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奈何一阵香味绊住了双脚,她左右张望,瞧见前方一个妇人坐在路边,一双箩筐被厚厚的布盖着,似在卖吃食。
  她知道自己没钱,双脚还是不听使唤地走过去了,站在那妇人不远处,呆呆立在那儿。
  她悄悄在身上摸了又摸,一文钱都没有了,早知道把钱藏在鞋底了……
  空荡荡的一片天地,站了个人盯着自己,妇人浑身不自在,皱着眉头反反复复看千禧好几次,怪异得她难以忍受,只是看她大着肚子,模样又乖顺,不像坏人,估摸是饿了。
  妇人掀开箩筐上盖着的布,长叹一口气。
  她掀开的那一瞬,饼的香味就飘出来了,千禧口水直流,馋哭了,鼓起腮帮子,才憋住了眼泪。
  实在馋得她不要脸了,鼓起勇气上前问了一句,“大姐,你能送我一口吃的吗?我钱被抢走……”
  说到没钱时,她控制不住,眼泪哗啦啦淌下来。
  妇人叹气,从箩筐里取了一个饼递给她。
  千禧得了饼,哭得更厉害了,一个劲儿地鞠躬感谢,妇人朝她挥手,“一个饼而已!快天黑了,大着个肚子夜里不好走路,快走吧!”
  千禧一边啃着饼,嘴里还在说着感谢,愣愣地走了。
  妇人将她走得慢吞吞的样子,实在是看得难受,也没过问,再抬头,她还在那儿走得慢吞吞的,给妇人急坏了。
  挑着箩筐就追上了千禧,将箩筐往她脚下一搁,利落拿了块纱布将筐里剩下的饼子都包起来,全塞给千禧。
  轮到千禧傻眼,“大姐,一个已经足够了。”
  “一个哪儿够吃啊!反正天也要黑了,卖又卖不掉,送给你当做善事了。”
  千禧破涕为笑,“大姐人这么好,定是有福之人。”
  “有福还出来卖烧饼啊!”
  “能有营生活计,以后一定会有福的……”
  妇人笑着,陪千禧走了一段路,天黑了,在某个岔路口,妇人顿住脚步。
  短短一段路的相处,千禧心里无比不舍,却又知道她要回家了,她笑着朝妇人一礼,“大姐,以后我们有缘再见!”
  妇人表情怪异,她都这模样了,还笑得出来,摇头道,“前面亮着灯的就是蓝曲镇。”
  千禧点头,“谢谢姐姐的饼。”
  说完,她又朝蓝曲镇而去。
  夜里有灯,比白日里更容易找到方向,吃了三个饼子,她觉着自己浑身都是力气。
  却是在接近灯火时,腹中一阵绞痛,痛得她跪倒在地。
  第248章 好命人千禧忽然就痛得爬不起身,……
  千禧忽然就痛得爬不起身,跪在雪地里紧紧咬着牙,喉咙溢出痛苦的呻吟。
  她分不清是胃疼还是肚子疼,整个腹腔连成一片的难受,心怕是走太久孩子出了事,害怕得她拿拳头锤地,冰凉的雪被砸得飞溅。
  前方就有灯火,还有羊肉汤锅的香味飘来。
  疼痛越来越剧烈,她怎么也站不起来,死死抱住肚子,浑身疼的打颤,就这般躺倒在雪地里,落下不甘的泪水,她尝试不断呼救,尽管用尽力气,声音却不如她想象的那般大,传不到那融融灯火的摊铺前。
  也不知躺了多久,她渐渐意识模糊,恍恍惚惚之间,她瞧见一双兔绒的毛靴子踏雪而来,眼珠子努力向上看,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的脸,就力竭昏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是在柔软且温暖的床上。
  甫一睁开眼,千禧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鼓胀胀的,没有疼痛,还有生命的迹象,她瞬间安下了心。
  屋子的陈设看上去朴素,像是客栈,她被人救了?
  难道是徐玠逃脱后把她给救了?
  正想着,门吱呀一声响,有人推门而入,与人先进来的,是浓烈的苦香药味,她心头一喜,慌忙喊了一声,“徐玠!”
  却是从门扇后探出一具身子,远不像徐玠那般高大,她顷刻间失落不已,看清来人后,眸光又一点点亮起来,“江年!你怎么在这儿?”
  江年面露嫌弃,端着药缓缓走过来,嘴里更是嫌弃,“哼!水性杨花的女人,张口就喊男人的名字!一个武一鸿还不够,又高攀上了那什么国公,现在又喊上徐玠了!”
