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默……”贺明志的眼泪终于决堤，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
  “贺叔，该走出来了。”
  许默从格伦希尔回来后，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现在，她给出答案。
  “别把自己困在过去。”
  许默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一阵风，吹散了贺明志眼前厚重的阴霾。
  夜风拂过，炭炉里的火星轻轻跳跃，映在两人的眼底。
  “所以，贺叔……”许默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看着他，“从今天起，别再惩罚自己了。您值得好好活着，为自己活着。”
  贺明志沉默了很久很久。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夜市最后一盏灯也熄灭了。终于，他缓缓点头，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那哭声撕心裂肺，带着解脱。
  许默轻轻抱住这个佝偻的老人，感受着他颤抖的肩膀。
  在这一刻，他们都终于允许自己，看向未来。
  第57章 友敌【VIP】
  告别贺叔后。
  许默和谢盛祈打车回酒店。
  “还真是没想到,”谢盛祈似笑非笑地看向她：“你也有开解别人的一天。”
  许默抬眸：“还不是跟你学的。”
  “跟我学？”谢盛祈一知半解地看着她。
  许默没有回答，尽管对方去猜测。
  从格伦希尔回来之后。
  她想起了很多事情。
  也想起了在那个炙热的炎夏，她曾答应过一件事。
  那就是——不再停止燃烧。
  她想要活得炙热、活得猛烈。
  而现在的她,终于有勇气面对贺叔。
  “嗯……”谢盛祈皱了皱鼻梁,“怎么不说话了？跟我学了什么？”
  许默笑而不答。
  “说话。”
  许默摇头：“贺叔不让我和不良青年说话。”
  “哈？”谢盛祈一头柔绒的金发瞬间炸开,“我哪里像不良青年了？”
  出租车师傅转头瞥了他一眼。
  不自觉和他拉开半个身位。
  回到酒店后，许默没有急着上楼，抬手看了下时间简单计算了下时差。
  将谢盛祈打发后，她才拨通一通电话，捂着嘴低声说了些什么。
  -
  第二天早上。
  一行人乘坐飞机回到京城。
  材料订单已经初步达成合作，因为要紧锣密鼓筹备新闻发布会，邱昌带领的清洁能源团队马不停蹄地往研究所赶。
  许默刚取消手机的飞行模式,就连续好几条消息传了进来。
  她低头瞥了眼，没有声张。
  直到回到研究所。
  邱昌的团队才冒出异声。
  “组长,不好了。”清洁能源团队的组员在邱昌耳边报告：“我们出差这几天，研究所里不断流传出一些消息。”
  邱昌侧过脸问：“什么消息？”
  “关于清洁能源项目的……”组员小声地说：“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说项目存在安全隐患。”
  邱昌没有理会：“无稽之谈。”
  “叮——”
  二十层到了，许默从人群后方挤出来,朝邱昌露出一个礼貌性的笑容走出电梯。
  邱昌点头示意。
  眼神留在许默身上却顿了半秒。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
  他竟莫名在许默的笑容里品出几分危险的味道。
  随着电梯门关上,许默提着笔记本走回办公室,和正抬头张望过来的李逸相视一眼。
  两人眼神交汇下。
  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接下来的几日。
  研究所里关于清洁能源项目的舆论非但没有止住，反而像野火般越烧越旺。
  甚至隐隐有种按压不住的苗头。
  陈行最先坐不住。
  距离新闻发布会的日子越来越近，现在可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他将几名组长一同叫上PentHouse，面无表情地挨个听取最近的工作报告。
  直到邱昌提到安省考察时,他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
  “你是说……许默跟你们一起去了安省？”陈行的声音锋利,让在座所有人都绷直了脊背。
