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对亲兄弟灭口这种事太过残忍血腥,他不想让她亲眼看见自己残暴的一面。
  某位小公主那般爱哭,万一吓到岂非罪过。
  姜月萤扁扁嘴巴,只好答应不去。
  临走前,谢玉庭缠着她要亲亲,说什么杀人好可怕,要媳妇儿亲一下才敢去的屁话。
  姜月萤习惯某个男人的厚颜无耻,假装推拒两下,由着他亲了两口,挥手跟人告别。
  等到他真的走了,她又开始坐立难安,忧心忡忡地在庭院内踱步,无意识踩乱脚底春日的花瓣,心早已飞远。
  青戈一眼看出她有心事,提议道:“太子殿下有事务在身,轻易抽不得身,不如太子妃趁这个机会再去京郊别苑练习跑马?”
  京郊,姜月萤只能听见这两个字。
  虽然谢玉庭不让她跟着,但是自己去京郊别苑他总管不着吧?
  “命人套好马车,半刻钟后出发。”姜月萤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看一眼。
  只要看到谢玉庭平安就好。
  ……
  京郊野外,荒草丛生。
  虽为流放,可曾经身为皇子的谢欲遂待遇自然与其他囚犯不同,他有专门的兵将护送,甚至连镣铐都不用戴,安安稳稳坐在马车内,除了车厢狭窄些,没有任何不妥善的地方。
  谢欲遂鬓发散乱,双目苍凉。
  俨然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母妃早已偷偷写信告诉他,父皇有意将他接回京都,可是那又如何,一个废了尊位的庶人,有什么资格争夺皇位,难道要他眼睁睁看着老二坐上龙椅?
  他就是死,也不想看见老二得意。
  原本皇位该是他的,一切都毁在老二的手里!
  他暗暗想,等回到京都,一定要告诉母妃把自己害到如此境地的人是谁,都是老二的错!
  谢欲遂握紧拳头,指节捏得咔咔作响,泛起苍白的颜色。
  颠簸的马车突然停下,鸦雀无声。
  他回神,连忙撩开车帘,看见周围的兵将全部昏厥在地,似乎是中了迷药。
  父皇派的山匪来了?
  谢欲遂走出车厢,环顾四周,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儿,若是山匪该直接冲上来劫道,怎会先下药?
  心里愈发不安,他上前欲把领头的官兵叫醒,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动静。
  枯枝崩断声咔嚓咔嚓。
  他缓缓转身,看见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来人一袭玄黑单衣,头戴黑纱斗笠,腰间挎冰冷长剑,气场过人,威压碾四方。
  谢欲遂瞳孔紧缩,整张脸瞬间惨白一片。
  “你、你是寒衣剑客……?”
  如此打扮的人,只能想到他。
  对方低声笑起来,嗓音藏着危险:“是又如何,三殿下怕了?”
  谢欲遂见势不妙,能屈能伸道:“之前陷害你是我不对,可是你的冤屈已经洗刷,我也已经被流放,你就……你就不能放我一马吗?”
  寒衣剑客冷笑:“我凭什么放过你?”
  “是不是老二让你来的,他是不是想斩草除根!”谢欲遂没忘记,寒衣剑客曾说过想投靠二皇子,对,若非是老二下令,一个江湖游客怎敢谋害皇子。
  他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谢羽桐!
  “蠢货。”剑客嗓音森然。
  谢欲遂余光乱瞟,试图寻找逃跑的机会。
  对面的剑客立马看穿他的意图,忽然换了个语调,懒洋洋开口:“三哥,你跑不掉的。”
  声音一出,谢欲遂瞪大眼睛,全身僵化,厚重的嘴唇颤抖不已,如同见了鬼。
  这个声音……怎会那么像……
  不可能,绝不可能,那个废物太子怎么可能!
  只见蒙面的剑客往旁边树上一倚,抬手取下斗笠,覆盖的黑纱轻轻飘动,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容颜,上挑的桃花眼灿烂生辉,薄唇抿起微妙的弧度。
  一缕清
  风降落,吹动男人三千青丝。
  夺目得耀武扬威。
  他的眼神轻蔑:“三哥,见到我开心吗?”
  谢欲遂目眦欲裂,一切理智轰然崩塌,他踉跄着,嘴唇抽搐着,变得扭曲且绝望。
  “谢玉庭……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崩溃大喊,“为何会是你!”
  谢玉庭冷眼看着他,轻描淡写:“寒衣剑客是我,让你的明擂赌坊倒台的是我,宫宴给你下药的是我,散播你流言的是我,查出你倒卖陪葬品的是我,知道你害死我恩师杜太傅的人也是我。”
  “三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
  谢欲遂气得喘不过气,直接瘫坐在地,嘴里喃喃:“原来都是你害的我……”
  平日里他最瞧不起的废物太子,竟然才是幕后布局之人,原来这些年谢玉庭一直在装疯卖傻,迷惑所有人,他们所有人都上了当!
