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许默接过马克杯,夕阳正好穿过阳台的玻璃,那些被水渍掩盖的文字突然清晰起来
  她的指尖突然停在杯沿,旋转一圈照着上面的文字念了出来:「这是一个杯子……」
  Erik:“……”
  她继续念。
  「只不过笨蛋Erik绝对想不到,这是一个写满信的杯子,哈哈……」
  Erik错愕。
  耳边好似重新听到Robinella那恶作剧成功的爽朗笑声。
  窗外,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阿尔卑斯山脊。
  Erik眼里如同崩溃堤坝,再也藏匿不住般号啕大哭。
  第27章 骤雨【VIP】
  回程乘坐的仍然是那班RJ63火车。
  比起前来时的沉重。
  回程的路上明显要轻松得多。
  Erik在车厢里弹奏着意大利曼陀铃,只有半只手臂大小的乐器发出地中海地区独有的清脆声响。
  克里斯和刘昱伴着这旋律仰着头高歌,和声一起一合。
  不管别人听起来咋样。
  至少他们自己是玩高兴了。
  车厢里的旅客本就不多,不多时全都聚集过来。
  互不认识的人,或是拍着手掌打节拍、或是跟着生涩的曲子乱哼,在阿尔卑斯山脉的铁轨上,形成另一种特有的风景线。
  一个小男孩被他父亲抱在脖子上,他伸手拉了拉许默的衣领。
  许默转身,询问对方:“怎么了?小朋友”
  “姐姐,”小男孩说的是英语,应该是来玩的旅客,他指了指许默后背说:“你的背上有只蝴蝶。”
  谢盛祈似乎也听见了,微微侧过头将视线递了过来。
  许默微微一惊,不动声色地将有些松垮的衣领重新紧了紧。
  做完这些,许默才笑着和小男孩说:“姐姐的背上怎么会有蝴蝶呢,蝴蝶在窗外呢,你看外面。”
  说完她指了指窗户外面的山野,借着去洗手间的理由离开了车厢。
  小男孩的注意力瞬间被窗外的景色所吸引,凑在窗户边朝外打量。
  天空不知从什么时候变得阴郁起来。
  许默松了口气。
  她抵达车厢尾部的盥洗室,背过身将房间上锁,才重新整理起衣物。
  将头发撩开,随着她脱下穿在最外面的亚麻衬衣。
  运动背心根本遮挡不住背部的大片痕迹映入眼帘。
  那是如同蛛网状的血管痕迹,通体红紫色。
  它覆盖整个背脊,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双蝴蝶的翅翼趴在许默的背上。
  许默转过身,朝镜子里这被雷电灼伤的疤痕抚摸。
  指腹与皮肤传来的触感几乎已经没有了疼痛。
  那场灾难留给她的印记不多了。
  除了这个如纹身般的灼痕外,别无其他。
  就好似她真的要走出来了。
  表面的伤痕是几乎已经看不出什么,只要将衣领扎好,谁也看不出她曾经是灾难受害者。
  但只有许默自己知道,她离真正地走出来还有多远。
  捧着清水洗了把脸。
  许默重新把衬衣穿上,觉着还不够,又将扎着马尾的头发散开搭了下来。
  对着镜子觉着看不出纰漏后,才深吸一口气准备出盥洗室。
  许默的手指刚触到盥洗室的门把手,一阵剧烈的撞击突然袭来。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腾空而起,重重砸在金属墙壁上。后脑勺传来尖锐的疼痛,耳边充斥着铁轨摩擦发出的刺耳尖啸。
  耳边传来的。
  是铁轨上尖锐的刺耳声。
  嗡——
  耳鸣声如同潮水般淹没她的意识。
  她晃了晃脑袋,想要撑起身子,却又被一道撞击冲撞。
  直至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奥若拉!”“许默!”
  恍惚中,呼喊声穿透混沌的意识,她听见有人在呼喊自己。
  许默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一个身影撞开变形的门板冲了进来。
  他一把将她扛在肩上,冰凉的手指轻拍她的脸颊。
  “许默!看着我!”
  谢盛祈唤了两声,见仍然毫无反应,伸手接了些水洒在许默的额头上。
  冷水洒在脸上的触感让她猛地倒吸一口气。
  许默剧烈地咳嗽着,手指不自觉地掐紧谢盛祈的手臂。
  当她终于能聚焦视线时,车厢里的景象让她呼吸一滞——行李散落一地,乘客们或躺或坐,只听见此起彼伏的哀号声。
  她看向窗外。
  本该飞驰的景色诡异地静止了。
  “你没事吗?”谢盛祈将外套披在她肩上。
  许默摇了摇头。
  “发生了什么?”
