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既是下定了决心,千禧将江祈安从脑子里强制驱逐。
忙碌起来,就没心思去想。
凤来春今日有几桌客人,但短工长工却没来几个,她忙得脚不沾地。
掌柜也不让她歇着,只道,三倍工钱!
能赚钱她巴不得,欣然应下。
二楼来了一桌客人,男女皆有,个个气度不凡,金丝滚边绸缎长衫,随行仆役撑着曲柄伞,照料仔细,派头十足。
掌柜让千禧去招呼,千禧也没见过派头那么大的人物,心里头退缩,“我……我不敢。”
“千禧丫头,我瞧出来了,你对付那些外地人,很是有一套,这几个就是外地来的,你定能有招儿!”掌柜说得十分笃定,“这群人瞧起来富贵,若是得了赏钱,那可都归你啊!”
千禧可经不住夸,一听说还有赏钱诱惑,态度立马就变了,“对!我嘴甜,我不去谁去!”
说着,就端着一盘零嘴和清茶上了楼,恭谨将小食端上桌,亲和地问,“客官可以先尝尝我们凤来春小食,都是当地特色。今日大雨,咱们赠客官一锅藕汤,可以去去潮气,藕汤即刻就来,吃上了,咱再慢慢点菜。”
这一桌子人不管怎么看,都觉得气度威严,让千禧有些胆怯。
为首的妇人下巴方正,体格略宽,周身气息浑厚,气魄非凡,她微微勾起唇角,礼貌问道,“那你说说,你们这儿都有些什么?”
千禧扫了一眼桌上的人,都是中年人,身着华贵却不招摇,便向他们介绍昂贵的滋补菜色,“八珍合欢汤是咱们酒楼的特色菜,一般辅以口感清淡的龙井虾仁还有醉鱼……”
千禧一口气念了好几道菜,静静等着客人答复。
妇人只道,“可,先上这些。”
点完菜后,又给一桌客人上藕汤,便听那妇人道,“你们这岚县,年年都这般下雨?”
屋里没有别人,这话明显是冲千禧问的,她忙答道,“今年会大些,但几乎每年都会下一场,一般三五天后会放晴,客官还是要备好雨具的好。”
妇人端起汤碗尝了一口,一声轻笑,“味道还行。”
不知是不是听错了,千禧总觉得这声笑带着讥讽嘲笑意味,她没过多言语。
又听那妇人道,“我还当是个什么神仙宝地,年年大水,如何能富有。”
话音一落,周围人呵呵笑起来,有人附和,“大姐说得是啊,不如咱们青州。”
千禧这下明白这群人的威严从何处而来了,是他们身上透露出的蔑视与傲慢。
青州人在岚县的风评总是如此,以前常听人说起他们拿鼻孔瞧人,千禧还不信,现在看来,并非空穴来风。
不过他们是客人,该怎么服侍便怎么服侍,“客官青州来的,我听说青州可富有,那船都是镶金边的。”
桌上几人明显被这话取悦到了,面上微微带笑,有人应了千禧的话,“不至于不至于,但咱护国公的船倒是真镶了金边!”
护国公?
千禧面上依旧笑得恭敬,却是被这个称呼吓到。
新朝梁国没听说封过护国公,那护国公只能是前朝封的。
江祈安和公爹闲谈时说过青州局势不稳,以前没有实感,如今却是真切感受到了青州人对梁国的态度,充满了鄙夷与不敬。
岚县如今仍有人赞颂前朝的好,但江祈安是当今梁国皇帝钦点的状元,立场不言而喻。
管它呢!她就一个小老百姓,也左右不了什么,只是说话做事得注意些,不能触犯禁忌。
她应道,“那可真是富庶,我都没见过几块金子。”
“呵呵呵!岚县这么穷啊?”一男人愉悦开口,“我那夫人还说来游玩,闹着要看那荷花祭,一来就遇上这么大的雨,走也走不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
“客人是来游玩的?”千禧问道。
“可不是嘛,这鬼天气糟心!白来了!”
“不算白来的!”千禧语气忽然雀跃起来,“三五天绝对放晴,岚县游玩的地方可多了!”
“那你说说怎么个玩儿法?”
“若是客人能待上一个半月,就能赶上八月底的荷花祭,若是时间短,五日放晴后,江运未恢复,可以去马儿洲,那处的荷花开了,周遭是两个繁华镇子,那兰英戏客人听过没,就是从那处发源,名伶齐著英就在那儿站台子!”
