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生死一线,宋迎顾不得疼痛,连忙从怀里摸出令牌,厉声道:
“吾乃摄政亲王,奉陛下密令办事,尔等还不速速下跪听令!”
宋迎喊得都要喘不上气了,眼角余光匆匆一瞥,等看清手中之物,才暗自长舒一口气。
还好,没拿错。
掏错了就要被就地正法了。
为首的卫兵长定睛一看,见令牌盘龙绕日,正是宫中信物。
顿时脸色大变,连忙喝令收刀,与众人齐刷刷跪地:
“参见殿下!”
宋迎来不及思考,刚才的白衣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杀她要帮她。
更来不及理会眼前这帮人。
危机暂时解除,她一把推开身前人,奔至城墙垛口,急切朝前上方望去。
他们还在打。
刀光剑影,战局焦灼。
“来人!”
宋迎一手撑着城砖,一手指着上方,“面戴玄铁面具之人,是护送本王的统领!其余人等,皆是叛贼!”
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剧情,她扬声下令:
“给本王——拿下!!”
“得令!”
方才城外神仙打架,不在辖区之内。
他们不敢擅动,只能干看着,如今得了王令,便再无后顾之忧!
卫兵长当即振臂一挥,待命多时的弓箭手即刻出列。
“上弦!”
“拉弓!”
城墙上,两排弓箭手引弓满月,齐齐对准高空之上,只待一声令下。
“慢——!”
离弦刹那,宋迎出声喝止。
她目光锁着纠缠身影。
射程不够。
拉弓上弦皆需时间,一击不中,只会打乱全盘节奏。
等。
必须要等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
他们身法再快,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避在射程之外。
战局瞬息万变。
所以一定要等!
机会说来便来——
周梿扼住一人脖颈,五指恰巧一松,那人应声而落——
就是现在!
宋迎果决喊道:
“一队!放——!”
一声令下,第一排箭矢呼啸撕裂夜空,直直扑向下坠的叛贼!
其余几人见状大惊,不得不分神去救,阵型瞬间大乱。
围攻之势,再次瓦解。
只有怀玉泽一人,仍与周梿缠斗。
可方才五人合围尚且动不了周梿分毫,
如今只剩他一人,又岂能扭转乾坤?
不出十招,怀玉泽便已然落入下风,只能不断靠着倒翻侧跃来规避攻势。
就在此时,周梿身形倏然一顿,竟然虚晃一招,借力朝宫城方向飞去!
宋迎瞬间会意。
“二队掩护!”
继而声线拔高!
“城上击鼓,全城戒备!”
她要的,就是把事情彻底闹大!
卫兵长不敢怠慢,立刻复述传令,声传百步:
“城上击鼓!全城戒备!”
数名卫兵高声复诵,朝各处奔去:
“擂鼓——!”
“全城戒备——!!”
“咚——!”
第一声鼓响炸起!
紧接着,沉闷急促的战鼓声瞬间响彻夜空:
“咚咚——!”
“咚咚咚——!”
鼓声不再有间歇,密集敲打着。
与此同时,第二波箭雨紧随而至,封住了怀玉泽的直线追击路线。
箭雨如瀑,眼看大势已去——
“撤!”
随着怀玉泽一声令下,其余人带着名被扼住脖颈的弟子,一齐消失在夜色之中。
片刻后,卫兵来报:
“启禀殿下,先前那名坠落在城外的叛贼,已被人趁乱救走。”
“知道了。”
是意料之中的事。
难怪之前无论是隐卫还是禁卫,都无法抓到剑云宗的人,原来他们还有这等高手。
一想起那个白衣人,宋迎至今心有余悸。
危机已经解除,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随即又想起刚才周梿撤退时,身形在半空中微不可察的一顿。
感觉情况不大对的样子。
他受伤了?
突然间,宋迎的气又喘不匀了。
“回宫!”