  她的话刚落下,广播系统里就传来双语播报。
  “旅客们,由于上方突发雷暴,让车厢被雷电击中,巨大的冲击力让车辆动力系统发生故障,请您不要惊慌,列车组已经在全力排查故障原因——”
  听完播报,许默站起身来,趴在车窗向上眺望。
  只见火车上方呈现违反气象规律的紫色闪电群。
  时不时降下轰鸣。
  许默有些疑惑。
  还未进入格伦希尔所在的区域,怎么会出现如此大型的雷云聚集。
  没等她想明白。
  克里斯那几乎要响彻车厢的哀号声传进她的耳朵。
  “唉哟,我的老腰啊,要死了要死了——”
  克里斯的呼唤还没完全落下,刘昱的叫唤声又响了起来。
  “快来帮我瞧瞧,我了,我刚脸着地了,痛死宝宝了——”
  许默和谢盛祈相视一笑。
  回到车友”。
  “奥若拉,我怎么感觉不到我的下半身了,斯眼汪汪地盯着她。
  许默将横在对方身上东倒西歪的刘昱扶起来,拍了拍对方无比健硕的腰杆,“有知觉了吗?我扶你。”
  “有了、有了,,“我的盆骨……疼,遭老命了。”
  说完指着一旁不知道从哪里取了面小镜子照来照去的刘昱吼道:“死胖子,你哪里不倒,往我身上压干嘛,差点没把我压断气,自己多少斤没数吗?”
  刘昱整理了下发型,转头和对方吵道:“你一把骨头跟柴火似的,差点没把我给戳死,谁叫你往我这边躲的啊?”
  Erik倒还好,死死抓在座椅上,并没有像两人一样摔了个底朝天。
  没去管吵闹中的两人,许默朝车厢里打望一圈。
  乘客多多少少都受了些轻伤。
  先前拉她衣领的小男孩正蜷缩在座位上,怀中抱着玩具熊,将头紧紧埋在双膝间。
  许默走过去,摸了摸对方的头,塞了一枚糖在对方手中。
  “姐姐,”小男孩拉住她的手,看向窗外的雷云说:“我害怕……”
  许默蹲下身子。
  轻声向对方说:“别怕,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男孩紧紧攥着怀中的玩具熊:“Justing。”
  “Justing,”许默安抚对方,“你知道法拉第笼效应吗?”
  “法拉第……笼?”Justing没听过这个陌生的词汇,“那是什么?”
  许默笑了笑说:“你可以把火车看作是保护我们的巨兽,只要有它在,天上的雷蛇就伤害不到我们半分。”
  Justing诧异地盯了盯许默,转头询问自己父亲:“爸爸,真的是这样吗?”
  在得到父亲肯定的答复后,Justing才重新恢复了活力。
  甚至敢站在窗户边仔细打量天上的雷暴。
  朝Justing的父亲点了点头,许默站起身来,安抚着车厢内其他的旅客。
  只是这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
  直至雷云散去,天色又重新恢复靛蓝,可铁轨依然沉默,列车仍然没有任何发动的迹象。
  乘务组打开车门,让焦躁的乘客们下车透气。
  联想到上次在机场看见的,因为不满机场要将下班时间从4点延长到4点30分,工作人员集体选择罢工的事件。
  许默对欧洲的工作效率不敢抱有希望。
  好在阿尔卑斯山从不会让人失望。
  随意停靠的荒野处,雪山在阳光下闪耀,野花点缀的草坡一直延伸到天际线。微风拂过,带来松木与泥土的清香。
  “真是倒霉透顶!”克里斯踮着脚张望,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卖咖啡的都没有。”
  刘昱举着手机像探雷器般四处转悠:“更糟的是连信号都没有!这鬼地方是被世界遗忘了吗。”
  “往好处想,”许默苦笑着安慰,“至少列车没脱轨不是?”
  克里斯摊了摊手。
  无奈地蹲草地上扒拉狗尾巴草。
  谢盛祈和Erik倒是惬意得不行。
  随便找个地方就往下一趟,全然当是在经历一场阳光浴。
  Justing突然拽住许默的衣袖:“姐姐陪我去捉蝴蝶!”
  不等回答就拉着她奔向开满野花的山坡。
  两人在及膝的草丛中追逐嬉戏,搞了半天没捉到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