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能感受到他们的纯真、热情。他们为了拿到我的怪味糖,不管我说什么都听。这是花最少的钱,找最忠心的小跟班,只要看见孩子们在笑,我就会开心。”
向妙清反问:“换作是你,你不觉得快乐吗?”
“他们除了给我添麻烦之外,没带给我正面情绪。”白逢州直言道,“我永远无法理解你的想法。”
向妙清皱眉:“不理解就算了,你还加个‘永远’?逢州你不会嫌弃我吧?”
白逢州眨了眨眼:“我没有。”
“你就是有,”向妙清沮丧道,“我离家出走没有朋友,你们一家说是陪我,却把更多的时间用来工作。我理解工作很重要,但我的开心更重要。”
“我好不容易找到快乐,却被你贬低的一文不值,”向妙清委屈道,“虽然我是你小姨,但我只是辈分比你大,年纪比你小六岁呀!”
白逢州连连摆手:“我没有贬低你,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
向妙清问:“那你愿意陪我玩吗?”
“……嗯。”
“其实是不愿意?”
“我说了。嗯。”
“一个字太勉强,我知道你不愿意,那我不给你添麻烦,明天就走。”向妙清起身,用嘴把手套咬下来,尾巴一翘一翘地走了。
一脸懵的白逢州原地驻足几秒,无奈提起音量:“我愿意。”
耶!
向妙清笑够了才重新跑回来,歪着脑袋对他说:“明过几天我要带孩子们做陶艺,你也一起来吧!”
白逢州望着她的笑脸,也不自觉勾起唇角。
“好。”
入夜,孤儿院里静悄悄的。
白逢州马上就要坠入梦中,忽然被哭声惊醒。
他皱眉翻了个身,又想起何翩然说的话。
只要看见孩子们笑,她就开心。
白逢州重新穿好衣服,顺着哭声来到了宿舍门前。
他本想等夜间管理员打开门,可离得很远就见门已经开着一条缝隙,顺着缝隙一看,何翩然比他来得更快,正在轻声安抚哭泣的女孩。
天蓝色枕巾被女孩的泪浸湿大片,她窝在向妙清怀里,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委屈地跟向妙清说:“有虫爬在我身上,我害怕。”
向妙清安抚她:“老师刚刚检查过了,没有虫子啦,虫子都被老师拍死啦!”
“老师我想去你的房间睡觉。”
“好呀,”向妙清抱起她,同时对白逢州使了个眼色,“我们走吧。”
女孩盖上被子,露出甜甜的微笑:“翩然老师的房间味道好香呀,肯定没有虫子,也不会冷。”
向妙清问:“你感觉很冷吗?”
“因为我睡觉睡得很认真,连踢被子都不知道,”女孩说,“上周我还感冒了,昨天才好。”
“那老师明天给你们的房间再加一台空调,这样就不会冷了。”
“翩然老师你人真好,又很漂亮。”
“茵茵也很漂亮,快睡吧。”
向妙清把小女孩安抚好后,走出门,白逢州果然还在等她。
她紧了紧衣服,问:“你被茵茵的哭声吵醒了?”
“嗯,”白逢州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过去了。”
“我的房间离她的宿舍更近,”向妙清问,“陌生的地方睡得着吗,有没有让你不舒服的地方?”
其实早在第一天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调整过家具的位置。
沉重的柜子紧紧贴在墙壁上,柜子底下的灰尘也被他清理得干干净净。
书桌和床也是如此,这样才能舒心休息。
白逢州摇头,又问她:“那你呢?”
“我不认床,到哪里都能睡的着。”向妙清说。
白逢州问:“其实我有点好奇,你怎么突然成了这里的老师?”
“搜适合旅游的地方,就看见了景山。再一查发现景山孤儿院招志愿者,所以我就来玩啦!”向妙清笑说,“明天你和我一起下山吧。”
“好,做什么?”
“去买些东西,茵茵说房间里有虫子,我要买点杀虫剂。过几天带他们做陶艺,还要买陶泥和釉料各种工具。”说完,向妙清打了个哈欠,“我要去睡了,逢州你也早点休息吧。”
第二天,两个人去了趟山下的商店,满载而归。
向妙清开始布置陶艺室,白逢州则帮忙整理买回来的东西。
他拿起一箱颜色鲜艳的玻璃罐,问:“这都是什么?”
