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可现在她需要帮助,父亲就能给她帮助,她满足不已。
  临了离开,父亲掏出两个盒子和几张银票给她,“这是上次说青草和青遥的银镯子,特意去求的狮子胡须,保平安的,给孩子们带回去。”
  孔从微怔,没有拒绝。
  今日,她接受得坦然。
  第260章 离婚官司匠作会的人没几天就找到……
  匠作会的人没几天就找到了县丞孙秀,他们联合草拟了一份声明,要求借官府布告,反对个别作坊的恶意竞争挑拨离间,并且强硬态度,一次叛离,岚县的匠作会将永不再用。
  孙秀觉得此法冒险,犹豫不决。
  连连数月的高压,炸盐井,占码头,控船运,挑拨匠作会,以极端高价收购莲花村的大米。
  他真是忍无可忍,甚至到了害怕的地步。
  扛不过去了。
  像过往十年一样,从芙蕖走后,他默默面对着这一切,谨慎小心,无数次都觉得自己抗不过去了。
  江祈安给他一点希望,却又被迅速抽离,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永远扼着岚县的喉咙。
  扼得人心烦,他问那几个匠作坊的掌事人,“你们这布告发出去,那些学徒伙同起来闹事怎么办?”
  “所以才要来找孙县丞啊!咱们正常教学徒,可偏巧有人挑拨离间,说哪哪儿比咱作坊钱给得更多!哪儿有不学手艺不干活就有钱拿的道理!孙县丞你要是纵容了,哪天人家田老板把钱抽走,那些个学徒不还得来找你闹事嘛!”
  孙秀长叹,理是这个理,谁能不知。
  他召来武长安,“县兵还能调嘛?”
  武长安摇头,“整整一个月了,他们现在只能睡两个时辰,三五天还可以应付,时间长了人家也闹。”
  “现招呢?”
  “现招也不能马上用啊!我要是青州那群狗东西,就在你县兵队伍里搞手脚!”
  孙秀咬着牙,忽然牙根一疼,呸了一口,一颗老牙随着血啐出。
  已经到了掉牙齿的时候,老而无力,心劲消弭。
  芙蕖夫人的对岚县的嘱托,也随着岁月渐渐颓靡,像人的牙齿,肌肉,生命。
  如此高压,焉能长存。
  不指望年轻人,老骨头还走得动吗?
  他让匠作会给他三日时间,让他想想该怎么做。
  夜里他又叫上武长安去高粱声家吃酒,他忽然道,“找人杀了田锦吧。”
  武长安也道,“是啊,死了最好。”
  高粱声轻笑,“杀一个人就够?怎么也得杀了他们一族人。”
  二人都沉默了,一个人有影响力,绝非他一个人的事儿,而是背后利益拥趸。
  高粱声沉吟,“田锦的子女多年来享受惯了养尊处优,且这养尊处优背靠着青州这棵大树,我们若挑起事端,让他们占了正理,官府就会失信,官府失信了,咱们都可以卸任了。”
  “说到底那田家也只有乐悦心向咱们,乐悦不够强势,还有些心软,她不敢独占田锦的财产,她也不能这样做。”
  “以宽和立足的人,失了宽和,如何立足?”
  “若是田锦死了,她能拿到的,只有书坊。”
  孙秀也不是不明白,就是给田锦气得心哽,他也长叹,“那太少了,达不到我们要的效果,反倒是让他们抱头鼠窜,病急乱投医,人人自危,巴巴将那些东西往青州送。”
  “所以乐悦到底离不离?”孙秀问,“离了能分到多少?”
  高粱声拧眉,“咱金玉署也不能逼人家离啊!”
  孙秀怒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讲原则!”
  高粱声道:“她若不情不愿,谁管咱们啊!除了她心甘情愿,同那些掌事的老人一同与田锦决裂,谁都动不了他田家的财产!”
  孙秀和武长安同问,“那该怎么办?咱们要一直让人掐着脖子嘛?”
  高粱声反问武长安,“千禧走到哪儿了?见到皇帝了嘛?”
  一说这个武长安就来气,“你们还好意思说!谁让你们给她钱的!她大着肚子呢!这都几个月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谁知道她说走就走啊!吓死人了!”
  几人无奈沉默。
  都盼着什么,又觉得盼不到什么,能平安回来就好。
  三人喝得醉醺醺的,也没商量出什么结果,临了散场,高粱声家忽然有人来访,竟是乐悦。
  三人面面相觑,口中念念有词,离婚二字在嘴边疯狂蹦跶,还是没说出口。
  还是高粱声的夫人问出口,“夫人夜里前来,所谓何事。”
  乐悦深吸一口气,“想问问高士曹和离的事。”
  “哟呵呵!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
  “啊!原是这事啊!”
