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周父没成想,他这么多年来,花了许多
钱笼络关系,多次消除儿子劣民的记录,到了今天,竟是砸了自己的脚,他气得脑门心痛。
高粱声又道,“至于周大顺到底应不应该判定为劣民,在金玉署,千媒氏的判断一点问题都没有,周大顺就是该判为劣民!”
周母一听这话,心痛欲绝,晃晃悠悠站起身来,忽的就朝高粱声扑过去,“我杀了你,我儿才刚死!你就这么咒他!”
高粱声一只手抵挡着人,声音沉稳,透着威严,“呵!坏人死了就能被原谅?他到了地府,也只能下油锅烹!”
“来,把周家人的恶行给我念出来!”
高粱声身后的朱娇娇站出来,举着小本本就开念,“周大顺,七岁,被其父带入县衙,潜入库房,偷盗县衙书籍,其父周收不以为耻,将偷来的书籍倒买倒卖,后多次纵容周大顺行偷盗之事。”
“周大顺九岁时,浴房偷看妇人洗澡,装成女娃,对浴房妇人上下其手,其母李长素丝毫不愿管教,致其屡次犯错!”
周母哭着,恶狠狠地道,“九岁的孩子懂个屁!”
“那他为什么要扮做女娃?再者,浴房有男女之分,三岁为限,都九岁了,还有什么说头!”
“那都是孩子,小孩子不懂事而已!他死了你们还要污蔑!”
朱娇娇嗓门最大,轻笑一声,“我管你死不死,我只是在说周大顺该不该被判为劣民!后面还有八十六条,要一条条念给你听吗?”
周母还想说话,朱娇娇却将手中册子高高捧起,“孙大人,此册有周大顺罪行八十八条,这是二十几年来,所有媒氏对其人的评价,每一条都有理有据,故,媒氏千禧的判断,一点问题都没有,请大人明察!”
孙秀大喜啊,可算有人送来了台阶,他巴不得赶忙跳上去,他接过册子,假意翻了翻,眉目舒展,“嗯,的确是有理有据,千媒氏的判定并无过错!”
千禧听到这句话,紧绷已久的心松懈下来,她含着眼泪望向高梁生,高粱声朝她微微颔首。
心安定下来了……
朱娇娇拍了拍她的肩,还胡乱揉了揉她的头发,小声道,“别哭啊,哭了人家觉得你好欺负!”
千禧怎能忍住,方才她没有反驳的论据,慌乱无措,觉得天都要塌了,可他们一来,几句话便解决了。
她看着孙县丞手边的册子,那是每个媒氏都要写的手记,要记录每一个接触过的人,好事坏事,整理成册,这工作繁复又无趣。
她有时都不想写,却是在今日体会到了那手记的厉害之处。
身后的壮年男子仍有不服,嚷嚷道,“那今天把周大顺气死了怎么算?”
“周大顺就算劣迹斑斑,但你们金玉署说的是屡教不改者!若周大顺在死亡前已然悔改,却仍要受你们媒氏的恶意评判,这让人怎么活?”
“以后,我们岚县的人,见着媒氏要卑躬屈膝,曲意逢迎才行吗?若是不这样做,指不准他们就去姑娘面前说我们坏话,搅黄我们的婚事,最后还将责任归咎于我们,说我们是劣民!”
“我们绝不容忍!”
“对!绝不容忍,周大顺就是前车之鉴……”
……
他们开始齐喊口号,都是壮年男子,声势之大,县衙外侧门还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这般煽动的话语,加上一条人命,重量之重,难以估量。
他们好像不准备善罢甘休。
千禧心头害怕,紧张得腹部抽痛,却是见着从门边溜进一袭身影,青衣长衫,衣袖鼓风。
是江祈安。
他没朝这边看一眼,翩然走到了孙县丞的右侧的屏风后,屏风是月白色的轻薄绫纱,上面绣着荷花莲蓬,看不清面容,能看到人影。
千禧看着他朦胧身影坐上一把太师椅,身姿端正,手搭在扶手上,衙役给他端来一杯茶水,他摆手拒绝,而后对衙役耳语。
千禧觉得得救了,他那么聪明,总该知道如何解决现在的乱局。
她微微咬着下唇,牙关微颤,紧紧攥着衣衫,忍着想哭的冲动。
马上就能得救了……
第75章 没收媒印衙役认真听了江祈安的吩……
衙役认真听了江祈安的吩咐后,来到孙秀身旁,复述给他听。
孙秀面露疑惑,眼神向衙役再三确认后,衙役点头。
孙秀提着一口气,视线扫了一圈,而后吐出一口浊气,端着身段,眼睛一闭,惊堂木狠狠一落,“安静!”
