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该不会猜错了吧?”俞俊锋对着徐星辞小声嘀咕。
  徐星辞没接话。
  “要不,你跟程教授说说,咱歇会儿再走吧?”俞俊锋继续嘀咕,“我累得都快背不动包了。”
  徐星辞还是没说话,但朝俞俊锋包里瞥了一眼。白骨和捆绑在白骨上的黑影都安安静静待在包里,看起来暂时没有作妖的意思。这东西没作妖,背不动包什么的,就只是想休息的借口而已。
  “你可是研二学长,这才走半天就累了怎么行?难道想留下黑历史被嘲笑?”收回目光,徐星辞笑眯眯威胁,“如果你真走不动拖后腿的话,我出去以后,可是会一五一十讲给曹帅和沈吉金听哦。”
  “你...”俞俊锋愣了愣,咬着牙没再吭声。
  “这才对嘛。”徐星辞笑。
  程九安回头看他们两眼,停住脚步,示意原地休息。
  俞俊锋连忙一屁股坐到地上。
  徐星辞撇了撇嘴,似笑非笑凑到程九安身边:“程教授好过分哦,工作时间不让我笑反倒让他休息。”
  程九安没搭理他,抬手指了指前方。
  徐星辞疑惑地看过去,发现潺潺的水流竟然突兀断了,不,也不能说断了,准确的说,潺潺的水流在前方突兀隐入了地下。
  “这条河竟然有一段在地下?”徐星辞有点儿诧异,“这种断崖般的交接方式还真是特别啊。”
  “特别的不只这个。”程九安又朝着更远处指。
  徐星辞抬眸远眺,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片昏暗。
  “那有什么吗?完全没看到啊。”举着手电朝前走了几步,徐星辞这才看见,程九安指的是块陶器碎片。
  跟先前硝坑洞厅见过的90年代瓷器不同,这次的陶器看起来更古朴,也更有年代感,即使隔着这么远,徐星辞依旧能一眼就看出这东西是古物。
  走近之后,他辨认出这古物是陶罐的碎片,上面用粗略的笔法画着某种图案。只是这个图案?认真看了几眼后,徐星辞轻轻皱了下眉,根据他的常识判断,这个图案画的是个人,而且形体特征还是男性,只是这个男性的肚子比正常男性鼓了很多,圆滚滚的肚子内部,又画着另一个更小的人。
  也就是说,这个陶罐碎片上画着的是个怀孕的男人。
  第10章 宁堰山10“画怀孕的男性...……
  “画怀孕的男性...这是什么特别的民俗?”徐星辞捡起碎片认真打量,可惜碎片不算大,翻来覆去就只有这么一幅图案。
  “程教授,你之前见过类似的吗?”徐星辞好奇地问。
  程九安接过去看了看,摇头:“没见过。”
  “连大名鼎鼎的考古所教授都没见过,难说是什么考古新发现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再找找还有没有。”徐星辞又把碎片拿回来,拎着它继续找,可惜折腾了半天,依旧没看见陶罐其他部位。
  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发现都没有。
  朝前找了一两百米后,徐星辞看着自洞顶垂直而下的石壁,有点儿傻眼:“程教授,你过来看,前面没路了。”
  程九安估计也没料到这么个情况,他快步走过去,举着手电皱看了一会儿,蹙起眉心:“我们本来是沿着河床在走,现在水流隐入地下,没路也算合理。”
  “合不合理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怎么办啊?”徐星辞发愁。
  倒不是愁抵达现场的希望渺茫,他主要是愁想找到东西没找到——从进洞到现在,除了俞俊锋背包里那团黑影,别说其他鬼鬼怪怪,他就连鬼怪的影子都没看见。
  龙大爷说的信誓旦旦,什么“噶什顿博”的家、什么直通地府,那倒是让他见见这个“噶什顿博”啊,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满打满算也就半年,如果这半年里找不到能压制邪灵恶鬼的东西...徐星辞垂眸,脸色有些难看。
  可能是见徐星辞许久不出声,程九安从石壁收回目光,偏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了?”
  “没事儿。”徐星辞揉揉脸,再次挂上微笑。
  程九安没说话。
  徐星辞转回头继续瞪石壁,就怪这个石壁,要不是它挡着路,他们难说很快就能深入洞穴中心,能看见那个“噶什顿博”了。
  “可恶的石壁。”徐星辞嘀咕。
  “你...”程九安看了徐星辞几秒钟,迟疑地开口,“你是担心去不了现场?”