卫兵们不敢迟疑,簇拥着宋迎,将其护送回宫。
回了宫城,她连夜行衣都顾不上换,便急着朝万春殿方向赶去。
万春殿内,烛火寂寂。
夜风穿堂而过,拂起重重叠叠的纱幔。
宋迎一眼便看见了周梿。
他没有在榻上,而是背靠着廊柱,半阖着眼,坐在地上。
纱幔如水波般在他身前荡漾,将他的身影切割得朦胧而遥远,淡的仿佛……
仿佛下一阵风起,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宋迎的心猛地一沉,几乎是踉跄着扑了过去。
“阿梿?”
她跪在他身侧,声音里带着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没有回应,他面色苍白如纸,几近透明。
若不是胸口尚有微弱起伏,几乎与死人无异。
宋迎不敢再想,抖着手去探他脉搏。
指尖刚触及腕口,那股阴冷寒气顺着经络,刺入她心脏。
视线下垂——
她很喜欢牵他的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掌心温热。
淡青筋脉会从薄薄的皮肤下绷起,摸上去很舒服。
而此刻,整只手背却浮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几道黑气顺着指缝间蜿蜒而上,攀附着整条小臂,狰狞可怖。
……是方才扼住那人脖子的时候?
宋迎喃喃想着。
剑!云!宗!
他们是算准了他会亲手制敌,算准了他的习惯!
国事之争,本该堂堂正正,他们竟敢用这种肮脏手段!
难道……事变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宋迎眼眶一热,又气又急,攥着拳头都不敢打他。
“叫你有霸总癖好!”
“叫你老掐人脖子!”
“这下好了!被人预判了吧!”
骂到最后,声音已经被撕成哭腔。
泪,到底还是砸了下来。
直到舌尖尝到一丝腥甜,她才惊觉自己已经将下唇咬破了。
不能乱。
现在只有她能统领全局!
宋迎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手,将心中慌乱压下。
继而转身推开殿门,她立在门前,声线沙哑而透着股森然寒意:
“传令!即刻起,封锁宫门,无本王手令,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阶下众人,
“传太医!把太医院所有当值的、不当值的、告假的、快死的,全都给本王提过来!”
“一炷香之内,本王要见到张院正!”
她厉声喝道:
“——点香!”
要是不说点香,谁又能掐指算出一炷香到底是多长时间。
若是将这香点上——
香尽,人未到,脑袋指定落得比香灰快!
内侍们来不及思索,拔了腿就往太医院跑。
一炷香才烧了半指长,张院正被两个小太监架着,几乎是双腿离地飞进殿内。
官帽歪了歪,见着宋迎,离地的双腿下意识弯曲,就要行礼:
“殿、殿下……”
“少废话!”
宋迎一把将他从太监手里拽过来,拖到周梿身边。
“救他!用上毕生所学,搬空国库都在所不惜,把他给本王救回来!”
张院正只瞥了一眼那青紫手背,脸上顿时血色全无。
他颤巍巍地抖开包布,取出银针——
屏息凝神片刻,对着周梿指腹上轻轻一刺!
一滴血珠,裹着黏稠缓缓沁出皮肤,
……是黑色的!
“殿下……这毒……”
张院正扑通跪地,牙齿打着颤,“老臣从未见过,恐……”
“——没有恐怕!”
宋迎声音一沉,猛地打断他。
她垂眸,觑了觑跪在地上,抖如糠筛的张院正。
声音沉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本王不与你谈太医院上下陪葬的废话。”
她倏然倾下上身,目光从歪斜的官帽,缓缓落至他惊惧的脸上。
“本王知道你与李太医素来不睦。”
吐信般的低语,犹如毒蛇过颈!
张院正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本王可以向你保证,”宋迎语气幽幽,“若陛下有半分差池,明日一早,李太医便会连升三级,风风光光地接管太医院!”
“而你,张如祥,”她顿了顿,眉梢微挑,带出几分玩味笑意。
“……就眼睁睁看着你的死对头青云直上——”
“至于你,和你的一大家子去吃糠咽菜吧!”
诛心之言,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血气冲上眼眶,张院正恶狠狠地,咬着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