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宋迎自然没胆子去叫嚣。
他夹什么,她便吃什么。
就在这诡异的安静中,永昭帝脖颈的红晕渐渐褪去。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从容开口:“在辽州时,也常吃这些?”
“嗯。”
宋迎敷衍地应着,是他先不理她的。
“在家时,还喜欢做什么?”
“……睡觉。”敷衍得很彻底。
永昭帝没听出敷衍,自然接话,“那你为何不喜欢跟朕睡?”
宋迎握着筷箸的手,猛地一抖。
吃饭的“睡觉”和你说的“睡觉”,这能是一回事吗?!
她眨了眨眼,两瓣唇蹦不出一个字。
永昭帝看见她僵硬神色,愈发确定这便是症结所在。
既是症结所在,自然要问个清楚。
“为什么?”
他煞有其事地又问了一遍。
“臣……”宋迎艰难开口,脑子飞速运转着,“臣睡相不好,怕……怕惊扰了陛下龙体。”
谁知,永昭帝听完,眉心微蹙不仅没有散开,反而更深了。
“胡言。”
他“啪”一下,放下筷箸,“你睡相很好。”
宋迎瞳孔微微扩大。
只听他继续严肃口吻,补充道:
“睡着了便一动不动,呼吸也很轻。”
宋迎:…………
永昭帝语气平淡得让宋迎头皮发麻。
这种关系很奇怪啊。
情人未满,炮友不沾。
可若说是恋爱……
宋迎脸垮了下来,她宁肯单身到死,也绝不碰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永昭帝见她只垂着眼不说话,还当她是在嘴硬。
他微微倾身,那双黑眸里,盛着几分天真的困惑,仿佛真的不明白。
“所以,”他将问题又抛了回来,“到底为什么?”
因为男女授受不亲!
因为我们关系没到位!
因为按照剧情,没几天你就要被剧情杀了!我不想当寡妇啊大哥!
她能怎么说?说“陛下你快死了,离我远点免得溅我一身血”吗?
宋迎在心里咆哮,嘴上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迎着永昭帝迫人目光,她简直快要疯了。
就在这时——
“陛下——!”
急促通传声自梁上而来,是隐卫!
宋迎浑身一松,有救了!
那隐卫显然是事态紧急,都顾不上旁人在场,便急急来报:
“地牢来报,有人劫狱!”
帝王眼底瞬间缱绻褪去,周身气场陡然一变。
鱼儿上钩了。
狭长凤眸微眯,他没有去看隐卫,只从喉间滚出三个字:
“抓活的。”
宋迎没反应过来。
劫
狱?男女主?
是在这个时间点吗?!
她目光扫过桌案——
是原著剧情提前了?因为这桌跟朝岁宴一摸一样的菜肴?
宋迎下意识地抬眸,望向对面。
哪里还有人。
永昭帝飞身而出,宋迎只看见一道凛冽残影。
剧情,彻底失控了。
跑!
宋迎一个激灵从凳子上弹起来,冲向内室——
大好时机!收拾细软,赶紧跑路!
宋迎立刻扑到床榻边,趴在地上摸索着活板。
指尖用力一勾,暗格应声打开。
小箱子被她一把拽出。
——上次,她藏着书案那边,被那些小太监翻出来带去了万春殿,放在了博古架上。
这次,她学聪明了,藏在了床榻下。
谢天谢地,狗皇帝没换床。
动作快点!
再快一点!
锁扣弹开,宋迎指尖发颤,飞快捻着银票。
她把银票分成几叠,一叠塞在广袖里,一叠贴着胸口,最后几张藏在靴子里。
沉甸甸的东西一律不带。
金叶子带的不多,就藏了一点点在腰带的夹层里。
收拾好一切,她才喘息着起身,抬眼望向一旁的铜镜。
镜中人穿着繁复工装,宋迎没有换下它的打算。
这身衣服虽然累赘,但路上难免遇上有人盘问。还好如今是冬天,里头衣服多,等出了宫,再换上窄袖布衣也不迟。
到时候,谁还认得她宋迎?
宋迎迈出偏殿,最后瞥了一眼万春殿,再无留恋。
都跟她没关系了!
等狗皇帝从地牢回来,发现人去殿空,她怕是早就出了京州!
