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默笑道：“我又何尝没试过？”
  “既然如此，”Aron终于撕下伪装：“那你应该早就做好承受代价的准备了。”
  许默颔首。
  “请留下你的手机和工作证，”Aron伸手示意，“我现在代表研究所正式对你发出审查通知，审查期间无限期停职。”
  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许默将相关证件一一取出，摆在桌面。
  她站起身，朝Aron说：“我是亲身经历过那场闪电风暴的人，我见过地狱的模样，绝不会让它重演。”
  无需多说。
  许默离开咖啡厅。
  坐在角落的Aron摘下眼镜缓慢擦拭。
  隔了会儿才站起身，将许默留下的东西抛到Sheryl的手里：“Sheryl，从现在起，你来接手奥若拉的工作。”
  “啊？”
  Sheryl睁大双眼，目瞪口呆地看着被扔到怀中的工作证，不明白发生什么：“Aron，怎么了？奥若拉她出什么事了吗？”
  “她就是网络上那位匿名爆料者。”Aron丢出一句话后，转身走出旅馆。
  “哈！？”“奥若拉？”
  Sheryl和何斌面面相觑，难以置信地相互看了眼。
  奥若拉……居然就是匿名爆料者？
  -
  许默出了旅馆，径直去了莱娜打工的店。
  谢盛祈他们也在。
  瞧见她的出现，刘昱率先小跑过来焦急地说：“奥若拉你可来了，给你打电话也没接。”
  “手机被Aron收去审查了，”许默解释，“我现在已经被停职。”
  “啊？这么快就查到你了？”刘昱愣了愣。
  许默点头。
  确实陈行的动作比想象中还要迅速。
  虽然那则匿名评论的账号来自于一位雷电捕手。
  但数据来源确实是许默。
  陈行不笨，他很快就能猜到这点。
  “怎么了？”许默问：“这么急给我打电话。对了，莱娜呢？”
  刘昱看了眼在空荡荡的吧台说：“她回学校了。你猜猜看今天谁收到一笔带有条件的‘匿名捐赠’。”
  许默很快想明白：“莱娜的学校？”
  “没错。”Erik接过话说：“条件是她必须停止公开表态，现在她正被学校紧急召回，恐怕是在做她的思想工作。”
  许默的眼神忽明忽暗。
  陈行还真是反应迅速，通过各处施压。
  先是许默，而后是莱娜。
  这些阻碍他项目的堵点正被一个个消除。
  许默看向落地窗外举着牌子路过的示威者们。
  可惜的是，她的这颗子弹已经射出去了。
  再解决“枪”和“枪手”，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许默的肩膀难以抑制地轻颤着，指尖死死掐进掌心。
  谢盛祈将玻璃杯推到她面前，水面上浮着的冰块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喝点水。”他的声音比往常低沉。
  许默摇了摇头。
  “刚收到集团内部消息，”谢盛祈向前倾身，“集团已经在着手撤资准备，没人敢在这片火海里继续撒钱。你快要赢了，奥若拉。”
  许默突然抬头。她的瞳孔在灯光下收缩成两个漆黑的点，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那不是恐惧。
  而是一种近乎战栗的亢奋，像暴风雨前空气中躁动的静电。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茧而出。
  这是临近棋局末尾的Checkmate。
  这每一步棋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而这切断陈行的命脉。
  迎接他的也将会是死局。
  谢盛祈微微发怔。
  他见过愤怒的对方、绝望的对方，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像一根绷到极致的弦，在断裂前发出最美妙的震颤。
  -
  事态如同雷暴云般急速酝酿。
  公众的质疑声浪终于冲垮了投资人的防线，除了常世集团外，其他投资人也快速紧跟，项目拨款被紧急冻结。
  并且研究所要求对项目再次开展独立安全审查。
  清洁能源项目岌岌可危。
  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准备就绪。
  就在许默几人平静地等待处理结果时。
  一场意外突如其来地降临。
  店门被猛地撞开，铃铛发出刺耳的哀鸣。刘昱像颗炮弹般冲进来，汗珠顺着胖乎乎的脸颊滚落，连标志性的格子衬衫都湿透了。
