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江祈安抬眸,眼里红血丝明显,“还有何事?”
  “这事……算是私事。”
  江祈安听这熟悉的话术,心里又开始打鼓,“你讲。”
  “近来坊间传闻县令大人与媒氏千禧……”
  “究竟是何处传出来的!”江祈安声音愠怒至极。
  高粱声还没见过他这般模样,就连隔间洒扫的仆役都放下扫帚往这边探来。
  高粱声一个激灵,左右张望,他走到江祈安身边,悄声道,“属下有猜测。”
  江祈安带着怒意的锐利目光扫去,“讲。”
  高粱声讲了一件事,“此事有关富商田锦,是田锦的妾室讲与我听的……”
  话说前些日子,杏子街的梧桐树被砍了,田锦的夫人乐悦便将那些木材卖的钱财给了杏子街的百姓作为抚恤,总共不过二十两银子。
  乐悦那日心情极好,一来在杏子街留下了名声,二来也算能效仿姑母做了件利于民生的好事。
  饭桌上,乐悦与三房妾室和孩子们说起这事,乐悦的女儿却调侃道,“娘,你去忙前忙后,二十两都得不到,这有何意义?倒不如给我那铺子添点钱,装点一番,也好多招揽些客!”
  乐悦立马垮脸,这话让她极不舒服,哪怕是自己亲女儿说的。
  饭桌上几房妾室也附和着大姑娘,玩笑道,“是啊,姐姐出钱又出力,顶多赚几句好话,这不白忙活么!”
  “姐姐倒不如给自己添几件首饰,瞧姐姐近来多素啊!”
  乐悦平常和颜悦色,从不以威严姿态示人,可那日,却是对这几句玩笑话发了火。
  “二十两银子而已,你们至于如此剜痠?”她质问桌上一众人。
  连她大姑娘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问几位姨娘,“我们说错什么了?”
  乐悦怒拍桌案,桌上的碗碟惊起哐当声响,“二十两银子,你们就变着法说我,我终日管着这个家,二十两银子我都花不得了?”
  桌上众人噤声不语。
  她指着桌上几位妾室,“你!今儿要买个宅子,明儿要盘个铺子,我说过一句不嘛?我还想着法儿地教你如何打理铺子!”
  “你!一年三百多日,你妆面首饰三百日不重样,虽说嘴上劝你,但田锦给你买的的东西我没动过分毫!”
  “你!见天的要钱,钱也不知花哪儿去了,管你养男人还是养狗,我过问过吗?”
  众人皆吓得缩脖子,乐悦在气头上,指着自己的女儿,“还有你!吃要吃最好的,穿要穿最好的,整个岚县谁能与你比!你都要成个公主了!公主都不敢比你奢华!”
  “你们如此,我可曾对你们吝啬过?有吗?没有!”
  “我今日不过花了二十两,用了几个工人,你们就对我指指点点,阴阳怪气!你们当真没有良心?”
  大姑娘吓坏了,红了眼,抽泣着道,“娘,我们没说你花不得钱……我们只是说不值当……”
  乐悦被这话气笑了,怪不得她今天那么生气,原是如此。
  她觉着有意义的事情,她们嗤之以鼻,哪怕在她愤怒成这样,她们仍然意识不到她们的傲慢蔑视,还轻飘飘地道一句,不值当。
  她忽然就想笑,也如此做了,放声大笑,笑着笑着挤出两滴眼泪。
  信仰被践踏的感觉,原是如此。
  她想成为姑母那样的人,很蠢吗?很贱吗?
  她一生富贵,儿女双全,就够了吗?
  她失望地抛下一句话,“同你们活在一个屋檐下,还和和气气地过了三十年,我真是贱透了!”
  那日田锦归家,家里人就告诉他,天塌了,夫人发了滔天怒火。
  田锦赶忙去问,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就那么点小事,你至于吗?”
  乐悦一颗心在瞬间沉到谷底,“至于!冲你这句话,就至于!”
  她说得咬牙切齿。
  田锦也不知她到底在发什么神经,“二十两而已,真不至于!”
  “就是至于!二十两,是我想做的事,就是至于!以后还会有二百两,两千两,千千万万两!”乐悦流着泪,愤慨至极。
  田锦手足无措,“你要钱,我给你不就是了……”
  “那我要你把城北的地送给江祈安!”乐悦掷地有声。
  “乐悦你疯了吧!江祈安他什么东西!我凭什么送给他!”
