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周父怒拍桌案,“吵吵嚷嚷的,烦死了!置办个婚事都不会?你们俩是不是太蠢了些!饿了,吃饭!”
  千禧直呼救命,这爹连听都不愿意听,也不说如何解决,就骂别人蠢,朝别人发脾气。
  一看就是那种,自己啥事儿都不懂,只知道使唤别人,还要唧唧歪歪的人。
  受不了了,千禧索性不假笑了,“周家伯父,你们这门亲事我说不了,就暂且先告辞了。”
  周父怒目而视,“说不了?就说你们金玉署的人没用吧!”
  周大顺听千禧拒绝,急吼吼地问道,“为什么说不了啊?我二叔……”
  “跟你二叔没关系!”千禧打断了他,“你们一家人心不齐,条件也算不得好,我没法帮你们说亲。”
  “我家条件还不好啊!我二叔是个县衙里的主簿,他何家只是祖上是进士!这些年一个人才都没出,都没落了!”周大顺满心愤懑,十分不服。
  他说话时直喷唾沫,“我爹说,朝廷有策,满三十的人要强制婚配,你是媒氏,你必须给我找媳妇儿!”
  千禧明白他为什么会找自己了,一家人看起来很不好惹。
  她想给他们冠上劣民身份,但权力慎用,这是金玉署的条例,需要屡教不改者,才能如此行事。
  更何况人家还有个什么二叔,她也不想无端得罪人,又挂上笑脸,“周大顺,这样吧,我说亲是有条件的,你若符合我的条件,我自然会帮你。”
  “什么条件?”
  “我的条件很多,我们一条条来,首先,整理仪容,内务干净,这个事情只需要你自己一个人完成,把自己收拾的人模狗样,井井有条,你做到了,我们再谈下一条。”
  趁着周大顺还在思考,千禧扭头就走。
  一走出周家大门,空气那个清新啊,夜来香那个芬芳啊!比周家父亲的臭脚丫子好闻太多了!
  她是蹦哒着走的。
  今夜月如钩,月光昏暗,有些街巷黑洞洞的,她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拐角时,迎面撞上一个提着灯的男人,一身酒气,不是熟人,却有些面熟。
  她挨着墙走,走得快快的,生怕又是地痞无赖。
  那男人竟提着灯凑过来,吓得千禧大叫,“你干嘛!我喊人了啊!”
  男人又将灯光提高了些,照在她脸上,仔细辨认,“千禧?”
  千禧一时错愕,他怎么认得自己,却是因为害怕,没敢吱声,两条腿蓄势待发,准备跑路。
  男人哈哈大笑,“哎哟!千姐!”
  千禧:“???”
  “千姐,一个人走夜路多危险,瞧你也没个灯,走,哥哥送你回去!”
  听他这流里流气的话,千禧默出来了,“徐玠的人?”
  “那可不是嘛!徐哥说了,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姐!谁遇见了,都不得对你无礼!”
  千禧保持着怀疑,贴着墙边走,但若真是徐玠的人,她好像也没那么害怕了。
  信不信又有什么用,人家若要对她动手动脚,她这小胳膊小腿儿,根本打不过。
  她道:“那你离我远点,不准太近!”
  “得嘞!”男人答应得爽朗。
  千禧揪着一颗心走了一条街巷,那人除了醉酒脚下有些飘,动作上老老实实的,不知不觉间放松警惕。
  她不禁和人聊起来,“每次见你们都在喝酒,有那么多酒钱吗?”
  “千姐问得好啊!这说来话长,自打遇见了徐哥,咱们猛虎寨的人,那叫一个逍遥自在!有句诗怎么念的,今朝有酒今朝醉!”
  “得空你来莲花村,兄弟请你喝酒!”
  这兄弟还拽上了诗,千禧嘴角微微抽动,“那你们还不是靠抢劫为生,不然酒钱从哪儿来。”
  “千姐这话就说错了,徐哥带我们从良了,我们现在收的是过路钱!还专门替人摆不平,我们这叫侠义之士!”
  千禧僵硬地笑,“呵呵呵,人家那是官府修的路,你们站在那儿,两手一摊,就要人交钱。你们这行当,迟早要被抓的,县令大人给你们分了地,以后生活有保障,可以好好过日子的。”
  “种地能有几个钱啊,更何况现在还是荒地,那些个官两眼一睁就叫我们去挖沟,每天就三十文钱,酒钱都不够!”