  赵文昌因病告假的消息他早已知晓，但许默选择在这个节骨眼离京,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是的，陈董，”邱昌不偏不倚地汇报：“许小姐在专业领域确实经验丰富，帮团队解决了材料采购的难题，比照标准缩小考察范围，这次我们才能及时赶回来。”
  陈行听出几分不对味：“标准？她是从哪里知晓实验标准的？”
  “我提供EMC报告供她参考。”邱昌坦然道。
  听完这句，陈行的脸色立马黑下来。
  邱昌敏锐地察觉到异常，立即问：“陈董，有问题吗？我仔细研判过，EMC报告本就不涉密，风险评估组拿到也只是时间问题。”
  陈行皱着眉思索了会儿，摆手说：“算了，情况我都知道了，你们回去忙吧。”
  其他组长走完后，邱昌慢慢起身问：“陈董，这件事我是否做得不妥？”
  “无碍，”陈行跷起腿说：“不过以后你记着，要给风险评估组传递资料，必须经过我的审阅。”
  “明白了。”邱昌微微颔首，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等对方出了办公室，陈行才站起身理了理衬衣领和领带。
  他把玩着袖扣垂眼沉思，过了会嘴角微微上扬。
  像是终于找到敌人的小心思。
  但这算好事，意。
  -
  舆论演变得如何离谱，许默没再去关心。
  这毕竟只是铺垫，她需要的仅仅是在所有人心里埋下一颗种子，仅此而已。
  风险评估小组的群组里，许久未个表格。
  [员名单，各组的联络人也已注明，请大家掌握。]
  仔细翻阅了下参与团队的幸运儿们。
  能被清洁能源团队选中，对于此时跃跃欲试的研究所来说，确实是一件称得上幸运*的事情。
  毕竟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
  许默瞧见好几名业务骨干的姓名赫赫在列。
  出乎预料，但也在情理之中。
  直到她浏览到海外组。
  一个熟悉的名字猝不及防地闯入视线。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冲击力让轮滑椅旋转好几圈。
  “怎么了？”旁边的李逸被这动静惊动，疑惑地抬头。
  许默没做停留，攥着名单快步走向楼梯间。
  抬腕看了眼时间，她拨通那个人的电话。
  听筒那边只响了两声就被快速接起。
  “哈喽奥若拉！”克里斯标志性的欢快嗓音从听筒里蹦出来，“让我猜猜，你是不是终于想起我这个可怜的老朋友了？”
  “克——”
  “等等！”克里斯夸张地打断她，“让我算算，距离上次Facetime已经整整254个小时了！10天零14个小时不见，你就这么狠心？”
  许默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对方把这无关紧要的数字记得可真清楚。
  “克里斯，我有正事和你说。”
  对面的声音萎了半截：“哈？又是正事，能不能说点有趣的事情乐呵乐呵。”
  许默出声提醒：“克里斯，现在可是工作时间。”
  电话那头传来夸张的叹气声：“好吧好吧，许研究员请讲。”
  “我看到清洁能源项目的名单了，”许默的声音沉了下来，“你加入了海外组？”
  克里斯不以为然：“当然啦。”
  说完又语气激动地说：“这回研究所可难得阔气一回，你知道开了多少bonus吗？这回我可有经费买motorcycle了。”
  许默的呼吸一滞。
  “怎么？”克里斯察觉到异样，“等等……奥若拉，你没参与这个项目？”
  许默顿了顿说：“没有……我加入了风险评估组。”
  “啊？”克里斯迟疑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她才用玩笑般的语气说：“哇哦，所以我们从队友变成对手了？这可真够戏剧性的。”
  “克里斯，”许默的声音紧绷起来，“这个项目有问题。”
  “哪个项目没问题？”克里斯粗线条地说：“管他真项目还是假项目，给bonus的就是好项目。”
  “这次不一样。”许默握紧了手机，“这个项目它……很危险。”
  “怎么个危险法？”克里斯没听明白。
  “具体的细节我现在不好说，”许默语速加快，“克里斯，我加入风险评估组就是为了能找出证据，从而叫停它。”
  克里斯难得地闭上了嘴巴。
  许默双眼失焦：“如果处理得不好，这个项目可能会演变成一场灾难。”
  “灾难……”
  克里斯听出她言语中的严肃，收拾好寻常嬉笑的口吻问：“但这也只是你的推测对吗？奥若拉。”
  许默咬了咬下唇：“是的。”
  通话中的两人同时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