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早些回去?
公爹没告诉他要放灯吗?
她不确定江祈安知不知道,但此时她必须守在此处,直到有人接她的班。
许是方才这事一搅合,杨玄刀和徐玠许没了乐子,也不知去了何处,倒是让千禧安心解答了许久,直到有人顶班。
换班一身轻松,她去了事先约定好的地方,是个河边一处隐秘而安静的地方,从小到大他们都是在这儿放灯,所以千禧笃定他会来。
她一盏盏数着花灯,爹娘各一盏,江祈安的爹娘各一盏,武一鸿一盏,武双鹤一盏,正正好。
以前武一鸿也曾陪她在此放灯,细数已有五年有余,竟恍如隔世。
一想到要说出实情,她心里惶恐又期盼,砰砰跳得厉害。
她觉着自己很坏,宣告自己成为寡妇这事她都能期盼,她果真不是个好妻子,她对不起武一鸿,明明发誓要与他白头偕老。
可她真受不了日复一日没人能诉说的惶恐,也受不住往后余生的孤独。
脑海里不断闪过武一鸿的脸,她害怕得落泪,嘴里一遍遍念着对不起,心如刀绞。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灯火渐灭的荷塘传来打更声。
千禧抬头,心慌恐惧中恍然未觉时间过得那么快,竟是三更天了!
江祈安仍旧没有来。
*
江祈安这边酒桌上热闹,许见明和将军穆如光皆是海量,二人酒意正酣,划拳尽兴。
尹兆阳浅浅喝了几杯,胃里烧得难受,也不喜交际,便向江祈安告辞,“江大人,兆阳实在不胜酒力,头疼得厉害,受不住了……”
江祈安也知应酬烦闷,尹兆阳的确得不着趣,便替他道,“那我让人送你回去。”
穆如光到底是军中之人,信奉喝酒就要喝得尽兴,啧啧两声,“尹公子娇气,这才几杯。”
江祈安笑道,“兆阳可是滴酒不沾的人,今日与穆将军饮这几杯已是难得。”
“得得得!尹公子,回去可要好好造船,咱们水师都盼着呢!”穆如光爽朗道。
“一定。”尹兆阳拱手一礼。
江祈安送他出去,此处是一处酒楼,可以俯瞰灯火通明的莲塘。
夏风吹来,他清醒几分,忍不住多问两句,“兆阳,工期如旧?”
“嗯,江大人放心,田家的船与青州战船异曲同工,我已然参透,若是木料齐全,大抵十月可请大人登船。”
江祈安并未松一口气,“船坞也还在建,兆阳,西北战事焦灼,咱们得快一些。”
尹兆阳头痛得厉害,“大人催我也没法子,还请大人将缺的锔钉和艌料按时送到。”
江祈安无奈一笑,“行。”
江祈安派了两人送尹兆阳回家,他实在不想进去陪那两个酒鬼,便在外吹了一会儿风,却是瞧见武长安在酒楼底下坐着。
江祈安想他许是有事汇报,也好趁着此时躲酒。
他缓缓下楼,武长安听到脚步声抬眸,犹豫片刻后,还是将千禧的话转达,“祈安,千禧说等着你放灯。”
江祈安闻言,心头一颤。
他们只在儿时放过灯,她成亲以后,便再没说过这事,虽是如此,他仍是生出了失约的慌乱。
江祈安慌慌忙忙就要离开。
武长安见他神色紧张成这样,作为公爹终是感觉不妥,便提醒一句,“祈安,要注意分寸。”
江祈安慌乱的心又沉到谷底,面上的慌乱也消散不见,他应道,“晚辈自当谨记。”
正当此时,尹兆阳刚走不久,正欲乘坐马车。
也不知从哪处闪出几个黑影,银光忽闪之间,悄无声息将剑刺进了尹兆阳及两名随侍的胸膛。
一切发生得太快,压根无人知晓这一场刺杀。
第139章 你没袒护他江祈安匆忙赶去赴千禧……
江祈安匆忙赶去赴千禧的约,半路却被徐玠逮着了。
徐玠百无聊赖,死缠烂打,与江祈安勾肩搭背,拖得江祈安恼怒,“你没别的事儿做了?”
“能有啥事啊,你去哪儿?”徐玠笑嘻嘻的,“我看千禧妹子买了荷花灯,你要去找她?”
江祈安瞪他一眼,“别没话找话!”
徐玠也不知为何,想起杨玄刀拿走的珍珠珠串,今夜无论如何也想缠着他,莫名叹一口气,“你好歹也是个状元,怎么比我们这些做土匪的还怂?”