  千禧听说过这些匪,以前大把大把抢钱,被剿的时候寨子里满是金银珠宝,喝酒吃肉的,奢靡至极。现在要他出劳力,一天挣三十文,虽说勉强够活,却是由奢入俭难,都不乐意。
  她问过江祈安,为啥不把这些匪杀了,江祈安那小子最会算计,一双眸子里尽是危险的笑意,只道,“全杀了,这个世上就没人干活了。”
  她大抵明白,不过是□□,行教化之策。
  以前也有剿匪的时期,可哪知贼匪势力大,没剿干净,把贼匪激怒,乱杀百姓,硬是闹了一出民乱。
  民乱先斩县官,上一任县令就因此被砍头,才有江祈安的位置。
  千禧叹气,“大哥,我每天也只挣个七八十文的,大部分人都是这样。你收一次过路钱,百八十文,人家一天就白干了,要是被你们抢了,我今儿就没得饭吃!”
  男子道,“所以啊,我六子又不抢你,你那么穷,我也懒得抢!徐哥说了,从良以后,我们要劫富济贫!”
  千禧:“……”
  他们有口号!还有信念!
  贼匪的思路异于常人,懒得和他扯!
  闲聊着,男人竟真的把她送到了家。
  “千姐,走了啊!下次遇到小混混,报我林六子的名儿!没人敢欺负你!”然后他潇洒挥手,撩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自以为很俊的离去。
  千禧觉得有些逗乐,莫名其妙笑了一下,要是不抢劫,也该是个有趣的人。
  回家,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嚼周家人的舌根了。
  梁玉香听得龇牙咧嘴,“咦!谁要嫁这种人家户啊!这种人家就是专门祸害姑娘的!”
  武长安只道,“千禧,不讲道理的人一般都难缠,你可要小心些。”
  千禧也觉得如此。
  武长安看她垂头丧气,忙安慰道,“不过也无妨,你该做什么就做,他要是难缠,我比他还难缠!”
  *
  千禧没时间去想糟心的事情,只是连着几日,她都绕着周大顺家走。
  孔从抄的第一本书完成了,却久久不去白沙书坊交差。她主动找到千禧,要千禧陪她去。
  千禧翻着她抄的书,字迹娟秀,书面整洁,她好笑地问,“这不是完成的挺漂亮的吗?都抄完了,为什么还不敢去?”
  孔从怯生生地答,“那几个难的字,都不是我自己抄的,都是用的刻章……”
  千禧明白了她的担忧,若完完全全由她自己完成,是对她能力的肯定,也是掌控力的来源。
  但其中有别人的帮忙,会让她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完成。
  千禧笑笑,“或许书坊压根不在意是谁抄的,他们只要完成一本书,就能卖一本书,我们先去交书,看看白沙书坊的人怎么说。”
  孔从没有被安慰到,扭扭捏捏地跟着千禧去交书。
  乐悦今日正好在白沙书坊,她翻看了孔从交上来的书,面露赞许,“姑娘抄的真不错!赏心悦目啊!”
  孔从不好意思的笑了,身上还有些紧绷。
  乐悦翻到了字最多最难的那一页,眼眸明显亮起来,“哟,姑娘这字真漂亮!我记得这一页挺难的,姑娘怎么把这几个字写得那么漂亮!简直不像笔写出来的!”
  孔从心虚了,她就怕被问到,她会质疑自己是不是做不好这事儿。
  千禧看着她求助的目光,也明白了她的担忧,她替孔从开了口,“乐夫人,孔姐姐抄这一页时的确有些难处,这纸张洇墨,容易弄出墨点,不过她都解决了!”
  乐悦满是好奇,平稳的声音带着雀跃,“怎么解决的?”
  千禧笑着解释,“孔姐姐的丈夫是个木匠,苗剑您应该听过,他帮孔姐姐雕了印章,那印章的木头会吸墨,且出墨均匀,这印在纸上一点也不糊!”
  千禧说话时,孔从的心砰砰直跳,像是儿时犯了错,等着被家长骂一般,手心一直冒冷汗,整个人局促不安。
  乐悦听完,顿时没了声。
  千禧看着她缓缓抬手,抚着胸口,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第64章 为她鼓掌下一刻,乐悦喜笑颜开,……
  下一刻,乐悦喜笑颜开,“苗木匠竟有这本事!我正愁呢!”
  孔从一怔,眸光亮了,又黯淡下去,厉害的还是苗剑吧……
  千禧问乐悦,“乐夫人愁什么呢?”
  乐悦长叹一口气,“就为了这本书,我大把大把的银钱花出去,辗转找了五六个木匠,耗了两年,都没把这雕版刻出来。难刻啊,所以我才找人抄书,抄书也没几个抄得好,抄得好的人都忙着读书,可急坏了我!”
  乐悦说着,一把拉住孔从,双眼满是渴望,“孔夫人,要不让你丈夫来我们刻坊,每版我可以给他十两银子,这样算下来,一本书上百两。我这儿好多书需要雕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