...
  程添锦的别克车缓缓驶入铁艺大门,车轮碾过法国梧桐的落叶。这座三层洋房有着巴洛克式立柱和防弹玻璃窗——与闸北的焦土仿佛两个世界。
  “林先生。”管家恭敬地接过林烬的外套,袖口还沾着今早给工人夜校上课时的粉笔灰。
  林烬不习惯地扯了扯新换的绸缎长衫——程添锦非说这件衬他。
  “吃吧。”程添锦把红烧肉推到他面前,“秦逸兴今早送来的,说是秦婶特意...”
  话没说完,窗外突然传来爆炸声。两人同时僵住——是日军在虹口军营试射新式山炮。程添锦的叉子在瓷盘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林烬看见他镜片后的眼睛暗了下去。
  再豪华的公馆也挡不住炮声...
  实验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