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已变得这样没有底线。
昨夜收到何翩然的信息,说要回国,问自已能不能来接机。
手指居然自已无意识地打出【可以】两个字。
分明在推测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他应该怨恨何翩然才对。
一定是抑制强迫症的药物,抑制了他的所有情绪,否则自已怎么会完全气不起来。
他不该来的。
这个时候过来,无疑是配合她演戏。
以前他反应迟钝没有看出来,现在看出来了还要讨好地为她服务,那就是自取其辱。
情绪障碍没关系,但自已条理清晰。
将因果一一摆出,像是做数学题一般,最终得出的答案是:任何人遇到这种事情,都不会再巴巴地过来当专职司机。
走,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白逢州启动车子,他要回到家里,等何翩然来找自已。
他绝对不会再低头。
可车刚开出不到一米的距离,他就看见何翩然的身影。
依旧是那4个助理伴在身侧,奇怪的是何翩然居然坐在轮椅上。
白逢州猛地一脚踩下刹车。
她又换发型了,这次是齐耳短发,之前那个挑染的头发已经成为过去式,现在是深橘色。
远远看过去,像是电视里走出来的角色。
画风和其他人完全不同。
又从池幸变成何翩然了吗?
褪去商场上的稳重干练,现在的她盯着一头深橘色短发,活泼张扬,仿佛生命力最顽强的一枝花。
无论男人女人老人还是小孩,哪怕再忙经过她身边时,眼神无一不落在她身上。可她却低着头专注地摆弄手机。
起风了,雨从正面落下,佣人把雨伞向下打,挡住了她的脸。
白逢州拿起接连不断响起的手机。
【逢州逢州,雨下得好大!】
【有点冷耶!】
【我受伤了,逢州,救命!】
……
就算是一个陌生人,也不该对伤者置之不理。
布朗教授在给他进行心理解析时,告诉他:“当你看见伤者或者身陷困难的弱者时,哪怕心中有了不关已事的想法,也要第一时间想到这句话,并且付出行动。这不仅仅是医生上班时间该做的事,这是全世界人类都该做的事。”
白逢州熄了火,走下车。
向妙清看着迟迟没回的信息,对着手机撇撇嘴。
偶然一个抬头,看见了近一年没见过的男人。
“逢州——!”向妙清离得老远就跟他招手,等人蹲在自已面前时,笑得灿烂又乖巧,“我就知道你不会放我鸽子的。”
“怎么弄的?”白逢州垂眸,“腿怎么了?”
“不是腿,是脚腕,”向妙清指了指自已的右脚,“不小心崴到脚了,超级痛。”
她提起裙子,一个脚腕光洁白皙,戴着红宝石脚链,另一个则红肿瘀血,看得白逢州眉间一皱。
他握住她右脚腕,轻轻一按——
“嘶!”向妙清倒吸一口凉气,“逢州你轻一点呀,我痛死了!”
白逢州缓缓放开手,指腹摩挲几下后起身:“我送你去医院。”
“可你不就是医生吗,”向妙清说,“我们别去医院了吧。”
“你是担心被人看出来你伤得没这么重吗?”几乎就在下一秒,白逢州问出这句话,“你担心露馅吗?”
“露馅?”向妙清不解地眨眨眼,“什么呀,我伤得不重嘛,可是很疼呀。”
白逢州极力控制着情绪,深呼吸也放缓,不叫人看出胸前的起伏。
他说:“没骨折,只是崴到了而已。不用坐轮椅。”
“可我之前做了剧烈运动,又耽误了一晚上,”向妙清的两条眉毛皱起,形成委屈的形状,“我想着你是医生呀,以为你可以向上次一样帮我呢。”
腕,虽然他不是专业的骨科医生,但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常识。
有这么大一片瘀血的,所以她没有说谎。
“崴到脚为什么还要运动?”
“因为……”
当被冻死啊。
这笔账她记下了,来。
“因为着急见你,所以就赶快收拾行李来悦城呀。”向妙清笑得开心,“听姐姐说你回家了,是康复了吗?这段时间治疗辛不辛苦,有没有难受的地方?”