  “咳咳……!”他呛了口风,怨毒地瞪着谢玉庭。
  不甘心,好不甘心,他怎么能死在这个废物手里……
  “没人害你,坏事都是你自己做的,怨不得别人。”
  谢玉庭轻轻抬起剑,剑尖寒芒点点,对方浑身抽搐,瘫坐着往后退。
  一道凌厉的剑光闪过,嚓——
  血花四溅。
  谢欲遂眼珠子凸出,颓然倒在地上,双手死死抠住土壤,蜿蜒的血液从割断的脖颈流出,汩汩染红了野草。
  谢玉庭漠然收回剑,口吻淡淡:“倘若你没有害死孤的老师,我未必会对你赶尽杀绝。
  可惜你不配活在世上。”
  拂去衣袍尘埃,谢玉庭戴好斗笠,转身离去。
  穿梭荒林间,一路乘风,接近东宫别苑之时,忽然瞥见熟悉的身影。
  谢玉庭停在树梢,瞅着姜月萤从马车上下来,轻轻翘起唇角。
  该不会是担心他才过来的吧?
  他偷偷摸摸跟着她,姜月萤先是装模作样去跑了几圈马,然后又去到梅林坐着,开始询问青戈,流放队伍什么时候接近,大约什么时辰。
  谢玉庭挑眉,小公主不会还想去迎接他杀人归来吧。
  真是可爱。
  故意丢了一颗小石子,姜月萤敏锐抬头,瞳孔瞬间放大。
  屋檐后方有一黑色身影,腰间悬长剑,气质冷冽清透。
  她急急忙忙支开青戈,梅林的风缓慢吹拂,只剩下她和房檐上的寒衣剑客,以及脚边乱转悠的小狼。
  姜月萤心脏扑通扑通跳,怎么回事,寒衣剑客为何会在这里?
  男人从屋檐一跃而下,朝她走过来。
  “你怎么会来这里?”
  姜月萤眉毛蹙起,按理说她该赶紧撵人走,毕竟孤男寡女的,万一被人撞见只会坏了清誉。
  可他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总不能太过无情。
  委婉劝走他更稳妥。
  “原来你是太子妃。”寒衣剑客口吻平淡。
  姜月萤挠了挠头,讪讪笑道:“抱歉大侠,我不是有意瞒你的。”
  “难怪你说自己夫君是个纨绔。”
  “……”姜月萤忍不住反驳,“我夫君挺好的。”最近越来越听不得外人说谢玉庭的坏话,哪怕是救命恩人也不行。
  寒衣剑客突然凑近,意味不明问:“很喜欢他?”
  分明隔着斗笠,看不见对方的眼睛,可姜月萤无端紧张起来,仿佛有一双直白的眼正盯在他身上。
  脚边的小狼傻傻望着剑客,伸出小爪子蹭了蹭他衣摆。
  余光瞥见漆漆的讨好动作,姜月萤忍不住轻踢它一脚,哼,吃里扒外的小狼。
  回家再收拾你。
  “为何不答?”
  她结结巴巴:“大、大侠,你没事打听我与夫君的感情作甚?”
  “这不是想带你私奔吗。”对方从容不迫说出能灭九族的话。
  姜月萤吓得不轻,都知晓她是太子妃还敢调戏,寒衣剑客不要命了!
  “放肆!”她拿出气势,怕对方说出更狂悖的言论。
  不发威真把她当软柿子捏了。
  寒衣剑客笑起来:“说笑而已,太子妃莫怪。”
  一阵风袭来,他反手扶了扶斗笠。
  由于二人距离近在咫尺,白日天色明亮,姜月萤看清对方的手背。
  男人的手修长流畅,匀称分明,指骨起伏十分熟悉,最令姜月萤惊讶的是,他手背有一道细细的指甲划痕,不仔细看难以察觉。
  今晨谢玉庭缠着她亲亲,一时没留神,她挠了他的手背一下,与寒衣剑客手上的划痕位置分毫不差。
  一个大胆的揣测涌上心头。
  姜月萤神色微变。
  再看脚畔蹭人腿脚的小狼,姜月萤愈发笃定他的真实身份,难怪呢,漆漆见到外人都会格外防备,不可能对一个陌生男人如此亲密,除非,这个人它很熟悉。
  从前她就觉得寒衣剑客身形轮廓眼熟,提剑的动作也给人熟悉感,原来不是错觉。
  怪不得寒衣剑客被抹黑的时候,谢玉庭义愤填膺。
  难怪这厮敢如此大胆调戏太子妃!
  寒衣剑客和太子谢玉庭分明就是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