“这是荧光剂,落在身上很难洗掉的。”
白逢州问:“买这个做什么?”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向妙清故弄玄虚道,“我想到一个超级好玩的游戏,到时候再告诉你!”
向妙清早就在前几天给孩子们介绍了陶艺,今天刚刚布置好陶艺室,孩子们就激动地跑了进来。
单他们对于文艺的环境没有兴趣,而是通通围在向妙清身边,嘴里不停喊着:“翩然老师翩然老师,你看我拿来的杯子!”
“翩然老师我拿的是小碗!”
“我拿的是盘子,翩然老师先看我的!”
……
安静舒适的环境被打破,白逢州心中暗道:一群疯子。
转头再去看何翩然时,她满脸笑意地蹲在地上,耐心地看小孩拿过来的东西,并对每一个小孩给予评价和称赞。
不是那种简单的‘真棒’、‘真厉害’……她会仔细分析,告诉小孩子待会儿做陶艺时要注意的地方。
那几个十分调皮的小孩,在何翩然身边更是活泼,只不过活泼的点是——
“我来帮忙搬椅子!”
“我来帮老师插电。”
“那我来帮老师拿工具。”
……
他们忙前忙后,此刻居然完全没有医生坐诊时故意捣乱,讨人厌的那幅模样。
也是,白逢州想,像何翩然这样的人,好像不会被人讨厌吧。
他沉默地站在这里,看着何翩然把小朋友分配到机器上,一点一点教他们捏塑拉胚,一双白皙的手包裹住孩子们的小手,将陶泥变成圆形。
然后……弄脏双手。
他不理解。
陶艺是怎么进入艺术界的?
双手插入泥土,指缝中残留的污泥难以清洗,还会沾到衣服上。
不仅如此,脏水还会顺着拉坯机向下流,最后的成果居然只是个保管不当就会破碎的罐子。
白逢州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药品说明书,何翩然突然走近:“逢州,那边还有一台机器,是我给你留的。”
“不用,”白逢州后退两步,毫不犹豫拒绝,“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兴趣都是培养出来的,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感兴趣,”向妙清双手沾了陶泥,于是用肩膀拱着他,将他推到机器前,“我刚刚教孩子们怎么开机器你听见了吧,来,你自己开。”
白逢州不想做这些,但四肢却不听使唤,坐在拉坯机前,打开了开关。
机器运转,白逢州却迟迟不伸手,也不讲话。
身后还有小孩子叽叽喳喳吵闹着谁先来谁后来,眼前是不规则的陶土在旋转,他几乎要窒息。
像是自己陷入了陶土之中,如何也挣脱不开,反倒越陷越深。
向妙清蹲在他身边说:“我们做个花瓶好不好,相信你这么完美的人,一定能做出最完美的花瓶。”
白逢州的耳朵像是塞了一团棉花,连她的话都听得云里雾里。
“逢州你干嘛呢,手臂绷这么紧做什么。”向妙清坐在他对面,倾身拉住他的手腕,直接将他双手塞进陶泥里。
等白逢州反应过来时,自己的手已经麻木。
手心是柔软湿润的陶土,手背被何翩然的手心包裹住。刚才还瘫软的陶土,很快就成为一个对称的圆柱体。
何翩然轻柔地开口:“做陶艺呀,是件很享受的事情。你会摒弃一切杂念,一心想要把它做好。整个人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不会被任何烦恼困住。”
“逢州,你集中注意力,这个花瓶我们俩一起做。”她抬眸,微笑,“好不好呀?”
白逢州看着她如星月般璀璨的双眼:“好。”
话音刚落,倏地发现,耳中的杂音消失,自己也能呼吸了。
第20章
白逢州从没做过陶艺,所以大部分拉胚都由向妙清完成。
陶土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灵性,无比听话。
很快一个完美的花瓶就在她掌中诞生。
向妙清说:“在这等我,我去拿刮刀。”
可他们的手刚一分开,那种令人难受的感觉再度席卷而来。
不适很快取代何翩然带来的舒适感,包裹着白逢州的心脏慢慢充斥全身。
他紧紧闭上双眼,在心中快速被药品说明书。
可等再一睁眼时刚刚拉好的花瓶已经被自己捏坏,机器侧边和脚下竟然全都是陶土。
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