  三人各有各的笑声,笑得猖獗,还瘆人,把乐悦都给吓着了。
  三个老男人将乐悦请进堂屋,亲自端茶又送水,疯狂献殷勤,生怕人给跑了。
  “要我说啊,离了好!”
  “谁家男人不把自己夫人当回事啊!这样的男人就该休了!”
  高粱声作为媒氏,面上保持着几分中立客观,嘴巴却跃跃欲试,“乐夫人这些年来受苦了啊!是我金玉署的失职,不然早让乐夫人脱离苦海了!”
  他们三个高兴得像过年一样,乐悦好像连犹豫都没有资格了。
  管它呢。
  若不是抱着一刀两断的决心,她也不会来这里。
  乐悦沉了沉气息,递出了手里的一沓纸,“高士曹,这是这些年来田家所有经营的铺面,船只,码头如何起家的过程,还有所有话事人的身家底细,朱红批注的是我说服的人,这一沓是犹疑的人观风向而动,若是有利则会站在我这边,这一沓是死心塌地跟着田锦的人。”
  高粱声接过,随意瞥了几眼,就从那几笔生辰八字都无比详尽的叙述中感受到了重量,做媒氏做久了,难免照惯例询问,“夫人已然下定决心?”
  “是。”乐悦答。
  “三个孩子呢?”
  “随他们去。”
  “三十几年的婚姻,夫人真愿抛却前程往事?这意味着你将离开这三十年尽心构筑家。”
  “是。”
  “缘由呢?”
  “丈夫田锦,看不见忽视我作为人的原则底线,蔑视我的毕生追求。”这个问题让乐悦嘴唇颤抖,心如擂鼓,战鼓一般的响。
  高粱声点头,“好,我明白了。”
  乐悦说完就打算走,“高士曹这些你留着看吧,有何疑问尽管来找我,避着点田锦就是了,他还不知道我背地里在做这些。”
  “乐夫人留步!”高粱声忙唤住她,“不妨就今晚,咱们把这些都理出来?”
  孙秀道,“乐夫人,你行行好,岚县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乐悦最终还是留下了,听他们一家一家盘着铺面。
  高粱声道,“这码头必须盘下来,本就是芙蕖夫人出钱修的,乐
  夫人也出了很多力气,凭什么给他!”
  孙秀道,“可是码头工人不干呐,这些天他们的工钱是往常的五倍,若是判下来,必得闹事!”
  高粱声咬牙,“别说那么多了!我敢判,你敢不敢让我判!”
  孙秀也被激了,一拍桌子,“你都敢判,我有什么不敢让你判的!”
  两人齐齐望向武长安,武长安更气呢,他要是有手,高低得把桌子拍烂,“你们都敢判,我都敢打!闹事的通通抓起来,煽动的非得扣个罪名,处死!”
  “好!就这么干!”
  三人聊得热火朝天,那气势,跟要杀人一样,乐悦心中不免忐忑,“可别伤了工人……”
  “若无必要,我们也不会伤人,但他们若非得对着干。”
  “那对不起了!岚县不是什么软柿子!”
  于是在距离腊月二十六那日,岚县县衙开启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离婚官司。
  公堂上满是田家的宗亲族老,还请来了芙蕖夫人的子孙,田家产业大部分掌事人,整个公堂站得满满当当。
  既是公审,围观群众自是少不了,但都是各行各业的利益相关人,站在公堂之外,以备不时之需。
  田锦是头天晚上才被通知要被离婚的,当天晚上,他怒不可遏,万万想不到竟被数十年的妻子算计了,气怒之盛,一巴掌打到乐悦脸上。
  乐悦此刻站在公堂之上,肿了半边脸,笑了。
  那笑容,阴狠可怖,鱼死网破。
  乐悦高呼,“敢请孙大人高士曹为我做主,乐悦脸上的伤,正是丈夫田锦所致,这些年他欺我辱我,无视我的决定,我早已受够了,故此提出义绝!绝无转圜余地!”
  万分坚决,掷地有声。
  高粱声朗声道,“经金玉署媒氏核实,乐悦此言属实,故此金玉署媒氏高粱声判和离成立,即刻宣布财产分割!”
  田锦简直听笑了,“我苛待她?她这些年穿金戴银,哪一样不是我给的!你们怎敢伙同起来骗我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