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大虎话都没说完,就遭到了驱赶,今日挨打那口气还没咽下去,晚上又来,大虎已是怒发冲冠,攥紧了拳头。
  千禧看见了他逐渐僵硬的身躯,忙上前拽了拽他的衣角,小声道,“别冲动。”
  杨玄刀早在千禧走近时就看见她了,之后便没挪开目光,他挑眉,“来作甚?”
  “来录人丁农具。”千禧讪讪开口,想躲着杨玄刀。
  杨玄刀走出来,将那焦黑的鱼凑近千禧嘴边,“吃了么?”
  千禧一看那鱼烤得又黑又焦,没有一点油水,一股子腥味,全然没有一点好吃的模样,忙往后缩着脖颈,“好腥!”
  徐玠呵的一声,又呸的一声,“鱼刺卡了!这破鱼!怎么那么难吃!”
  千禧不禁感叹,“这么肥的江鲫,你们真是暴殄天物。”
  徐玠笑着,“那不是没媳妇儿么,要有媳妇儿给咱做饭,我还能糟蹋了这江鲫?”
  “你们有手有脚的……”千禧声音渐弱,想起了今天下午被打的经历,怕话说的太重又挨一顿打。
  “咋不说了?支支吾吾的,鬼才听得清!哈哈哈!”
  千禧正愁一肚子怨气呢,莫名想发火,她脱口而出,“我说你们有手有脚的,自己学着做饭不行么?非得指望着别人,谁愿意嫁给你们呀!”
  也不知哪来的气,千禧声音有些大,吼得那十几人立马噤声。
  气氛突然诡异的宁静。
  大虎看着那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由衷地生出了恐惧,这群人不一样的,为首的徐玠比常人还要大上一圈,身上不是肥肉,满满都是看起来梆硬的肌肉,他没把握能打赢他们。
  千禧也慌张一瞬,祸从口出啊……
  “哈哈哈哈哈!说得好!”徐玠朗声大笑,笑得豪迈。
  也不知是真夸还是讥讽,千禧又锁紧了脖子。
  “妹子说得好!但我们也不会做饭啊!不会做饭就娶不着媳妇儿了?”
  徐玠说完后,周遭氛围明显轻松不少。
  千禧用畏缩的姿态说着冒进的话,“当然了!自己生活顾不好的人,就没法娶媳妇儿!”
  徐玠朝她招手,“妹子,过来坐!”
  千禧径直过去,不知为何,徐玠给她一种安心之感,她本能认为徐玠不会对她怎么样。
  在徐玠身旁坐下后,徐玠叉了条鱼给她,“那你教教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娶媳妇儿?”
  千禧闻言,脑子里灵光乍现,一拍大腿,“好啊!”
  “我教你们怎么才能娶媳妇儿,你们配合我把这人丁农具给录完,合适不?”
  徐玠听完,“那有何难!小事一桩!”
  千禧立马起身,“走!挨家挨户去!”
  徐玠眉头紧皱,“那么晚了,明儿我让他们配合你!今晚先跟我们喝酒!”
  千禧哪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徐玠说话好使,底下的人不敢不听,这可有十来个人,她一个都不能放过。
  她直言,“不行,就今晚,录完我就来跟你喝酒!”
  第152章 撒酒疯徐玠不愧是土匪头头,不过……
  徐玠不愧是土匪头头,不过一句话,手底下的人便乖乖排着队配合千禧,不到一个时辰,便录完了十户人家,事半功倍。
  已是深夜,大虎回去休息了,千禧却想着方才应了徐玠喝酒,不得不折返到徐玠的住处。
  她并不想喝酒,只是应了下不得不遵守约定,抱着徐玠只是玩笑的想法到达时,两个人影斜着躺在草堆之上。
  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她假模假样的轻唤一声,“大哥睡着了?那下次喝吧~”
  说完就抬腿就想走,却被杨玄刀唤住,“跑什么跑!”
  千禧嘴角一抽,“没睡着啊……”
  徐玠懒洋洋坐起身,伸展身子打个呵欠,“这不是等你嘛!都等困了!”
  “来,喝酒!”徐玠起身,从草堆里找出一根小凳子。
  小凳子上全是草木灰,他吹了一下,拿衣裳随意擦了擦。
  才让人家帮了忙,千禧并不想驳他面子,讪讪坐下,屁股还未挨着凳子,徐玠忽然道,“慢着!”
  千禧直起腰身,满是疑惑,“怎的?”
  徐玠从一旁搬了个平滑的石墩,“那些个臭男人坐的凳子你别坐,坐这个,这个干净。”
  石墩子哐地落在千禧面前,砸得灰尘弥漫而来,徐玠撑着袖子给她擦了擦,自顾自道,“你们城里姑娘讲究!”
