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裴闵如先向戚氏敬了酒。
而后端起酒杯,看着纪长卿和冯清岁道:“今日遭逢劫难,多亏二位出手相救,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改日定当备厚礼登门。这一杯敬二位。”
纪长卿和冯清岁举杯,一饮而尽。
上官牧看着自己眼前的酒杯,垂下了眼眸。
其实他也有出力的……
裴闵如随即问道:“我遭难之事,可是家兄告诉纪大人的?”
她长兄是国子监祭酒,今日也去太和苑看龙舟了。
上官牧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朝纪长卿一个劲努眼。
纪长卿斜睨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不是你兄长提的,是一个朋友。”
裴闵如:“???”
“请问是哪位朋友?还望纪大人告知,我好感谢那位朋友。”
“这位朋友暂时不想透露身份。”
纪长卿回道。
“不过他一直很关心你。”
冯清岁在一旁听着,想起师父提到过的一个公式:我有个朋友=我。
心想纪长卿果然心口不一。
上官牧松了口气。
将面前雄黄酒一饮而尽。
纪长卿说完感觉有点不妥,扭头看见冯清岁的眼神。
“……”
好吧,帮了上官牧,反而害了他自己。
回头再和这小狐狸解释。
不然她那脑袋瓜子还不知脑补些什么出来。
裴闵如却是一头雾水。
她何时有了这么个关心她的朋友?这位朋友又是如何知道她被掳的?
但纪长卿不愿说,她也勉强不得,只好暂且按下疑问。
“那便请纪大人代为转达我的谢意,这位朋友的大恩,我将铭记于心。”
纪长卿道好。
饭毕,几人从雅间出来。
“小姐!”
裴闵如的丫鬟文心迎上前来。
“奴婢回府里报完信就回来了,二爷也来接您了。”
“二哥?”
裴闵如一脸讶异。
“他回京了?”
文心点头:“二爷刚刚回府,知道您……后,就和奴婢一块过来了,正在外头马车里。”
裴闵如抬头看去,却见一道身姿修长如竹的身影朝自己走来。
她笑着迎了上去:“二哥!”
冯清岁眼睛一亮。
好一个美男子!
男子肤白如玉,眸光胜雪,清雅绝伦,俨然九重天上走下来的谪仙人,通身不染纤尘。
竟与纪长卿容貌不相上下。
就是太过清冷疏离了点,像是不食人间烟火。
不过从这人清瘦的身姿来看,他应该常年茹素,极少吃肉。
许是修道之人。
纪长卿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裴云湛看,不自觉咬紧牙关。
上官牧倾身过来,轻声揶揄:“原来我们纪大人也会有紧张的时候呀。”
“裴大小姐那么想知道那位朋友是谁。”
纪长卿面无表情道。
“我还是告诉她好了。”
上官牧:“……”
他敛笑道:“裴云湛这人,就是爱装。无心仕途还非要考科举,把人家的进士名额给抢了。”
纪长卿、裴云湛和他是同期进士,纪长卿考了状元,他考了榜眼,裴云湛考了探花。
自古以来,都是状元探花天下知,榜眼无人闻。
他的才气和长相,搁在往年,便是做不了状元也能做探花。
偏遇上纪长卿和裴云湛这两个妖孽,才貌更在他之上,硬把他挤到了榜眼的位置。
挤了也就挤了,裴云湛居然拒入翰林院,寻山问水,周游天下去了。
把他气得够呛。
不想当官就别考科举,抢他的探花做什么。
纪长卿没回他。
裴闵如兴奋过后,转身向戚氏和冯清岁介绍道:“这是我二哥,裴云湛。”
又对裴云湛道:“二哥,这是纪家老夫人和纪家大夫人。纪大人我就不介绍了,你们应该认识。”
戚氏夸赞道:“裴二公子真是一表人才。”
冯清岁才说了句“见过裴二公子”,便发现眼前之人看她的眼神有点怪。
似乎有点……不屑?
顿时迷惑。
她没见过也没得罪过这位裴二公子吧?他在不屑什么?
