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那几个富家公子摆手说:“不用,我们没事,你给他们看吧。”
  冯氏却不由分说地抓起一个富家公子的手,说他内出血,急需止血,否则有性命之危。
  唬得那富家公子当真给她施了针。
  他见冯氏容色过人,本就不大信她会医术,又见她放着断腿出血的樵夫樵妇不治,非要治好端端的富家公子,越发怀疑她的用心。
  ——定是见这几个富家公子落难,故意冒充大夫施恩救治,以便攀附富贵。
  这种女人他一路上见了无数。
  均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好颜色,便想方设法接近他,或假装偶遇,或佯装落难,更有甚者,父兄健在也要打着满门皆丧的幌子,求他垂怜。
  他向来不是多管闲事之人,见冯氏和那几个富家公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便载着那对樵夫樵妇回城行医,而后游历他处。
  本以为冯氏不过是个过客,不曾想,回京第一天,就又见到了。
  这女人不光摇身一变,成了纪长卿的寡嫂,还成了自家妹妹的救命恩人。
  身份地位越攀越高,野心可见一斑。
  也就自家妹妹养在深闺,纯良如兔,才会轻易信了这女人。
  这女人骗别人也就算了,敢骗到裴氏头上……
  他嗤笑一声。
  “真是不知死活。”
  “阿嚏!”
  回府的驴车上,冯清岁莫名打了个喷嚏。
  帘外赶车的五花突然道:“夫人,我想起来了,我们见过那位裴二公子。”
  冯清岁讶异:“什么时候?”
  这等仙姿佚貌,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能你当时忙着救人,没留意到。我们途经西州时,曾经路过一处断桥,那桥是我们抵达前刚刚断的,有好几个人坠桥落水。”
  “你见有人受伤,便上前察看,先看了一对受伤的樵夫樵妇,后看了一个富家公子。”
  “那富家公子看着跟没事人一样,说他没受伤,还让你去看樵夫樵妇来着,你说他性命垂危,给他施了针。”
  “裴二公子当时就站在一辆马车边,好像正准备上车。”
  冯清岁听她说了,这才想起,笑道:“原来那时他也在,我光顾着看那几个湿淋淋的落水者,竟没留意到他。”
  多人遇险待救时,她听从师父教诲,向来遵循“先重后轻,先危后缓”的原则。
  那对樵夫樵妇的伤势一目了然,她最先给他们诊了脉。
  诊出他们虽然伤势不轻,但暂不危及生命,便去看那几个富家公子。
  一走近便察觉有个人呼吸喘促,便怀疑对方脏器受损,只是可能疼痛轻微,没出现明显症状,未被察觉。
  但再过几个时辰,对方便有可能因大出血休克甚至死亡。
  因而她执意给那富家公子诊了脉。
  果然脉搏空虚。
  遂施针止血。
  等稳定伤势,看完那几人,却发现那对樵夫樵妇被人载走送医了。
  “原来是裴二公子送走的。”
  她轻笑。
  驴车随即停下。
  纪府到了。
  她从车上下来,耳边传来纪长卿的声音:“我有话要和你说。”
  第168章 无望
  冯清岁顿住脚步,朝站在不远处的纪长卿投入疑惑目光。
  纪长卿缓步走来,轻声道:“方才在明月阁用膳时,我跟裴大小姐说的那位朋友,是坐在我旁边那位。”
  冯清岁:(*°▽°*)
  原来不是他自个吗?
  读懂她表情的纪长卿,额头青筋跳了跳。
  这人果然脑补了他和裴闵如。
  “先前我便说过,我和裴大小姐没有交情,最开始托我找你进宫给她看病的,便是上官牧……”
  冯清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旋即疑惑。
  “裴大小姐已经是自由身了,上官世子为何还遮遮掩掩,不欲显露自己的关怀?”