这一声吼得中气十足,语气足够沉着镇定,堂中之人也觉县丞的气息有变,皆安静下来。
孙秀缓缓开口,“周大顺之死,还需查实!”
“但公堂之上,人命关天!”
“媒氏千禧,言辞过激,致使重伤之人气血瘀阻,一命呜呼,罚媒氏千禧上缴媒印两月,两个月之内,禁行公事!”
此言一出,千禧瞳孔皱缩,胸腔气血翻涌,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她吼出了声,“什么?”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江祈安的指使!
一道愤恨目光穿透屏风,江祈安只觉周身冷寒,身躯一紧,不禁往椅子后背靠了靠。
他完蛋了……
千禧想反驳,却被高粱声挡在身后。高粱声轻轻摇头,示意千禧噤声。
千禧只好作罢,气得双手一抱,大牙都快咬碎了。
孙秀心肝也在颤,但正事要紧,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金玉署管理不力,罚白银百两,予周大顺双亲,作为安葬与抚恤费用!”
后面的媒氏一片哗然,嫌恶之声不绝于耳。高粱声依旧朝她们眼神示意,这才让媒氏们安静了些许。
倒是那些闹市的劣民团伙疑惑,面面相觑,似是没想到这个结果。
周大顺的父母听说有白银百两,霎时也没了话,心有不甘,又有些茫然,毕竟他们真死了儿子。
高粱声领了罚令,差人去金玉署取来白银百两,当堂交与周家二老。
孙秀没有说第二次升堂什么时候,只道会查出一个结果,让周家二老回去等。
周家人拿了沉甸甸的银子离开,没了苦主,那群壮年男子也没了依托,只能跟着离开。
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金玉署的人显然不服这个判决,把千禧围在中间,你一句我一句地打抱不平。
千禧难受极了,百两银子太多,就因为她招惹了周大顺,硬生生被扣上这莫须有的帽子,像是泰山压她头顶了,呼吸沉重又压抑。
她也不知该怎么办……
她以为江祈安会禀公处置,会帮她……
一想到这里,她眼泪就止不住,这是个什么弟弟,她再也不要相信他了!
坏人!狗官!是非不分!脑子有包!
“哟哟哟!丫头别哭了,不是你的问题,是这些个人胡搅蛮缠!”
“是啊!也不知怎么会这样判!人死了就能不讲理?判他是劣民有理有据,还要金玉署赔钱!什么个玩意儿!”
媒氏们骂得起劲,千禧就更觉得委屈,她就是没错!
高粱声站在孙秀面前,感觉后背都要被口水喷湿了,一阵又一阵的叹气。
孙秀看着面前的人,,瞥了一眼屏风,屏风后面早已没了人影,他那个心惊胆战哟,他是按江祈安的指令判的,不会最后恶名还得他担吧……
不过担心无用,已经判了,只能硬着头皮安抚,“高士曹得稍微安抚一下金玉署的媒氏,今天这事的确委屈你们,但显然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高粱声乖乖点头,“是,那是自然。”
“特别是那个千媒氏,人年轻,还是县令大人的……”孙秀挑眉。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呵呵呵!”高粱声头疼得要死。
互相无意义地吹捧后,高粱声让媒氏们散了,单独找了千禧。
千禧气鼓鼓的,但是对高粱声十分恭谨,她一双手颤巍巍地将媒印给捧着,天大的委屈涌起,就像要跟这媒印永远告别那般。
她努力忍着嚎啕大哭的劲儿,抽的身子都在抖,“高士曹,我……办事不利,经验不足,没有资格拥有这媒印……都怪我,才让金玉署赔了那么那么多钱……”
高粱声正襟危坐,看着她手心颤抖的媒印,“那倒不用。”
千禧有些懵,委屈嗖的就没了,“高士曹的意思是不罚我?”
“倒也不是。”高粱声顿了顿,“反正也没人找你说亲。”
天塌了啊!她更伤心了!
高粱声忙安慰道,“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奉钱照常给你发,没事了,都是小事儿!”
“这还叫小事儿!”
“这事儿许是还有后续,你应该看见县令大人了,
他是你弟弟,你该信他不会让你受这种委屈。两个月指的是期限,他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才不要信他!就是他是非不分,我还以为他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