多会演的一个人啊,白逢州想。
如果他不知道这些事实,一定会因为她的关心而越来越心动。
“我很好,”白逢州说着将衬衫的袖口向下拽了拽,“既然不想去医院,那就先带你回家。”
“逢州,我相信你能治好我!”
一路上,向妙清和从前一样叽叽喳喳没完。说完自已的事又来打听他的事。
白逢州简单回应两句后,向妙清叹气:“逢州,你的心理疾病真的好了吗?”
“只差一疗程的药。”
“就能完全好?”
“嗯。”
车行驶到家门口的超市,白逢州停下。
反应过来自已在做什么时,向妙清也看向窗外:“逢州你怎么知道我想吃关东煮了!”
从前,向妙清每次回家都要在超市前停留,进去买一份关东煮拿回家。
白逢州本想告诫自已铭记耻辱,但更多时候都会忘记。
“你去治疗的这段时间我也四处旅游来着,每次吃关东煮都不如这家好,”向妙清凑过去,笑得甜甜的,“逢州,你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吗?帮我去买一份吧!”
白逢州走进超市,迅速打包一份向妙清喜欢吃的。
拿钱包时不小心碰掉了前台货架上的东西,捡起来时看见上面写着:
【超倍润.滑】
【薄至0.01mm】
白逢州呼吸一沉,迅速将这东西放回去,拿上关东煮离开。
“逢州,我每次来都要给你添麻烦,你会不会嫌弃我呀?”
“上次是我手骨折了,这次脚又崴了,幸好你是医生,有你治疗我真安心。”
“逢州,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
向妙清被推进豪宅,坐在轮椅上一个劲地夸赞白逢州。
“有点饿了,关东煮我现在吃吧。”
“逢州,助理在帮我拿行李,你可以推我到餐厅嘛?”
白逢州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一颗纽扣,以此来保证呼吸顺畅,随后来到向妙清面前。
向妙清抬手一指:“把我推到餐桌前就可以啦!”
“我不习惯餐桌前面有除了相同款式座椅之外的其他椅子。”说完,他俯下身,双手托着向妙清腋下,直接将她举起抱在怀中。
这种抱孩子的姿势要比公主抱更让人难为情。
为了保持平衡,向妙清只能圈住他的脖颈,全身紧绷着。
她嗅到了白逢州身上的洗衣液味道,清新又凛冽。
坐下来后,她抿了抿唇:“逢州,我觉得你的强迫症还是没有康复。或者是……”
白逢州问:“是什么?”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向妙清问他,“你决定去美国那天,我说了你不喜欢听的话,结果你上飞机也没有告诉我,还是童遇和我说的。后来虽然偶尔和我聊天,但总能感觉你的语气很生硬。今天也是一样……”
“今天怎么了?”
“今天……你不爱搭理我,还特别粗鲁。”
白逢州说:“是你太敏感了。吃吧,待会儿该凉了。”
向妙清埋头吃关东煮,但总能感觉到一道炙热的视线落在自已身上。
她心里七上八下,借着拿纸巾的机会看向他的手腕。
可他的扣子向来扣得整齐,无论从哪个角度都看不到袖口里面。
一抬眼就和他对视,白逢州的视线黯淡,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已。
向妙清摸了摸自已的脸:“我吃到脸上了吗?”
“没有。”
“妆花了?”
“没有。”
“胖了?”
“没有。”
向妙清拿起盖子,放了两串鱼丸在上面拿给他:“你馋啦?”
两滴泛着油光的汤汁落在桌上,白逢州静静地看着,内心毫无波澜。
但他还是迅速抽出纸巾,将桌子擦干净。
向妙清把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暂停了他的动作。
“逢州,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突然病得这么严重吗?”
白逢州说:“因为我发现一直以来的信仰坍塌了,发现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人生不过七八十载,而我已经度过了一小半,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那你也不能伤害自已呀,你还有父母亲人,还有这么多人惦记你,”向妙清叹气,“不指望你设身处地为我们考虑,可你自已真的一点也不想念我们吗?”
白逢州把双手放在桌上:“我什么时候伤害自已了?”
向妙清迅速扣住他的手,解开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