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可她不能多躺,满是敌人的地方,她没法安心。
  杨玄昭许多日子不见,她心里越发害怕,要是他将孩子是江祈安的事捅出去该如何是好,这样的担忧让她想见杨玄昭,至少知道他的行踪。
  她怎么问,下人们都答,“不知,国公爷去哪儿我们向来不知。”
  千禧怀孕后,变得有些暴躁,脾气险些上来了,抚着肚子才让自己平息下来。
  潘雪聆对她算好的,虽然她心知肚明,潘雪聆有自己的算盘,一定能从她身上算计点什么,不然也不会容忍她一个没门第的人嫁进来。
  只是这日子还是太苦,跟坐牢一个样。
  屋里的丫鬟仆妇,天天跟着她寸步不离,估计转过背就会跟潘雪聆禀报她的一举一动。她虽然烦,但早已然明白自己的处境,高士曹对她说的,不要与人为恶,哪怕装也得装得和善,于是她开始给周遭人打赏钱财,买个和善的印象。
  某日她在院子里散步,破天荒有人来找她。
  她闲不住,立马就去见了,来人自称是杨玄昭的三叔母,摆出了三个箱子的见面礼,握着千禧的手笑得和和气气,“真是漂亮的姑娘,我是唤你侄儿媳还是国公夫人?”
  千禧觉得这热情难以招架,礼貌笑着,“唤我千禧就好。”
  二人聊着,这人一直催她看礼物,“你是国公府的新夫人,大家都想见见你呢,只是听说你有了身孕,身子不好我们才没来,这些礼呢,不是我一个人送的,侄儿媳你瞧瞧,这些喜不喜欢?”
  “这是三叔伯送你的夜明珠,这是东海的雪珍珠,你瞧瞧,光泽极好。还有这南疆和田玉对镯,你瞧瞧这水色,这飘花,还有这些香粉,馥郁芬芳,寻常人可得不到呢……”
  她说着那三箱子奇珍异宝,千禧表现得很喜欢,又很礼貌,不多时,她借着身子不适,将人送走了。
  方才的香粉,她闻了就觉着头晕,甚至有些恶心想吐,便留了个心眼,主动跑到潘雪玲面前,将收到的所有礼都给潘雪聆过目。
  潘雪聆自打客人进门她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千禧竟主动将东西送到她面前,一样东西都没动,她有些惊讶,“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不自己留着?”
  千禧早就不撒气了,这会儿和颜悦色,“我也不知国公爷和叔母的关系如何,怎好乱收人家的礼呢?只是我推拒不了,这才来请母亲过目。”
  潘雪聆很是满意,立马找人来将礼物清点一番,等待的过程,她跟千禧闲话几句,“千禧啊,我知道你对我们有误会,但玄昭是我儿,他真心待你,我也绝不亏待于你。”
  “想我头一回见着你,是在岚县酒楼,你还是个跑堂的,那时你能说会道的,讲岚县该怎么玩讲得清清楚楚,当时我可喜欢你了。”
  千禧还记得,她道,“是,母亲还赏了我一个金饼,我高兴了好久。”
  “你进门有些日子了,可对我有所改观?”
  千禧浅笑着道,“母亲着实令人吃惊,我从未想过,这青州的富有,国公府的繁盛,竟是母亲一个人撑起来的。”
  千禧说的是实话,潘雪聆简直厉害得可怕,上能在朝廷说上话,下能对她宽和以待,青州的军队商贾,全在她一人手头攥着,杨玄昭只是棋子中的一颗,又占着前朝最富庶的土地,最先进的战船,实在是惹不起。
  也难怪将江祈安逼到如此境地。
  潘雪聆没有因为千禧夸赞多开心,始终笑得有所保留,她忽然道,“江祈安入狱了,你知道吗?”
  千禧猛地抬起头,眸光震颤,一丝慌乱陡然泄出,恰好被潘雪玲看见了。
  千禧与她对视片刻,强压住心中的恐惧,但装作莫不在乎又显得假,她只能道,“母亲可否救救他?他毕竟是我从小养到大的弟弟……”
  潘雪聆为她忽然表现出来的脆弱欣喜,一脸心疼地对千禧讲,“孩子啊,我比你还想救他。”
  “你和江祈安一样,都很倔,他之前对我有误会,总觉得我要害他的百姓,可你和我相处那么久,你觉得我会害百姓吗?若我们真是残害百姓的人,国公府又怎会在此地矗立近百年?我们如何服众啊!”
  “我真比你还想救他,现在你也成我杨家的媳妇了,我又欣赏他的才华,怎么不算亲上加亲?千禧,我会想办法救江祈安,母亲跟你保证,一定把他救出来,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好好的,青州也好,岚县也好,咱们一起让百姓都过上好日子,可好?”