  千禧察觉了徐玠这一刻的细心,“也没必要那么讲究,我今儿也在地里滚了一天……”
  “那也是城里姑娘,娇生惯养的。”说着,徐玠拿了一个碗,当着千禧的面,从水桶里舀水洗干净了。
  几句话间,千禧也没那么抗拒了,撑着下巴悠悠道,“呵呵呵,比你是要娇生惯养一点。”
  徐玠给她满上一碗酒,端到她面前,看着她纤细的手腕上戴着镯子,小指头微微翘起,柔美惑人,他慌乱地回避了目光,“你哪儿能跟我比,我们这些人……”
  徐玠向来自嘲自己是个野人,此刻竟有些说不出口。
  杨玄刀看着徐玠今日的种种怪异,眼神变得玩味,打从千禧答应了要来喝酒,他就一口酒也没喝过,非得等着人一起喝。
  给千禧开的也是一坛好酒,他舍不得拿给兄弟们喝,倒是先给了女人。
  这会儿说话犹犹豫豫,吞吞吐吐,说什么城里的姑娘讲究,酸不拉几的,
  全无往日的爽朗豪迈。
  这些细微变化,杨玄刀早有察觉,很早以前,比吃猪蹄汤还早,他嘴里就时不时会提起那个千妹子。
  怪了。
  杨玄刀说不出什么感受,一直以来,徐玠从来都把兄弟放在首位,二人也做了那么多年的兄弟,却不曾想,他变了。
  遇到江祈安,他忽然就说要做个好人,带着那么多人给江祈安干苦役,说什么安稳的日子。
  遇到千禧,他又变了,兄弟们坐过的凳子他嫌脏了,说什么城里的姑娘娇生惯养……
  话语里生出了卑微。
  杨玄刀讽笑,“徐玠,你怎么变得恶心了?”
  徐玠莫名其妙挨了骂,抄了根棍儿作势要打他,“说什么呢你!喝你的酒!”
  千禧捧着酒碗迟迟不喝,看他们打闹,却是心里烦闷的很。
  江祈安的话还一遍遍萦绕在脑海中,明明她已经动摇,他忽然抽身去,冰冷决绝地拒绝她。
  这显得她的动心多像个笑话。
  酸楚弥漫于心间,她有时也想狂野地释放些什么,好过一直表现得无坚不摧,像个不会伤心的假人。
  心一横,她捧着那碗酒,咕咚咕咚全灌下去了。
  徐玠和杨玄刀见此一幕,皆傻了眼,忙伸手夺了她手里的碗,“不是,妹子!你渴了就喝水,酒也不是这么喝的啊!”
  杨玄刀握住她的手腕,碗里已经空了,不禁眉头紧皱,“老水牛啊你!”
  千禧喝得太急,被呛得咳嗽几声,缓过劲儿后,醇香的烈酒直冲脑门心,烈得她冒出了眼泪花,“你这酒很贵?”
  “那当然了啊!我珍藏的!”徐玠颇为自豪。
  千禧从荷包里掏出十几个铜板,拉起徐玠的手,将铜板重重拍在他掌心,“多谢你的酒!”
  这举动让徐玠倍感侮辱,推拒着手里的铜板,“我请你喝酒还要你钱?你瞧不起我?”
  他想抽回手,千禧却拉得紧,继续将那铜板强势拍在他掌心。
  她虽然拍得重,但落到徐玠掌心时,绵软又顽皮,她又郑重其事拍了好几下,“你不能有点钱就全拿去买酒了,你房子都没盖呢,要把钱攒起来,盖上一间漂亮的屋舍,院子里种上桃李樱桃橘子,一年果子就不愁吃了。”
  “你们现在的田土很多,岚县从不会旱,风调雨顺的,绝对能有余钱,打几只盆,一个浴桶,一方柜子,那都不成问题。”
  “你个头高,虽然皮肤糙些,但有桃花眼,悬胆鼻,唇厚,是个多情富贵的命。你若花钱添置几件衣裳,每天收拾得干净些,何愁姑娘看不上你呀!”
  她将徐玠粗糙的手掌合拢,紧紧握着铜板,“酒钱你收好。”
  徐玠听完这一番言论,没忍住笑了,“哈哈哈!多情又富贵!笑死我了!一个女人一个子儿都没有,还多情富贵!你怕不是在诓我!”
  千禧一本正经地摇头,“不是,多情并不知只对女人,富贵嘛……你有那么多听你号令的兄弟,你若走上正途,钱肯定是不愁的嘛!你只是走错了路。”
  杨玄刀也听得好笑,饮下一口烈酒,“说得那么玄乎,你瞧我是个什么命?”
  千禧酒意上头,认真看了杨玄刀片刻,长叹一口气,“哎,短命!”
  杨玄刀不是很满意,挑高了眉毛,“咒我?”
  千禧摇头,“不是,你和他太像了,我想不出他还活着,会做些什么,也不知他是否会富贵。”
  “一想起他,除了心疼还是心疼,想不出一个好词。死了就是死了,再无任何可以想象的余地。”她撑着下巴,火光在她眼中跳跃,已是泪光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