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三人扯完,已是日落西斜。
江祈安跑去隔壁铺子借了扫帚,将果皮给扫了。
那铺子里的大婶刚才听稀稀拉拉听到他们的内容,知道了他们身份,这会儿见他扫地,满眼放光,“县令大人还亲自扫地啊!”
江祈安淡淡嗯了一声,他不扫就是千禧扫,反正许多乾肯定不会扫!
许多乾不仅不扫还催促着人快走了,念个不停,“快走了,啰啰嗦嗦的,你不是还要请将军吃饭嘛,让他出点兵蛋子帮忙来挖沟!谈不成我以后就不帮你了!”
扫完,江祈才放了扫帚,跟着人离去,脚步犹犹豫豫,“千禧,我得走了,你早些回家。”
千禧也有些不舍,她拽着江祈安在他耳边悄声问道,“那枇杷是不是在马儿洲摘的?”
江祈安点头。
那是他们俩发现的枇杷树,就那一棵树的果子又大又甜,外面根本买不到那么好的枇杷。
千禧心碎啊,她才吃了两个!
“还有吗?”千禧眉头紧皱,十分紧张。
“顶上还有点儿,我明天去给你摘。”
“说话算话啊!我好馋……”
她语气亲昵,江祈安听得眉梢扬起,“嗯。”
二人都没开口,气氛沉寂片刻后,江祈安道,“你早些回,快天黑了。”
千禧乖巧点头,依依不舍的目送他离开。
他好忙
碌。
公爹以前在县衙任衙役时,常常谈起县衙的事情,他说,县令这个官有人当得清闲,甚至城里的百姓也会清闲。
也有人做得忙碌,这样的忙碌有时候也会被骂,说是劳民伤财,但是所有的举措,都得往后看,十年二十年许是能看出门道。
江祈安无疑是后者,锐意进取,千禧总听得有人骂他,但于百姓而言那很正常。
她是因为知晓得更多,才能去理解他,越是理解,就越不忍心。
每次见他,要不是病了,要不就跌进沟里了,总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今日穿得那么干净,裙摆上依旧有黄泥。
明明还有许多话想跟他讲,却再也不忍去依赖他。
竟生出一种弟弟长大了留不住的感怀……
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街巷,房檐瓦当还有暖黄的阳光,巷子却骤然阴冷不少。
日头落得快,拐过街角便没了余晖,天快黑了。
巷子尾猛地蹿出一个人影,又重重拍在了千禧的肩上,这黏腻厚重的手感。
千禧嘴角微抽,不会是他吧……
一转头,正是周大顺那张脸,依旧是歪七扭八的发髻,黄焦焦的衣领,“千媒氏,这两日都找不见人,你什么时候给我说亲?”
千禧面容僵硬,“我不是让你整理内务吗?你衣裳怎么还没换?你家也不缺衣裳穿吧?还有你那头发,一绺一绺的,洗洗干净不好嘛!”
“我管你那么多,我爹说了,我都三十几了,金玉署必须给我找个媳妇儿!不然我就上县衙告你,我二叔是县衙的主簿!”
千禧嫌弃死了,小声嘀咕,“我弟还是县令呢……”
周大顺没听清,“什么县令?你说什么?”
“我说,你一个生活都不能自理的人,我怎么给你说媳妇?你若屡教不改,我可以把你列为劣民!”
“你凭什么说我是劣民,分明就是你们金玉属的人偷懒!”
千禧不想与他多说,脚下加快了步子,冒着头往前走,“得了!你不收拾好自己,我不可能给你说媳妇!哪日收拾干净了再说!”
周大顺可不服气,一路缠着千禧,念个不停,说来说去也就只有那几句话,什么强制婚配,什么二叔是主簿,什么金玉署的人无能……
烦死人了!
周大顺见千禧不理他,竟开始动手动脚,一把揪住千禧的衣裳,拉拉扯扯,说什么也不让走!
第67章 吃酒喝肉千禧怒了,一双眼狠狠瞪……
千禧怒了,一双眼狠狠瞪着周大顺,“你不要对我动手动脚,不然我明日就把你送去县衙,让你去城东挖沟去!”
“你去啊,我二叔是主簿!”
这人油盐不进,千禧烦透了,“我管你二叔是不是主簿,我在县衙还有人呢!人家比你二叔官大,弄不好你二叔还有你爹都得被撤职!”
这话让周大顺眼里萌生出几分退缩,但他思考一瞬后,又恢复了蛮横的样子,“你瞎说!我怎么没听说!”
“蠢得你哟!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天天把二叔的名头挂在嘴上,给你二叔抹黑!”
