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我依旧觉着他可厉害,他为岚县谋划一条出路,一条康庄大道。那日回岚县的路上,我问他,那长长的车队装的是什么,他说,是银子,是莲花村下半年的口粮。”
  “那一刻,谁骂他我都不听。”
  “要什么风骨,要什么高傲,要什么认同。”
  “只要他自己信,就足够了。”
  “乐夫人,你也要信自己的追求,芙蕖夫人是真实存在过的人,她坚定不移走了一生,你是见过的,你没有质疑自己的必要。”
  “至于你的儿女丈夫无法理解你的追求,那就忽视他们吧,哪怕不和离,你也要旗帜鲜明,你气势够强,他们自然会弱。”
  “等你将自己的追求清清楚楚说给他们听,说不准还有人能懂你,自然而然有人站在你那边。”
  乐悦听着,若有所思地点头,“千媒氏说得有理。”
  “你说清楚了,若田老爷还是极力阻止,甚至不惜逼迫,那就是婚姻问题,可以走到和离这一步。”
  乐悦点头。
  “乐夫人,你知道你说和离为何有如此大的阻力吗?”
  乐悦疑惑摇头。
  “你对田家很重要,且不只是因为芙蕖夫人侄女这个名头,就这三十年,你操持着田家多少事,他们需要你,才会拼命劝阻你,这是你的号召力!有了这份号召力,你就有与田老爷对抗的筹码。”
  “届时,不管他出于情,还是出于利,终究会为你退让几分。”
  “再说回孩子,你是他们的母亲,在这个家,你才是掌权的那个人,他们要说情,你就说养育之恩,他们要说利,你就与他们谈利,无论谈什么,你都没有对不起他们,绝没有只委屈你一
  个人,紧着他们的道理。”
  乐悦听得凝重,孩子对她来说,仍是要慎重考虑的事情。
  说了那么多,千禧沉一口气,“这些都是极端情势,乐夫人,我再问你,你与田老爷还有情吗?”
  乐悦觉着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思绪良久,“曾有过,有时觉着耗干净了,有时又觉着,除了他,又能是谁呢?”
  千禧记得,像公婆这样的恩爱,也时常有怨言,武双鹤死后,遇着公爹烧伤,怨言什么的,在一夕之间无影无踪,开始说着珍惜的话,像两只伤痕累累的兽,互相舔舐伤口。
  高粱声家的事,媒氏们也偶有谈论,二人常闹得厉害,哪怕他是金玉署的士曹,高士曹的夫人也不给半点面子,却是在高长生生病后,二人都变得温和了。
  千禧想明白了,对乐悦道,“左右没什么深仇大恨,他不苛待你,就是常态。”
  “人这一生是否值当,不是在最高兴的时候决定,也不能由最低谷决定,只有死的时候才知道,不到撕破脸的时候,乐夫人大可不必急着判定对他是否有恨。”
  乐悦又不明白了,“那我该如何做?”
  千禧扬起嘴角,“夫妻之间还是要用些小伎俩。”
  “你们之间多少有些恩情,利用他对你情,诱哄他,成你的事。不管怎么说,田老爷有财力,于你的想做的事儿大有裨益,但你不能退缩,不能委曲求全。倘若你们能在一条从未设想的道路上找着共鸣,那乐夫人的疑惑,不就解决了吗?”
  乐悦听罢,轻笑出声,“这个年纪了,如何使小伎俩……”
  “乐夫人觉着羞,那就正是使用小伎俩的好时机。”
  千禧还真就教了她一些小伎俩,也不过几句哄人的话,但甜蜜的话在夫妻调解中,不论年纪,百试百灵,从未失手。
  好与歹千禧都给乐悦说明白了,她转身又去找了田锦。
  田锦知道她与乐悦聊了一早上,怎么也不待见她,阴阳怪气道,“怎么?说成了?你们金玉署好像是靠婚书吃饭的吧!”
  千禧早就做足了心理准备,“田老爷误会,我是来道歉的。”
  “呵!黄毛丫头也敢对我的婚事指指点点,不自量力。”
  千禧嘴角抽动,仍旧假笑,“田老爷,可是对乐夫人有情,才怕我插手此事?”
  田锦一愣,竟不知该怎么反驳,“有又如何!”
  “田老爷在岚县可是大人物,乐夫人当初嫁给你,也是芙蕖夫人做主的一桩好姻缘,这都三十几年了,田老爷也是儿孙满堂,令人艳羡。”
  她突然说那么多好话,让田锦措手不及,不知她要搞什么幺蛾子,“是又如何!”
