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怀律前一把挥开他:
“滚开!你私自将宗门令牌赠予外人的账,我还没与你算!”
“宗门可不是什么人都收留,剑云宗的门楣,早晚要被你们这对不知天高地厚的——”
话未说完。
“师父,”
突然,空中划过一道声音。
那声音清冷空悠,仿佛携山间清泉而来,瞬间灭了怀律前心中三把火。
只见大堂上方,素白身影无声飘落。
来人身形颀长,一袭白衣不染纤尘,周身唯一的饰物,便是腰间挂的那枚青兰玉佩。
玉肉通透,流光内敛。
“信鸽都放出去了。”
怀玉珩落地无声,恰好立在怀律前身前,堪堪挡住他望向堂下二人的目光。
轻描淡写一句话,瞬间将怀律前的全部心神拉回正事。
眉间怒意稍散,他沉声问道:
“之前往辽州去的那些鸽子,玉泽说他并未接到。”
他觑了眼怀玉泽,“玉珩,此事可有眉目?”
怀玉珩垂眸敛目,微微颔首。
他眸中空然,别说跪于数步之外的怀玉泽和黎婧容,就连面前的怀律前,似乎也并未入他的眼。
“查明了,”怀玉珩言简意赅,“辽州内,暴君暗中势力突增,我方信鸽尽数折于其手。”
“果然是他。”怀律前冷嗤一声,“届时国仇家恨,一并清算。”
他猛一挥袖,又厉声转向另两人:
“孽障!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滚下去,门规三百遍!”
怀玉泽闻言,默默垂下了眼。
他身侧的黎婧容,嘴角带血,目光怔怔盯着怀律前。
她挣开了怀玉泽搀扶的双手,踉跄直起身子,颤声开口:
“弟子有一事不明,斗胆敢问——”
她猛地拔高音量:
“大国师!”
怀律前听见大国师三个字,脸色骤变。
却听黎婧容继续说道:
“国仇家恨,究竟是谁的国,谁的家?又是谁的血海深仇……”
她自嘲一笑,“还是说,只是私心而已?”
怀律前嘴角抽动了几下,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谁告诉你的?”
——“欸,好奇怪。你们燕国和南疆都玩蛊,按理说亲如一家,怎么会舍近求远,跑去剑云宗那种耍剑的地方拜师?”
是啊,宋迎一句无心之言,才让她觉出不对。
燕国与南疆素来交好,没有必要远赴临崖峭壁的剑云宗。
是她这位师叔,在瞒着她什么?
“剑阁……”怀律前察觉了什么,视线越过黎婧容,射向她身后的怀玉泽。
“你带她去看了密卷!”
“与他无关!”黎婧容瞬间横跨一步,挡在怀玉泽身前。
“当年,南疆在燕国的扶持下声势日隆,老宗主便想效仿,攀附景国。可惜啊,景国不屑与江湖为伍……”
“于是,他便又将主意打到了燕国的头上。”
泪意上涌,眼眶又酸又胀,
黎婧容只能拼命撑着眼帘,不让水雾凝聚落下。
视野有些模糊,她怕一眨眼,自己更看不清眼前男人的嘴脸。
“我母妃秦氏,是不是就是黎晴?!”
她嘶吼质问,泪水滚过右颊伤口。
怀律前瞳孔剧烈一震。
“剑云宗把我母妃献给燕国,这个仇,我是找永昭帝报,还是该找你——找整个剑云宗清算!”
“放肆!”怀律前气血攻心,再度扬起手掌。
黎婧容不进反退,挺直了脖颈,将自己淌着血泪的脸又往前送了几分。
那双泪水滂沱的眼睛,闪着水光,亮得骇人。
“是您,”黎婧容逼视着怀律前,“是您,亲手将她送去的。”
“师!叔!”
她凄然吼道,“这么多年,错不是把我母妃送给燕国的你吗!”
“黎婧容!”
怀律前彻底失控,烧灼赤红漫上眼底,嘶吼着便要冲上前来:
“你目无尊长,秽乱宗门!罚禁足三月,即刻领丈责八十!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上药!”