江祈安不理他,快步向前走。
“你说千禧妹子都成寡妇了,你怎的就不敢提亲呢?”
江祈安脚下顿住,回头惊愕瞪着他,“你从何处听说她是寡妇的?”
“这你还不知?杨玄刀都成人家干儿子了!他早就告诉我了!”
这话对江祈安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什么干儿子?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就前不久啊,你们不在岚县的时候,千妹子她公婆认杨玄刀做了干儿子……”
徐玠的声音江祈安越听越模糊。
江祈安只觉有些手脚麻木,连同耳中嗡嗡作响,实在是不可置信。
杨玄刀如何知道的?除了千禧告诉他,他还能从何处知道?为何武长安夫妇认他做了干儿子,却还要时时警告他注意分寸?
心里头一阵又一阵的钝痛,越来越强烈,强烈得他失去了所有底气,浑身像卸力一般。
他蹲到了地上。
极度愤怒时,连表情也做不出来,他麻木地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徐玠嗤嗤笑了,“你要问几遍?不都跟你说了嘛!”
不管徐玠怎么答,江祈安能说出的话也仅有这一句,他思考不出任何答案,只想一遍又一遍确认真伪。
他希望徐玠是唬他的。
徐玠见他蹲下,觉得不对劲,唤了他好多声,什么反应也没有,轻拍了拍他的肩头。
江祈安忽的站起身径直往前走,神色冷淡,除了微皱的眉,连一双眸子也变得晦暗无光。
徐玠有种不好的预感,快步跟
上去了。
三更声响后,千禧还是选择再等一会儿,她知道江祈安忙,许多乾又难以对付得很……
她就坐在河边的台阶上,不知未来如何,心跳声声入耳,一直没停过。
害怕得越久,就越想解脱。
对江祈安坦白,全然是一种托付,因为她都不用过脑子,就知道江祈安会永远站在她身后。
她的忐忑在于是以姐弟的身份,还是其他,她还没想好……
蓦地,一串莹润雪白的串珠从眼前垂落,她看了个大概,还没来得及眨眼,珠串就贴到她的脖颈和锁骨前,凉得她微微颤抖。
后颈处有一双手在拨弄她细碎的发,她稍稍惊讶,伸手抚着,她不知江祈安是不是听到什么,才送她这串珠链,但气氛都酝酿到这儿了,她紧紧攥住了珠链,心又狂跳起来,跳得她脸上发热,“江祈安,我想跟说件事儿……”
身后的人淡淡嗯了一声。
千禧太过紧张,咽了口唾沫,将酝酿许久的话吐出,“武一鸿……死了。”
身后的男人手在她后颈流连,黑暗中他扬起嘴角,“那你就可以改嫁了。”
声音一出,千禧怔住,她猛转过头,跳下台阶,紧紧捂着自己的后颈,惊愕地问,“杨玄刀,怎么是你!”
杨玄刀的手指从她滚烫的肌肤上抽离,骤然有凉意,冷冷嗤笑,“是我怎么了?你真该不会真对江祈安动了心思?从小养到大的弟弟你也下得去手?”
千禧被说中了心底,恼羞成怒,“关你什么事!”
“你若非要改嫁,大可嫁给我,我与武一鸿相貌相似,于你公婆也更好接受不是?”杨玄刀朝她逼近,笑意暗含着几分猖獗。
这话给千禧听笑了,“你真是想得美!凭什么你长得像我就要嫁给你?你又不是他!”
他站在窄窄的阶梯之上,挡住了千禧的去路,她只好下两阶,蹲在河边。
“怎么,是谁说的女人并非都会受不住寂寞红杏出墙?怎么去了一趟菱州,就要对自家养大的弟弟投怀送抱?”
千禧极力忽略他言语中的挑拨与挑衅,可他猜对了七八分,切中要害,让她窘迫,只能胡乱骂道,“要你管,这是我的私事!”
“你这般放浪形骸,武一鸿知道吗?他知道你置他父母于不顾,仅仅三年,你就巴望着要改嫁吗?”
“怎么着,江祈安年纪轻的时候你看不上他,如今人家当了县令,你就忽然看上了?还是你看上了他如今的地位?”
千禧越听越刺耳,她蹲在河边,将手伸进水里胡乱拨弄,虽有凉意,却也解不了她的烦躁,“是又如何?武一鸿死了我不能改嫁吗?看男人不看样貌地位钱财看什么?一事无成的男人我才看不上!弯酸刻薄的人我也看不上!”
杨玄刀听着,丝毫不觉刺耳,反倒喜欢她的牙尖嘴利,轻笑两声,“你是说我比不上江祈安?”
“废话!你有什么比得上他!”她恼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