寒风送来裹着焦炭的烟味。
宋迎循着望去——
一道浓黑烟柱冲天而起,将半边昏黄染黑。火光驱着天边霞光,烫出一片焰红。
他回不来了——
宋迎浑身一激灵,丝毫未觉后背被冷汗浸透。
不能再等了!一刻都不能!
这火一起,全宫戒严,到时候就真的插翅难飞了!
她收回视线,不再走长廊甬道,而是窜入一旁的偏僻小径之中。
远方隐约传来厮杀的哀嚎,衬得周遭死寂愈发惊心动魄。
大半的禁军侍卫都被引去地牢了。
黎婧容这是喊来了多少人劫狱啊!
还是——狗皇帝想彻底清算?
不,这些都跟她没关系了!
宋迎深吸了一口气,扯开思绪,还是想些实际的吧。
她女儿家的身份太明显了,幸好,摄政王当久了,束发已经是家常便饭。
临走前还裹了束胸,到时候出了宫,头发再剪短一点,扮个落魄书生,应该问题不大。
但是她不会骑马。
雇马车到辽州,路途太远,人家要么不接,要么中途容易起歹心。
先设法混到最近的冀州,再转水路比较稳妥。
宋迎稍稍压低身形,借着花木的阴影,走得又稳又快。
拜永昭帝疑心重、不喜内侍近身所赐,宫人少有。
偶有几个小太监,也只是远远便垂首避让,无人敢上前盘问。
若是宫女,怕是寸步难行。
霞光尽褪,夜色依旧盖不住远方血光。
寒风中又裹起马蹄嘶叫声,时断时续,听着宋迎心里发慌。
脚步不由自主加快了,几乎要奔跑起来——
却不想,前头一道身影踉跄扑出!
宋迎反应极快,她身形一错,堪堪避开。
那人失了力,重重摔在她脚边,发出一声痛呼。
借着远处火光,宋迎看清了那张脸。
黎婧容!
她怎么会在这?!
纵使黎婧容发髻松散,浑身被烟熏得灰扑扑的。
但宋迎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对方显然也看见了她,那双杏眼瞬间迸出光亮。
“宋、宋姑娘?”
“宋姑娘!真的是你!”她小脸黢黑,挣扎着回手指着身后,“求你,帮帮我!”
宋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那边阴影里,还靠坐着一个人,没什么动静,已经是半昏迷的状态。
是怀玉泽。
“怀哥哥他身受重伤,再不找个地方疗伤,他会死的!”黎婧容扶着墙,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我一个人……我一个人带不走他……”
她话音一顿,显然是看清了宋迎的打扮。
但黎婧容还是恳求道:“半个时辰!宋姑娘,我只要半个时辰就可以了!”
宋迎的心跳停一瞬,与那双眸子对上。
她又不是菩萨!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她和他们很熟吗?满打满算不过见过几面!
为什么要她冒着风险去救人!
凭什么要她冒着风险去救人!!
“快!这边也要搜!”
“刺客往这个方向跑了!陛下有旨!要抓活的!”
远处,杂乱脚步声与呼喝声一齐袭来。
火把光亮由远及近,隐隐透了过来,将黎婧容的脸色照的忽明忽暗。
黎婧容脸色煞白,光影明灭间,宋迎的迟疑已经说明了一切。
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碎了。
宋迎被那目光刺得移开视线,再这样拖下去——
要是被侍卫撞见,她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她心一横,压低声音,语气又急又狠:
“跟我走!”
黎婧容愣住了。
宋迎径直冲到怀玉泽那边,本想架人,刚伸手,就看见他还穿着烂衣服。
这身烂衣服勾起了她不好的回忆。
宋迎有些尴尬,又有些急。
她旋身走出,对黎婧容说道:“还是你架着他走吧,我去引开人!”
继而,走到长廊开阔处。
下一瞬,宋迎声线陡然拔高,仿佛换了一个人:
“那边的,给本王站住!”
“本王方才从御花庭而来,依稀瞥见黑影往假山那边去了!你们是瞎子吗!”
“刺客身受重伤,一路必有血迹!跟着血找人都不会,难怪被贼人三番五次闯入皇宫!留着你们吃干饭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