  “奥若拉！”他嗓子劈了叉，手指在空气中抓挠着，“你快看最新的热词。”
  许默接过对方颤抖的手机。
  手机屏幕的冷光打在她的脸上，映出她骤然收缩的瞳孔。
  她的心凉了半截。
  就在胜利触手可及的瞬间，雷暴向她开了个致命玩笑。
  第67章 逆手【VIP】
  在清洁能源项目停摆的第五天。
  修建试验场的山谷迎来一场恰如其时的锋雷暴。
  几名激进的抗议者,悄悄闯进包围线，攀登在山谷上尝试近距离偷拍高空电荷聚集塔的照片。
  不巧的是他们被雷暴给盯上。
  几道闪电落下让几人跑得跑、伤得伤。
  伤得最严重的那位，拖着脚半躺在陡坡上,即将被扑面而来的雷暴湮灭。
  眼看事态要往最恶劣的方向发展。
  高空电荷聚集塔恰如其分地运转,以极快的速度抽取了雷云中的电荷。
  将一场本该夺人性命的锋雷暴顷刻间消散在云端。
  讽刺的是,抗议者的生命被所抗议的项目拯救。
  更巧合的是，这一幕正好还被同伴用手机完完整整地记录了下来。
  【#雷霆计划拯救生命】的词条像野火般席卷社交平台。
  那段仅有37秒的现场视频被疯狂转发。
  年轻抗议者即将命损雷暴前，高空电荷聚集塔突然高速运转，吸引着雷暴进入了试验场。挽救了年轻抗议者的生命。
  一时间，网络上的科技博主集体“变脸”。
  更有甚者，在热词出现的当天就发布长图解析，科普所谓“灾难触发器”如何在千钧一发之际变成拯救人命的“避雷针”。
  “好笑吗？”
  热门评论被顶上首位,“我们骂了这么久的‘杀人项目’，今天救了真正的人命。”
  点赞数在半小时内突破十万。
  最戏剧性的转变发生在股市。
  雷霆计划的概念股在收盘前半小时涨停。
  陈行以极快的速度踩在这波天赐的流量上。
  发布公告,宣布再次邀请第三方机构开展的独立安全审查，而审查的结论为合格。
  并无任何风险显示清洁能源项目与三年前那场雷暴有关。
  他还借此“售卖”了一个概念。
  【#让格伦希尔重见蓝天】
  清洁能源项目不仅仅是在格伦希尔采集能源,还要将常年覆盖雷暴的格伦希尔彻底解放。
  让天空重新变为蓝色。
  -
  许默翻阅刘昱递过来的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不断跳动的热搜词条像一场无声的狂欢。
  #雷霆计划奇迹救援#
  #欠科学一个道歉#
  #停止污名化清洁能源项目#
  她指尖划过那些铺天盖地的报道。
  喉咙像是被堵住般哑言。
  许默猛地按下锁屏键,黑暗中只剩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莱娜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悬停了许久,最终缓缓放下。
  “奥若拉姐姐……”她声音发颤，“这些……都是真的吗？”屏幕上的救援视频还在循环播放，蓝光在她瞳孔里明明灭灭。
  “砰！”
  Erik的拳头砸在金属桌面上，震翻了马克杯。
  “狗屁巧合！”他扯开领口,露出脖颈处在抗议现场留下的擦伤,“那群激进分子的装备比我车队里的还专业！什么激进的抗议者，我看多半是Chen安排的。”
  陈行的城府确实比想象得还要深。
  如若当真是他……
  谢盛祈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单反相机：“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死棋被他们走活了。”
  “那怎么办？”刘昱问。
  四双眼睛同时转向许默。
  窗外的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倒映着她紧绷的侧脸。
  许默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确实打乱她的计划。
  “奥若拉？”刘昱忍不住又喊了一声。
  许默突然站起身，她走到窗前。
  暴雨中的城市灯火模糊成一片光晕。远处，雷霆计划的电荷塔正亮起象征运转的蓝色光环，像一只嘲弄的眼睛。
  她没有回答，而是皱着眉头思索。
  沉默在狭小的店铺里蔓延，直到门口铜铃突然发出清脆的声响。
  “欢迎光临。”
  莱娜快速收拾好心情，条件反射般扬起营业式微笑。
  “需要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