满室风雨,剑拔弩
张。
又是那道清冷声线响起,“师父,”
不疾不徐。
怀玉珩淡然开口,“山门外的义军,还等着黎师姐去动员。”
怀律前暴怒的动作戛然而止,脸上顿时青白交加。
他一时语塞,半晌才缓缓说道:“自然……是大事要紧。”
继而色厉内荏道:“先滚去宗门口!你的账,我们回来再好好算!”
出了思过堂,黎婧容硬着头皮往前走了数十步。
终于她还是没忍住,脚步一顿,转身扑进怀玉泽怀里大哭起来。
怀玉泽收紧手臂,摸了摸黎婧容的头。
目光却越过她发顶,投向不远处。
怀玉珩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看见他们似的,默默从他们身侧飘过。
“师弟!”
怀玉泽出声喊住他。
怀玉珩面无表情,微微侧首。
“多谢。”
若不是怀玉珩在师叔面前,瞒下了他截杀信鸽的行径。
今日之事,绝不可能轻易了结。
“客气。”怀玉珩目光淡淡扫过他,“我在山门口等你们。”
说罢,他转过头,朝山门口飘去。
第52章
晓色鸦青,窗漏冷光。
两人各怀心事。
这一觉宋迎睡得不踏实。
只眯了三刻钟便醒了。
她还没想好怎么跟周梿开口提。
但是这种事得从长计议,总不能跟他探讨二维三维的哲学命题吧。
……这也太抽象了。
宋迎刚从他臂弯里溜出来,便看见周梿埋在枕间的侧脸。
呼吸平稳,那截露出的脖颈却线条绷紧,宋迎隐约能看见淡淡筋络。
他真的睡着了吗?
宋迎心头一动,伸出指尖,戳了戳他小腹。
肌肉瞬间绷了绷,身子一抖,枕头里传来一声又沉又哑的闷哼。
她凑近了些,“你没睡,在做什么?”
他没动:“在闻味道。”
从前他这么说宋迎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
——她的气息能抚/慰他。就像生病的人去吃药一样自然。
如今再听,宋迎倒觉得有些像情话了。
这也太抽象了……
宋迎像是得了“浪漫过敏症”,耳根“唰”一下红了。
周梿似有所感,微微侧过头,露出半只眼睛觑她。
热意瞬间燎上脸颊。
宋迎不想理他了,打算起床去洗漱。
床窄,她只能撑着床褥,从周梿身上翻过去。
右臂探到床外侧借力,指腹却触及一片湿滑黏腻。
冰冰凉凉的——
触感太诡异了。
啥呀?
下一瞬,宋迎就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了!
她头皮阵阵发麻,身体内仿佛存在着天生的抵触性。
宋迎低声惊叫一声,忙不迭翻下床。
随即五指张开,高举空中。
还好房间里有白水。
本能先一步做出反应,她拎着水壶就往那几根手指上猛猛浇。
冲完了当然不能用她手帕去擦。
宋迎又三两步奔到床边,把一手水珠全部擦在周梿赤/裸的胸膛上。
周梿:……?
收拾完自己,宋迎打算用清水刷一下床褥。
这要是被爹娘发现了!简直比她这个年纪尿床还要社死!
她拎着水壶就要去浇,却一把被周梿握住了手腕。
他坐起身,眸色一沉:“没用的。”
宋迎又急又气,拧着眉:“你怎么知道?”
周梿薄唇微抿,又一次语塞了。
空气静了两息。
宋迎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了!
她指着他,语无伦次道:“你!上次你、你换床褥是不是因为……因为你在我床上——”
周梿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继而弯腰下床,抓过散在地上的衣裳,慢条斯理地一件件往身上套。
宋迎盯着星星点点的浊斑。
面如死灰,喃喃自语道:“要不……我们放把火把西厢烧了吧?”
“烧得干干净净,就没人知道了……”
闻言,周梿系着腰带的手一顿,转过身来,眉梢高高挑起。
“朕已命人去集市采了与之一样的床褥款式。”
话里满是促狭笑意,“如此一来……算不算救你宋家于水火之中了?”
“你买新的啦!”
宋迎上一秒还打算纵火,下一秒立刻眉飞色舞了起来。
她双手背在身后,蹦到周梿身旁。
下意识踮起脚尖,想去亲他,但是——
差了一截。
她又忘了她够不到!
宋迎一皱眉,叉腰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