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妈年纪大了腿脚不好,走平地还好,跨台阶路沿石的就会摔,偏偏她还不听话,非要钻绿化带找野猫。”男人边说边叹气,“还有,我妈姓长孙,就是长孙皇后那个长孙,她经常看电视剧,知道长孙皇后叫观音婢,生病以后就管自己也叫观音婢。”
  这么个情况,完全是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不过关于摔倒,徐星辞还是有点儿疑惑,他们过来的时候,老婆婆距离绿化带还是有一定距离,并不太像被绊倒。
  如果要说意外吓倒,倒是更合理,只是当时附近并没有什么特别吓人的——除了一样,那只拜月的黄鼠狼。
  “你当时是看见什么才摔倒的吗?”带着疑惑,徐星辞跟老婆婆搭话。
  “我呀?我是观音婢呀。祖父北魏拓跋氏,父亲长孙晟,右骁卫将军。对,右骁卫将军。小黄小白小黑小花,哎呀,黄小白小黑小花,不去喂它们会饿死的。”老婆婆答非所问,但老老实实被女人牵住,并没有准备反抗或者逃跑的意思。
  只是在分别前,老婆婆忽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对着程九安和徐星辞道:“死人,我们那里死了好多人,回家,你们两个快回家。”
  “什么死人?”徐星辞追问。
  男人再次叹气:“嗐,我妈可能又看什么打仗的电视剧了吧,脑子不好,胡说八道的,你们别当真啊。”
  徐星辞:...
  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蓬勃的好奇心用在阿尔茨海默症患者身上。
  跟老婆婆他们分别后,俩人折返回之前看见黄鼠狼的位置,刚刚一番折腾,黄鼠狼早就跑没了影,到底是不是在拜月,有没有真成精也无从考证。
  有一说一,这还是徐星辞头一次看见传说中的黄鼠狼拜月,又好奇又心痒,奈何踪迹无处可寻,只能懒洋洋往宿舍走。
  “你之前说明天坐我的车?”回到宿舍分别前,程九安忽然轻声开口,“那明早停车场见。”
  这倒也算是个好消息,徐星辞又愉悦起来,只是第二天坐进毛茸茸的车后,徐星辞才意识到一件事:他今天要坐办公室的,但程九安还需要去工地,在工地上没办法完全按照作息时间走,很可能他这边都快下午上班了,程九安那边才忙完准备午休,这样的话,俩人中午还能一起返回宿舍卤牛肉吗?
  事实上,徐星辞的担忧有点儿多余。
  他虽然计划好了坐办公室,可实际情况却是,本来应该去现场的沈吉金意外请了一上午的假,现场少了个人,清理的速度变慢不算,搬运也少了人手,徐星辞虽然不能清理,但可以帮忙做力所能及的搬运,于是程九安想了想,又把徐星辞带去了。
  这样一来,俩人倒也同步了,上午帮着搭把手搬运,中午携手开车回宿舍卤牛肉,开车前,还并肩去食堂打了两份午餐,大半天过的快快乐乐。下午,沈吉金虽然来了,但徐星辞懒得折腾,便继续跟在工地混时间。
  其间,沈吉金几次看着徐星辞欲言又止。
  到快下班的时候,徐星辞实在被看的无语,撇了撇嘴,朝沈吉金招手:“你到底有什么事儿?”
  “我、我有个小请求。”沈吉金小心翼翼开口,脸上带了点窘迫,“就是,那什么,你是自己住吧?我、我能搬去你家跟你住几天吗?”
  徐星辞:“哈?”
  “我这个眼睛,你也知道,跟别人合住不方便,容易吓到人,所以我没住学校宿舍,是在纺织厂宿舍自己租的房子。”沈吉金小声解释,“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是最近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每天晚上都能听见音乐,吱吱呀呀的特别渗人。”
  纺织厂宿舍?那不就是超市再往前的地方?如果要说在那里能听见音乐,徐星辞瞬间想到了昨晚路上听见的笛声。难听是难听了点,说渗人,倒也涉嫌夸大。
  “听见音乐而已,跟搬去我家有什么关系?”徐星辞无语。
  沈吉金:“不光是音乐,今天、今天小区开始搭灵棚了,我早上看见灵棚没敢下楼,一直等到中午阳气最重的时候才敢出门。”
  “原来你是为这事儿请的假?”徐星辞了然,了然完又疑惑,“你就是这么跟程教授说的?他还同意了?”
  沈吉金:“是啊,他同意了。还说我不能来没事,让你来帮忙搬运就行,反正你也不愿意去办公室。”
  徐星辞:...