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
裴闵如不曾发现异样,介绍完毕便向戚氏和冯清岁告辞:“我先回府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冯清岁道好。
裴闵如旋即和裴云湛坐马车离开。
兄妹俩一人坐了一辆马车。
回到裴府后,两人从车上下来,裴闵如说了被掳和获救的详细经过。
裴云湛拧眉:“未免太巧了。”
裴闵如:“什么太巧了?”
“她送了你香囊,那香囊刚巧有香丸,你用香丸留踪,她刚巧留意到了,还刚巧养了能寻踪的犬只,刚巧那些人没把你送出城,让她得以找到你。”
裴云湛淡淡道。
裴闵如:“……”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二哥:“你怀疑这场掳掠是她设计的?”
裴云湛:“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
“你知道死了多少个人?六个!”
“那些人死得那般干脆,你怎知道他们不是装死?”
裴闵如气得半晌说不出话。
“二哥你这些年周游天下是不是净是所遇非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一个和离归家的前太子妃,有什么值得人家如此煞费苦心图谋的?!”
裴云湛眉目清冷:“你没有,裴家有。”
第167章 成见
裴氏兴起至今已有千载,出过无数文臣武将,单是宰相,便有二十四个。
一度入仕平均品级三品。
称得上代代朱紫满朝,世世剑履上殿。
世家乃至皇室都以和裴氏联姻为荣。
本朝虽锋芒稍弱,然千年门荫仍在,仍是文人士子眼中的“天下第一门第”。
裴闵如知晓自家门第显赫,但仍觉二哥想法荒谬。
“不是人人都把裴氏放在眼里,想要千方百计攀附的。”
她回道。
当初她不欲伺候太子,找冯清岁要抑情香,冯清岁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
冯清岁若真想攀龙附凤,把她的心思直接告诉太子,岂非比帮她对付太子好得多?
可冯清岁并没有这么做。
而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制了抑情香给她。
若非此事事关重大,泄露出去会给她和冯清岁带来灭顶之灾,她真想把这事告诉她二哥。
好把他脑子里的偏见给洗刷干净。
“冯夫人的恩情我自会报答,没让二哥你或裴氏还恩,二哥尽管放心。”
裴氏虽奉行“诗书传家”,不仅让男儿修习经史子集,也让女子饱读诗书,让裴氏女的才学为人所称颂。
但无非也是为了让裴氏女更好地相夫教子,博取贤良之名。
若有人胆敢离经叛道,只会无情镇压。
她开设清泉书院一事,族中并不认同,觉得她就算要教书,也该教世家贵女,不该自降身价,和庶民混在一起。
好在母亲支持她,竭力说服父亲,才允她如此行事。
但也要她保证,不得滥用裴氏名头。
她从始至终没想过要借裴氏名声,在课上绝口不提裴氏闺训。
有不少奔着裴氏闺训而来的富家千金因而大失所望,上了几节课便退了学。
她们在府里有西席教导,本就毋需来书院学习,就此离去她也不觉遗憾。
裴云湛失笑道:“她只要跟你攀上关系,就能沾裴氏的光了,何须裴氏给她盖章加戳。”
裴闵如:“……”
这人心里的成见简直有九层塔那么高。
简直不可理喻。
久别重逢的喜悦都被他这话搅得稀碎。
她冷冷道:“若非族里不许,我早就自立门户,搬出去住了,当谁都稀罕裴氏吗!”
说完转身离开。
裴云湛蹙眉。
他并非无端猜忌之人,对冯氏的揣测是有根据的。
明月阁这一面并非他初次见冯氏。
他初次见冯氏是在大半年前,在西州。
彼时他在西州寻访古寺,前往一处千年古刹时,遭遇河桥坍塌。
他的马车刚踏上桥头,所幸不曾遇难,但桥心两辆奢华马车并一对樵夫樵妇皆坠入河中。
他吩咐车夫掉头,回到岸边,而后带上车夫、护卫及小厮,下河救人。
河水只有膝盖深,他们很快便将人救上岸。
奢华马车上的几个富家公子并小厮车夫并无大碍,樵夫樵妇一个摔断胳膊,一个摔断腿还磕破头。
他正欲载人送医,来了辆驴车。
车上下来的,便是冯氏和她那丫鬟。
冯氏得知有人受伤,自称大夫,上前替樵夫樵妇把了下脉,就走到那几个活蹦乱跳的富家公子跟前,要他们也伸手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