  千禧语塞,哪门子亲上加亲?哪里来的一家人?为了拉她入伙,什么牵强的话都说得出。
  她的繁荣是指所有人力物力皆为她所掌控,与岚县百姓想要的并不相同,与江祈安设想的岚县也有偏差,不是一条道的人。
  即便如此,她还是笑着应下,“多谢母亲。”
  她真不想江祈安被关着,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想到此处,她忽觉自己上了潘雪聆的贼船,一时懊恼起来,引得心火烧。
  正在此时,清点礼品的人对潘雪聆禀报,“老夫人,这个香料有问题。”
  那人尝了一点,“这几个香粉里头都有莪术,红花,麝香,有破血行气之效,有身孕的女子一点也沾不得。”
  千禧有些惊愕,潘雪聆却笑了,对千禧道,“还好你聪明谨慎,都送我这儿来了。以后也要这样谨慎,凡事多留个心眼。”
  千禧脸色有些青,不自觉抚上肚子,大户人家真可怕啊,她还什么都没做呢,莫名的祸事就找上门来。只要坐在这个位置上,就免不了要争斗。
  转念一想,潘雪聆也并非掌握一切,多的是人眼馋她的位置,杨家内斗很严重啊。
  她不想卷入他们的内斗中,必须想个办法离开,于是她对潘雪聆道,“母亲,我有个不情之请。”
  潘雪聆扬眉,“你讲。”
  “母亲知道我以前是个媒氏,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呆在屋里就难受,想母亲能允准我能出去做点事儿。”
  “你不是养胎吗?”潘雪聆有些不高兴。
  “现在月份还小,我待在府里实在无聊,一无聊我就会心慌,这样的心情不适合养胎。”
  潘雪聆沉思了好久,千禧眼睛一瞬不眨凝
  着她,无声对峙许久,潘雪聆道,“能做事再好不过,那你去青州府任官媒氏吧,我差人去安排。”
  隔日,千禧真去了青州府,虽然与岚县的媒氏职能有所不同,但媒氏在婚姻官司仍有开口的权利。
  去的头一天,她在一旁听了场官司。
  丈夫拿家里头的钱寻花问柳,对花魁一掷千金,妻子不愿意,让人欺负了花魁一顿,丈夫知晓后,试图将妻子打死,妻子中途逃跑赶来报官,告她丈夫杀人未遂,原本官府不愿受理,但这对夫妻闹得厉害,鸡犬不宁,官府只能受理。
  丈夫在公堂上控诉女子无德,上不敬父母,多年无所出,脾气糟糕,不勤俭持家,妄图休妻。
  妻子告丈夫杀人未遂,一定要将人送进大牢,死活不愿被休弃。
  二人僵持不下,判官却道,“刘氏,你丈夫以前可有对你动过手?”
  刘氏答,“他时常对我动手。”
  判官又问张氏,“那你可有对他动过手?”
  “他打我了我当然要反抗!”
  判官笑了,“这不就对了,张狗男多次对你动手,不过是夫妻间吵嘴打闹,你为何断定这一次就是要杀人呢?是你将事情想严重了。”
  判官又对男人道,“张狗男,你家产不丰,对花魁一掷千金的确不该,但你也没必要休妻,你与刘氏成婚八年,你们都还年轻,无所出也不必慌,喝点药调理一下,至于你说的孝敬公婆,刘氏觉得她已然尽自己所能,你父母也没说她半点不好。”
  “总而言之,本案不过是夫妻之间闹一点矛盾,没必要公堂审理,二位该自己回去解决。”
  千禧看得想笑,这判得实在敷衍,这事儿在岚县,若真是夫妻相处矛盾,早有媒氏解决,真闹到打打杀杀的地步,在公堂之上一定会判出个结果。
  退堂前,千禧蓦地对判官道,“大人,我有个问题,可否一问?”
  判官哪儿惹得起国公夫人啊,点头哈腰道,“夫人请问。”
  “张氏,男女力量有悬殊,夫妻闹矛盾虽然正常,但若动起手来,你一定是吃亏的人,他常常打你,你为何不与他义绝?”她拿着法令书册问,“这法令有写,殴妻者,妻可义绝。”
  张氏闻言,头甩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才不要,我在他家伏低做小,辛辛苦苦那么几年,义绝了我怎么活!”
  原因说得模糊,千禧却暗自明白了缘由,说白了,义绝分不到钱。
  岚县也有这条法令,但补充条令少说十条,可以保证她这几年的付出是有回报的,她没有胆子义绝。
  没有法令的支撑,千禧不能劝她义绝,这很不负责任,只能任由这段令人恶心的婚姻持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