  提议让自己今天不来工地的是他程九安,随随便便同意沈吉金请假、又用合理理由把自己忽悠来工地的,还是他程九安,还有,之前自己上赶着发消息不回、求请客不请,自己没兴趣了,他又主动提出买菜做饭,林林总总一综合,徐星辞突然就有种程九安以退为进在默默织网,而他高高兴兴沾沾自喜掉进网里的感觉。
  这种感觉虽说不坏,但网这种东西,还是自己织得更合心意嘛。
  另外,他也想看看程九安发现事情不在掌控之中,会是什么反应。
  “想跟我合住啊?也不是不行。”徐星辞拉着沈吉金来到程九安面前,简单解释原委,紧接着他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满脸无辜道,“要不,我就收留他几天吧?中午做的牛肉鸭翅的也不少,应该够我们三个吃了。”
  第37章 黄朗坡站6程九安轻轻挑了下眉。……
  程九安轻轻挑了下眉。
  徐星辞学着程九安的样子也挑眉。
  俩人谁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就这么默默站了快两分钟,最终,程九安先开了口。
  “你宿舍不是只有一张床吗?”程九安问,“沈同学去了住在哪儿?”
  “没事没事,我打地铺。”沈吉金连忙插话,“我还可以拖地洗碗,打扫卫生洗衣服,除了做饭,徐助理家所有家务我全包了,只要他肯收留我就行。”
  “为什么不包做饭?”徐星辞好奇。
  “我做饭难吃。”沈吉金不好意思,“但也能做,你要是不挑食,做饭我也包。”
  程九安:“他挑食。”
  沈吉金愣了愣,没接上话。
  “但没关系,他会做饭。”程九安又道,“他做饭,你洗碗做家务,这个搭配很合理。”
  “所以,你是同意我收留他了?”徐星辞笑眯眯盯着程九安,想从他平静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如果织网理论成立,那作为始作俑者的程九安,肯定对他有着不一样的小心思,表面说什么不用来工地了,好像在不在一起无所谓,背地里却又悄悄把他弄来。
  按这个思路推断,程九安对他应该是有一定占有欲的。
  然而,程九安脸上什么破绽都没有,听见徐星辞这么问,他也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很乐意分享卤牛肉和卤鸭翅。这让徐星辞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爽。
  这种不爽持续了一下午,晚上下班前,程九安找上徐星辞,表示自己临时有事要回办公室加班,就不回宿舍跟他们一起回宿舍了。
  “你不回去?”徐星辞诧异,“卤菜都还在你宿舍。”
  程九安说了串数字:“密码,你们自己开门自己吃吧。”
  同意收留沈吉金,徐星辞抱的是逗程九安的心思,但他没想到,这人不但不上钩,反而来了个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干错躲开,连饭都不一起吃了。原本开开心心的双人晚餐时光,就这么乾坤大挪移般换了个人,徐星辞颇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无奈感。
  下班时,摸着空荡荡的口袋,徐星辞的无奈感翻倍:他本来想着能黏一点是一点,虽然自己有车,还硬蹭程九安的车来上班,现在程九安加班不回去,他要怎么回去?
  “这个好办,我带你坐公交。”沈吉金乐呵呵拉住徐星辞,刚想迈腿,又在程九安似有似无地注视下放开手。放开后,他小心翼翼看向程九安,却发现程九安正安静清理着面前的土台,好像从来没看过他们这边。
  “我刚刚...是不是产生错觉了?”沈吉金小声对着徐星辞嘟囔,“我怎么感觉程教授在瞪我?”
  徐星辞没说话。
  错觉是不可能错觉的,刚刚那一瞬间,他也感受到了程九安的目光,只不过沈吉金放手后,程九安迅速收拢视线,装得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编网的蜘蛛,欲擒故纵的狐狸,紧接着是无辜的羔羊,程九安啊程九安,你到底想干什么?轻轻舔了舔嘴角,徐星辞笑眯眯对着沈吉金道:“公交站在哪儿?我们赶紧去吧。”
  “行。”沈吉金点头。
  “程教授,那你先忙,我们回去了。”徐星辞又对着程九安笑眯眯挥手,“明天见。”
  程九安没搭理他。
  沈吉金说的车站,距离考古所并不算远,从后门出去穿过步行街就到了,只是行车路径有些绕,要绕过整个龚山景区,下车的站点离宿舍也不算近,旁边是个老旧小区,经过时徐星辞扫了一眼,大门顶上端端正正写着“纺织厂附属”几个字。
  看着这几个字,徐星辞想起来了,之前程九安拒绝载他,就跟他说过从宿舍后门出去,经过超市,直走有个纺织厂宿舍,纺织厂宿舍门口就是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