  “啊,是啊。”徐星辞随口胡诌,“这不是跟程教授学的嘛,工作时间里一切以工作为重,咱被石壁挡着走不了了,我好着急啊,急得恨不能回热销坑那手搓点儿炸药,轰隆隆一声把它炸开。”
  程九安又沉默了几秒钟:“...倒也没必要这么急。”
  “你万一没炸好再把我们给炸了,现场更不用去了。”俞俊锋不知何时拎着包跟了过来,看见前方没路,他仿佛挺高兴,甩开包又要往地上坐。不知道是高兴过了头手劲儿用大了,还是单纯点儿背,没等他坐下,包先啪叽一声绷断拉链,里面的白骨刚好冒出个头。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俞俊锋一声尖叫,化身人体弹簧嗖得弹到程九安身后。要不是顾忌着程九安的威严不敢太过分,徐星辞甚至怀疑他会继续化身考拉,整个人死死挂到程九安背上去。
  “有什么好叫的,一根骨头而已。”前路被封,徐星辞原本心情就不太美妙,看俞俊锋这样更是越发不美妙,“你都读了一年研了,就没去过现场?没见过人骨?”
  “远、远远看过,没、没在包里见、见过。”俞俊锋小声嘀咕,“我之前主要搞文物修复,不、不下现场。”
  说完,俞俊锋整个人都缩到程九安背后,看起来莫名亲密。
  程九安也没提什么工作时间的茬儿,默许了俞俊锋的行径。
  看着这么个情形,徐星辞越发不爽。他恶从胆边生,勾着嘴角硬生生把俞俊锋从程九安背后拽了出来:“那你跟过来干什么?老老实实待所里不就好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是你自己要来的,来了就要面对现实,来来来,光躲是没用的,咱们要做勇敢的人,我一定会帮你克服恐惧。”
  “不、不!”俞俊锋想跑跑不脱,眼见离白骨越来越近,他欲哭无泪,“小、小徐领队,你、你怎么一工作起来,也好像变、变了个人...”
  徐星辞微微一愣,遭了,他光顾着着急生气,忘记立人设了。脸上笑意紧急凝固,徐星辞深吸口气,努力换了副温和又无害的模样。
  将徐星辞的急速变脸尽收眼底,程九安挑起眉稍,无声笑了。
  “你是被、被程教授影响了吗?”俞俊锋继续嘟囔,“都变得和程教授一样吓、吓人了。”
  程九安:...
  程九安迅速拉直上翘的嘴角。
  徐星辞又愣了一瞬。扭头看着脸色微妙的程九安,沉默片刻,徐星辞噗呲一声笑了。可能是发自内心的笑意打破了烦躁,也可能是人设立稳了也没那么容易倒,笑完后,徐星辞清清嗓子,放开了俞俊锋。
  “这只是截人骨。”徐星辞笑眯眯对着俞俊锋解释,“不管从人道主义出发,还是从法律出发,我们发现人骨都应该把它带出去交给警察蜀黍,而作为社会主义大好青年,你背着它走一段也是应该的嘛。”
  俞俊锋脸色还是很难看。
  徐星辞再接再厉:“如果不带出去,它就这么孤零零躺在这里岂不是很可怜?”
  “可...可怜吗?”俞俊锋小心翼翼瞄向白骨,又快速瞥开眼。
  徐星辞:“当然可怜了!”
  可能是被徐星辞信誓旦旦的模样说服了,俞俊锋犹豫再三,终于鼓足勇气站到白骨面前打量起来。看着看着,他脸上露出犹疑:“是因为觉得它可怜...所以,小徐领队用红线给它系了个红蝴蝶结?”
  徐星辞没吭声。
  “这蝴蝶结系的挺标准的。”俞俊锋感慨完,又犹犹豫豫嘀咕,“可我们也不知道它生前是男是女啊?要是女生,应该能喜欢红蝴蝶结,但要是男生的话,它会不会不喜欢啊?”
  嘀咕着嘀咕着,俞俊锋突然伸手把蝴蝶结扯开了。
  他速度太快,快到徐星辞没能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红线已经被彻底扯开,原本窝在白骨上要死不活的黑影仿佛被打了强心针,嗖一下腾空而起,紧接着化成细细一条飞驰而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徐星辞什么都来不及说什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像往常一样控制好自己,尽量不要做出太大动作,毕竟他现在立着的是人畜无害的废物人设,有阴阳眼能见鬼什么的有点儿崩人设。
  当然,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原因是他这个阴阳眼和普通阴阳眼有些不同,很容易招来奇奇怪怪的东西——所以他平时要么戴吊坠争取真看不见,要么就努力无视装看不见。
  装着装着,就装成习惯了。
  保持着头部不动的姿势,徐星辞用余光追随黑影,发现它最终消失在了石壁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