千禧知道他欺软怕硬的,搬了些名头说给他听,“我爹以前就在县衙做衙头,我娘是大名鼎鼎媒氏千芳,这县衙里的人十有八九都是我娘说的亲事,你二叔一个主簿算什么!我丈夫还在军中,小心他带兵来收拾你!”
果不其然,周大顺放了手,杵在原地,忿忿不平又畏畏缩缩。
千禧不管他,匆匆逃离。
周大顺左想右想又觉气不过,三十几岁还没个媳妇儿,连强制婚配都轮不上他,脑中理智瞬间化为齑粉,几步追上去,一把扯着千禧的衣裳。
千禧慌乱地跑,这些猛地被揪着,大力一甩,整个人失了重心,直朝身后倒去,后脑勺磕到地面,脑中一片空白,晕乎乎的,什么都没反应过来。
昏暗光线中,周大顺的脸看起来面目狰狞,邪恶丑陋,她只能看见他嘴巴在动,声音却嗡嗡的,听不清他到底说了什么。
但千禧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劣民!
不可理喻的劣民!
她脑子里只有这个词,她有权判他为劣民。
她扶着脑袋,昏昏沉沉想要站起来,周大顺却死死揪住她的衣领,“你要是不给我说亲,我就去县衙告你!”
千禧下意识间,一巴掌就呼过去,“你去啊!我还怕你不成!”
这一巴掌激怒了周大顺,他高高扬起巴掌,正欲落下,忽的后脑勺被钝物砸中,他瞬间放开了手,抱住自己的脑袋,愤愤回头。
一片乌瓦之上,两个逆着光的人影。
暮色四合的时刻,只有房顶翘角还有一抹残留的余晖,这两道人影姿势洒脱,其中一人似是提着酒壶,酒壶在微微晃悠。
另一人闲适靠在房顶上,身姿宽阔,虽看不清脸,却能觉得到那锐利的眸光。
千禧醒了醒神,已有猜测。
片刻,房顶上的人又揭起一片瓦,快准狠地朝周大顺砸来,他躲开了一片,然而躲不开另一人砸过来的瓦片。
砰砰砰的,周大顺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砸得头破血流,瓦片一块块落到地上,噌噌噌的碎了,时不时还传来二人的轻笑。
周大顺甚至都不敢问是谁,两个人他打不过,见鬼似的,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千禧揉了揉晕乎乎的后脑勺,刚想叫房顶上的人下来,小院里就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谁呀!谁在我家屋顶上揭瓦!”
徐玠和杨玄刀赶忙顺着院墙跳下来,落到千禧的身旁。
徐玠一脸着急地拉扯着她,“妹子,愣着干嘛,快跑啊!”
“跑什么啊!你揭了人家的瓦!”
“就是因为揭了才要跑啊!不然等着赔钱啊?”徐玠觉得她脑子有包。
或者真有包,刚才摔的。
千禧一把甩开了徐玠的手,懵懵就朝那人家户走去,院门急吼吼被拉开,开门时,小院主人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哪个人这么缺德!跑人家房顶上揭瓦……”
杨玄刀拐了拐徐玠,眼神示意他要不要开溜,徐玠一时竟不知怎么办,他本就想跑的,但千禧竟然跑去敲别人的门。
他和杨玄刀一时僵在了原地,皆不解千禧要做什么。
一开门,竟瞧见是千禧,小院主人一肚子火,但还是闭了嘴,又朝左右张望,见两个男人立在那儿,大惊失色,“千禧,你是不是挨欺负了?”
徐玠和杨玄刀皱着眉看彼此一眼,这小丫头不会要告他们的状吧!
千禧本想平静地开口,但现在被这么一问,眼泪一点也憋不住,她哭兮兮地跟面前的邻里道,“不是,阿伯,他们是帮我的,他们砸了你的瓦,把那无赖吓走了……砸了几块阿伯你数数,我赔给你……”
千禧一边哭一边说,看得邻家阿伯都心疼了,忙安慰道,“既是帮你,那多砸几块有什么!反正家里还有剩余,盖上就完了!”
千禧脑子懵懵的,反应不过来,直点头,“谢谢阿伯……谢谢阿伯……”
“千禧,真没事?”阿伯瞅着那两个牛高马大的人影,总归不放心,“要不我送你回去?”
千禧摇头,“真没事,马上就到家了,他们是我朋友。”
“噢,那就好!有事喊一声啊!”
千禧一边懵懵地点头,一走擦着眼泪往家的地方走。
徐玠和杨玄刀悠闲地跟
在她身后,看她哭得可怜,好心劝道,“妹子,别哭了!多大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