  千禧不知该怎么回应他这一连串的怨念,不管他再怎么嫌恶,到底把自己救了,还是熟悉的人,没什么比这更安心的了,她当做没听见,笑着道,“江年儿,谢谢你救了我呀!”
  千禧没回应,江年被气得咬牙切齿,哼一声,将药往她面前一凑,“快喝!”
  凶巴巴的!
  谁让他手里是药呢,凶就凶一点,千禧捧着碗道一声谢谢,咕咚咕咚灌下去,喝完她才问,“这是安胎药吗?”
  江年皱眉,“你现在才问?我们可是有过节的,不怕我下毒害你?”
  “什么过节?”千禧满脸疑惑。
  江年想起被江祈安赶走时的痛苦了,面前的人一脸无知,要么是忘了,要么是并不认为那是过节,他越想越觉得生气,死死瞪着她,
  怨恨的话全在眼里,就看她自己明不明白!
  千禧与他瞪了一会儿,点头道,“嗯,我明白了,我不是忘了,只是没觉得那是个很大的事儿。”
  江年听了这话惊愕不已,刚才他没说出口啊,她还能看透人心?
  他嗤嗤笑了两声,愤然为自己道不平,“嘁……你真是脸皮厚啊,被赶走的人又不是你,你当然无所谓咯!就说了你几句不好……至于嘛……还把我赶走了……”
  江年越想越气,明明他才是一直跟在江祈安身后的人。
  江年还算比较好懂的人,千禧知道他在气什么,犹豫了一下是解还是搁置,她现在处境很不好,老实说,她已是穷途末路,徐玠对让她不要等,免得又让杨玄昭抓住了,她便不能在此耽搁。
  她现在身无分文,甚至取不了货物,没有人的帮助,她到不了梁京,也见不着江祈安。
  糟糕的现状。
  她正在思考着,江祈安发现她不说话,心里犯嘀咕呢,莫不是给她说气了,连忙开口,却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呃……你……”
  “我知道你为什么讨厌我。”千禧抢断了他的话,“你听我说说可好?”
  江年怔愣,没搭理人,却是默许她讲话。
  千禧觉着,不能交心的人,她不敢相信,所以还是选择了解,能解了心结与仇恨皆大欢喜,说不准他也要去梁京,解不开就只能分道扬镳。
  她期望是前者。
  她抿唇思索,“因为你依赖他,将前途寄托在了江祈安身上,你不喜欢他回到岚县的选择。可是他有自己的经历,自己的想法,没办法只为你而活。”
  江年听得心头发苦,被赶走后好长一段时间,他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一直以为自己陪他吃了很多年的苦,在他心里总归不一样。
  可现实给他当头一棒,赤裸裸地证明了他的错。
  千禧说得不错的,甚至一针见血,扎得他心头发慌,不禁在袖中捏紧了拳头。
  千禧见他不说话,继续道,“我知道你替他打抱不平,但不能只因为他喜欢,我就必须嫁给他啊。你不能苛求他,他也不能苛求我,谁都不能苛求谁,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江年在离开江祈安以后,得了些钱财,也有人因为他曾是县令身边的人找他做生意,一开始他也欣喜,只想证明自己没了江祈安也行,狠狠赚了一笔钱后,他的心忽然就空寂一片。
  以前他以为自己是想做人上人,站得越高就不会再有人欺负自己,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人真是矛盾又怪异的东西。
  不比江祈安永远都有劲儿,压根儿看不见别人背地里如何讥讽他,更不比千禧,当面骂她还能笑嘻嘻跟自己说理。
  江年恼羞成怒地骂一句,“哼,你说的是歪理!自以为是!”
  千禧听他声音里有半分逞强,直觉自己可能说中了,继续道,“你还觉得他回到岚县是因为我,我耽误了他的前程,还不选择他,这让你气不过。”
  江年挑高了眉毛,“难道不是?你不知道他那些年都是怎么念你的?”
  “怎么念我的?”千禧脸皮厚的朝他轻笑。
  江年彻底无话可说,总是想起那些年漂泊辗转,却总在画她的画像,写有关她的诗,有时喝醉了,会莫名其妙问出一句话,他问,“你知道什么样的水土才能养出那样的姑娘吗?”
  江年当然不知怎么回答,那时的江祈安总笑得意味不明,只是在他被钦点为状元后,他好似回答了这个问题,“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江年何尝不知,他就是喜欢人家,嫁人了也无所谓,在江祈安心里,只要能回到岚县,倾尽所能滋养着一方水土,让这一方水土滋养他心爱的姑娘,他就知足了。
  简直是天底下最吃力不讨好的法子!
  江年垂头,嗤笑一声后神情变得落寞,“他说,岚县的好模样,都长在你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