  “裴大小姐毕竟是前太子妃,哪怕如今归家,依裴氏的门风,绝不会允她再嫁。”
  纪长卿回道。
  “上官牧的母亲是明慧郡主,外祖父是陛下叔父,他和前太子是表兄弟,上官家也定然难以接受这门亲事。”
  “两人未来无望,他便把心事藏了起来,免得给裴大小姐徒添困扰。”
  说最后一句时,他飞快地瞥了她一眼。
  又飞速收回目光。
  冯清岁未察,叹道:“‘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真是令人唏嘘。”
  (注:出自清纳兰性德《画堂春一生一代一双人》)
  纪长卿默念了一遍,问道:“这是谁的词?我竟不曾听过。”
  冯清岁轻笑:“我也不知出处,师父偶然念过,我听着前几句有意思,就记了下来。”
  “好词。”
  纪长卿赞道。
  “想必你师父也是性情中人。”
  冯清岁摇头:“二爷这可就猜错了,我师父常说‘情意易逝,金银长存’,让我多攒金银,少信男人。”
  纪长卿:-_-b
  他和上官牧谁更无望,还真不好说。
  冯清岁见他没别的事要说,便带着五花回院。
  纪长卿迈着沉重脚步,缓缓走向沧海轩。
  有一个如此清醒自持的师父,想必冯清岁不会被小情小爱打动。
  能打动她的,得是更实在的东西。
  比如,金银。
  又或者,权势地位。
  当然眼下她可能这两者都不在意,只想向仇人索命。
  那就……先帮她除掉仇人。
  回到书房后,他先写了一封信笺,让飞鸽送进宫里,命宫里的暗桩尽快渗透到凤仪宫中。
  随即召来烛影。
  “让夜鹭他们分派人手到各地,寻找赵必翔的踪影,有邪教或山匪出没的地方尤其注意。”
  烛影领命。
  与此同时,断云岭匪寨中,刚通过飞鸽收到京城线报的赵必翔狠狠摔了一套茶具。
  “冯氏这贱妇,又坏孤的好事!”
  上次他命人对付冯氏,被捣毁最大的影卫营;这次命人掳裴闵如出京,又被捣毁一处影卫营。
  他拢共也就五个影卫营,就这么没了近一半!
  且他不举这事,也是冯氏的手笔!
  他之所以心血来潮派人抓裴闵如,是因为前些天他听闻有个道医来了西州,就在离断云岭不远的蒙城。
  便乔装打扮,去看了那道医。
  道医说他是摄入毒物才会突然不举。
  他先前也有所怀疑,但他平日起居饮食极为小心,出事后查过,不曾发现有人下毒,且私下找寻的大夫也未验出他中毒一事。
  随后荣昌侯府的尸骸被人发现,他被送去安国寺修行,不得不将此事丢到一边,筹划敛财养私军。
  而后瑞凤会失败,他逃离安国寺,来断云岭安营扎寨。
  等安定下来,他才有了寻医问药的闲暇。
  但西州的大夫医术远逊于京城大夫,一个人说一个脉象,没一个看出症结所在。
  道医一口道出他中毒,他虽有几分意外,但也没怎么信,道:“我起居饮食所用物品皆无毒,如何会中毒?”
  “熏香呢?可曾查过?”道医问,“有些毒香,只是吸入几口,也能损人身心甚至置人于死地。”
  他平日用的都是龙涎香,刚要回道医熏香无碍,却陡然想起裴闵如寝殿用的并非龙涎香。
  他本以为裴闵如早就被他驯得跟狗一样,他指东,她绝不敢向西。
  直到她闯进御书房,当着父皇和纪长卿等人的面,道出凌虐一事,他才明白,她的温顺都是装出来的。
  她的所有忍耐,无非是为了伺机反咬他一口。
  既然她敢将凌虐一事道出,为何不敢给他下毒?
  他出事前,她就请过冯氏入宫!
  彼时他既没把她放在眼里,也没把冯氏放在眼里,谁知偏偏是这两个他没放在眼里的女人,逼得他原形毕露。
  他忍着怒气问道医:“道长可否替我解毒?”
  道医摇头:“此毒无解。”
  他气得立刻传讯回京城,命人将掳走裴闵如,送来西州。
  好将她剥皮剔骨,千刀万剐,以消他的心头恨。
  谁知……
  他看过信笺,立刻回了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不计代价,杀裴氏、冯氏。”
  放飞信鸽后,他心头怒火犹在,走到外头看断云岭原来那帮匪徒操练,逮了几个人的错处,将人拎出来抽了个半死,心里才好受些。
  断云岭匪徒胆颤心惊。
  夜里回房歇息时,一片唉声叹气。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老天爷怎么不降一道雷劈死他……”
  冯清岁从不寄希望于老天。
  端午当晚回院后,她寻思着赵必翔大概猜到了中毒始末,才会突然对裴闵如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