  “不如何啊!这说明田老爷是个好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千禧一本正经。
  田锦:“……”
  快是年过半百的人了,竟被个黄毛丫头唬着了,甚至不敢回答。
  “田老爷,乐夫人近来心情不好,的确闹了一番,可田老爷有没有想过是乐夫人她受了委屈?”
  “好吃好喝供着她,又没打她,也没吼她,怎么就让她受委屈了!”田锦立马反驳。
  “人又不是牲畜,并非吃饱喝足就够了,田老爷阅人无数,怎会不懂得驭人?还是田老板觉着,妻子不过供你奴役差使的仆役,不是人?哪怕是仆役,你也得发足了银钱,还得学着驭心!”
  田锦忽然急了,“你胡扯些什么!我什么时候觉着她不是人了!我从未苛待过她!”
  “你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如何不算是苛待?拿些金银财宝堵她的嘴,拿贤良淑德约束她的心,让她恭恭敬敬为田家付出一辈子,还不允许她说半点不好,这跟鸡要下蛋,牛要犁田有什么区别!”
  “这就是苛待!”
  “瞧不起她,也是苛待!”
  “钱是她帮你一起挣的,虽说你允许她花钱,但她每花一分,你就要奚落她一次,你却能光明正大支配所有,这就是实打实的苛待!”
  “田老爷,我今日不是来劝她和离,而是对你行教导之责!”
  “你是岚县的有名人,多少人对你马首是瞻,你作为最富裕的人之一,对自家夫人如此苛待,若让人效仿了去,以后岚县的男人不得反了天?”
  “你苛待的还是芙蕖夫人的侄女!”
  “三十六船坞里,有多少人是跟着芙蕖夫人发家致富的,田老爷比我清楚!”
  “田老爷也别想威胁我,我和江祈安,只要没有捉奸在床,我都能反告你,江祈安是县令,有当今圣上撑腰,我娘是千芳,信任她的人不在少数!到时候究竟是谁损了名声,咱们可以走着瞧!”
  从那苛待的罪名开始,田锦被千禧说得哑了火,想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阴沉着脸,怒视她。
  千禧慷慨陈词一番后,又变了好脸色,“田老爷,想你也不是会把气撒在夫人身上的孬种,我刚才说的话,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田老爷不必太过责怪自己。”
  田锦:“……”
  千禧福身行礼,“话尽于此,田老爷,告辞。”
  千禧走后,田锦一肚子火气没处发,乐悦趁机找到他。
  田锦怎么都觉得火大,又憋着没骂人,他不想真坐实了千禧孬种的言论,一时气得胸腔胀痛。
  正当此时,乐悦端来一杯热茶,轻轻抚着他的背,“好了,咱不跟一个小姑娘计较。”
  她声音温和,是许多年未曾有过的轻哄。
  田锦怔住了,抬头望着她垂下的脸,竟有一丝愧意,“哦……跟黄毛丫头有什么好计较的……”
  乐悦也顺着他的话,将千禧当做外人那般骂,二人同仇敌忾,田锦很快被顺了毛。
  乐悦不禁感叹,千禧的小伎俩还真好使。
  第135章 荷花祭荷花祭那日,梁玉香拿来两……
  荷花祭那日,梁玉香拿来两朵泛着青的头花,将千禧按在了梳妆镜前。
  千禧看着那两朵大头花陷入沉思,“阿娘,会不会太招摇了?”
  “今天荷花祭,个个都花枝招展,你灰头土脸像个什么样子!”梁玉香今日也穿得鲜亮,笑呵呵的,看起来精神头可足。
  头发被梁玉香挨着挨着盘起,千禧玩笑道,“穿那么好看,出去被人看上了咋办?”
  “看上了说明你好看呗!还能咋办!”
  梁玉香打量千禧的发髻,当作品一样细致调整,插上一朵朵珠花,满意,她很满意!
  “阿娘你不知道那些男人哟,色眯眯的!”千禧时常在外面走,可清楚有些男人的无礼,虽想打扮靓丽,却也偶有担忧。
  “爱看就让他们看呗,岚县的姑娘多漂亮,今晚他们看都看不过来。再说了,那么多人呢,你爹又不是吃干饭的,只要你不去黑灯瞎火的地方,谁敢动你呢!”
  千禧闻言,真安下心,“也对!那我要穿那套藕粉的!”
  “不行。”梁玉香道,“你这头花是青色的,要么选头花,要么选你那套藕粉衣裙。”
  彼时,头发已经盘好,招摇的头花别在脑后,发
  髻梳得干净素雅又不失灵动,“好难选。”
  千禧纠结了好久,终是觉着这头梳得太好看,放弃了那藕粉的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