  田锦眼里满是看傻子的傲慢。
  乐悦就知道是这样,她又哭又笑,“呵,不出我所料。”
  田锦疑惑,“什么玩意儿……”
  乐悦道,“你在耽搁我,和离吧。”
  第133章 节哀乐悦闹和离的事惊动了整个田……
  乐悦闹和离的事惊动了整个田家,不管是家中妾室,宗族亲戚,生意友人,得知此事后皆好言相劝。
  不为别的,乐悦能干,多少人受她提拔,与她谋事,如今她要和离,商铺作坊人事变动不可谓不大。
  乐悦的长女虽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惹母亲不高兴了,却是爱母亲的,见天守在母亲门外,好吃好喝,赔礼道歉。
  儿子也从梁京来信,劝母亲不要冲动,他得空就回来。
  乐悦心软了几分,各方利益又复杂得惊人,生出几分退却,嘴上仍不愿意向田锦服软。
  田锦觉着她一定是疯了,要不就是受人蒙骗,几番打听,才听说她与一个叫千禧的媒氏有往来。
  恰逢金玉署除名的媒氏段阳被卸了职务,整日愤愤不平,听闻田老板家中闹得厉害,便送上了他视作翻身筹码的消息。
  他与田锦道,千禧与江祈安以姐弟相称,实则暗通款曲,行苟且之事。
  田锦本就对江祈安不满,这个媒氏千禧又撺掇乐悦跟他和离,实在居心叵测,便找人将这消息传了出去。
  千禧从菱州回来,头一天往金玉署去,就被田锦的轿子拦在了路中间。
  田锦没有自我介绍,只是让轿夫将轿子落地,蔑然睨着她,“千媒氏,年纪轻轻自己脑子还没长全,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瞎管。”
  千禧甚至不知他是谁,满目迷惘,“老爷是?”
  对方根本不理会千禧的提问,自顾自地道,“今儿就来给你一个警告,再敢掺和别人家里的事,有你好果子吃!”
  说完,田锦留下一个令人冷寒的眼神,扬长而去。
  千禧后知后觉,瑟瑟发抖,这是得罪哪个大人物了?
  人家连名字都不稀得报,难道她酿成大祸了?
  去金玉署的路上,千禧那颗心起起伏伏,阵阵心慌,脚下还有些发软。
  果真,一进金玉署,就瞧见人交头接耳,她找了大嘴巴的媒氏朱娇娇一问,“有人传你跟县令大人不干净!”
  朱娇娇丝毫避讳,反倒当个笑料,嗓门最大,惊得千禧脸都绿了!
  许是确实有点什么,千禧慌不择路地扒拉着朱娇娇,结结巴巴,“姐姐姐小声点!这这这……说的什么话啊!”
  朱娇娇继续朗声道,“瞧你这样,怕啥!高士曹里间等你!”
  千禧:“……”
  早上那个警告她的大老爷是谁啊,跟江祈安又有什么关系?
  她一头雾水进了里间,高粱声神情凝重地坐着,门一关,千禧便喘不过气,“高士曹……我我我得罪谁了?”
  高粱声也不卖关子,直言道,“田锦。”
  千禧恍然大悟,“是因为乐夫人想要和离吗?”
  “你倒是门清。”高粱声叹气,将田家的事讲与她听后,道,“田锦指控你行状不妥,私德有亏,有悖媒氏之责。”
  千禧下意识驳斥,“哪里有亏!就因为我与乐夫人提及和离之事吗?那他也太不讲道理了!”
  “所以啊,人家说的私德有亏,是指你和江祈安的事。”
  “这不是混淆是非嘛!”千禧气得站起身,据理力争,“他这是逼我,不对,是恐吓乐夫人,甚至恐吓咱们金玉署,让乐夫人知难而退,让整个金玉署没人敢为乐夫人和离!”
  高粱声无奈叹气,“这不难懂,但人家既然状告你,我就得处置,现在事情还没有闹大,还能妥善处置。”
  “怎么妥善处置?”千禧问道。
  “你别掺和田家的事,你若拉不下脸,我可以去找田锦,替你道歉。然后你在这篇告白上落个名,这事就当做谣言过去了,谁也不追究。”
  高粱声向他递来告白书,千禧赶忙看清内容,竟是江祈安遒劲有力的字迹,上面解释江祈安与她的关系是收养关系,二人绝无私情,还有江祈安的落款。
  不知为何,千禧越读越生气,“这是江祈安写的?”
  “货真价实,那字迹你不熟悉?”高粱声微微叹息,“千禧,田家的事你别管,把名落上,我还能护你。”
  高粱声的话说得明白,千禧也不想做不成媒氏,从小到大她就光看着娘亲了,她没想过做些别的,更何况她还一门亲事都没说成,怎么也不甘心。
  她心里不服,她只是和乐悦提了和离的事,就能引起田锦那么大的反应,还大费周章用江祈安和她的事儿来威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