“看完戏,赏完荷花,在马儿洲的富马山下,有一个奇特的洞窟,洞窟里满是各色水晶,矿工采了在路边售卖,品相好的水晶常能卖出高价。”
“马儿洲的菜色也好吃,最著名的就是茶香鸡,每一口鸡肉都能做到茶香四溢,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
“马儿洲玩上三日,城西便能通路了,马车也好,船也行,往东走,有一座仙山可领略雾气缭绕的仙境,不管外面如何炎热,那仙山里永远舒适,说来也怪,冬天那山里也不冷,客人不妨去爬爬山,不可谓不神奇。”
“爬完山,在半山腰有一处观景台,可观赏到岚县的三江汇流,能俯瞰半个岚县,尤其壮观……”
千禧一口气说了很多,将岚县如何游玩,说了个精光,哪处玩几天,哪里又有别致的人文景观,是坐船还是行马车,到了哪处吃什么,细致入微。
一桌人都听愣了神,上菜也没反应。
为首的夫人眼眸越听越亮,直到千禧说完,她啧啧称奇,“小丫头年纪不大,见识不少。”
千禧羞赧笑了,“我从小就在岚县长大。”
“那你对岚县了如指掌?”
可不嘛,她是个媒氏,归她负责的街巷每户人家有几口人,那些人有什么糗事她都得清楚。
千禧心里头得意,却是谦虚开口,“不敢当,略有了解。”
妇人呵呵笑了,目露赞许,对下人挥挥手,下人立马从袖中取出一块金饼,双手托到了千禧面前。
千禧骤时一愣,看了眼那妇人,妇人朝她挑眉,她才明白那是赏钱。
赏一锭银子就已经不得了,一块金饼实在夸张了些,她有些不敢接。
“给你你就拿着,你如此见识,没见过几块金子怎么行。”妇人道。
千禧战战兢兢接了那金饼,虽然也算不得重,就是觉得沉,她是真没见过多少金子啊!
她还在望着那金子难以回神,妇人又开了口,“得了,小丫头,待会回家再美去吧,你先去楼下,帮我接一个人。”
千禧忙收好那块金饼,“客人想要接谁?”
“一俊朗青年。”
第84章 青州来的人千禧来到楼下等着他们……
千禧来到楼下等着他们所说的客人。
对方什么都没说,只说是个俊朗的男人,奇奇怪怪,名字都不告诉,她倒要瞧瞧有多俊朗!
大雨滂沱,乌云压顶,零星行人匆忙避雨。
千禧左右张望,须臾,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高个子男人从巷子里走出。
那身形,与身披蓑衣的武一鸿如出一辙。
千禧呼吸一窒。
转念一想,又怎么可能是武一鸿,只能是杨玄刀。
千禧叹息,见着人大步朝酒楼而来,目的性很强,难道楼上客人要见的人是他?
俊朗是俊朗的,武一鸿那么俊,他也算俊吧……
直到杨玄刀走到她面前,斜睨她一眼,八九不离十了。
他一个山匪,是青州富贵人家的客人?
怪不得总斜眼瞪人,千禧确认了,就是他,趾高气昂的青州人!
杨玄刀摘下斗笠,解下淌水的蓑衣,狐疑地看了千禧一眼,手里的蓑衣斗笠僵在半空中。
千禧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是个跑堂的,人家是客,忙伸手接过,赔笑道,“客人是应邀前来?”
杨玄刀余光瞥见那蓑衣上的水滴落在她鞋上,微微皱眉,轻嗯了一声。
千禧将雨具放好后,小跑着引人上楼,“客人这边请,楼上的客等您好一会儿了。”
杨玄刀淡漠跟上去。
将人引进屋里后,此前说笑的氛围骤然沉寂,所有人都端起姿态,皮笑肉不笑,目光相迎。
安排好座次,上完了菜,为首的妇人道,“小丫头,你先出去,若不唤你,没必要进来。”
千禧恭谨退出了房间。
酒楼人少,她就在门口晃悠,以便被唤之时能立马回应。
雅间内。
一时无话。
良久为首的妇人才开口,笑容客套,“玄昭,让你流落此处,苦了你,是母亲没能护好你。”
杨玄刀面容冷硬极了,几乎不为所动。
空气又凝滞了。
他忽的起身,走到门边,让在座的人顿时心头一紧。
推开门,就瞧见偷偷摸摸的千禧,杨玄刀冷声道,“别偷听。”
千禧的确好奇,也怕人唤她听不到,就凑近了门边,试图听个什么,但房间能隔音,不大声说,她一个字也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