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已经跑了好几次银行,但每次都总是缺那么一两个文件,经理道过歉,说是正巧赶上国家颁布新措施,他们不得不跟着调整行规,麻烦客户跟着一起折腾了,姿态很低,态度良好,陈珂就没办法再说出什么苛责之言。
  李老师的母亲,正式加入临床实验,胡奶奶反应很大,李老师寸步不离的守在医院里,甚至有时候需要住在走廊上,陈珂在新的实习生来之前,全权接手了她的课。
  他的时间密度分布,紧张的和谢焕成有得一拼。
  就这样,双方在各自的领域奔波劳碌,时间的流逝在他们的面前,仿佛就是眨眼一瞬,明明说好的明天就去领结婚证,预约又取消,过号再延期,明天被整整推迟了一年。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一年过去,谢父现在可以拄着拐散步了,谢焕成这时又被派出去下乡工作,弥补这段时间只能留在市里而推迟的工作,陈珂这边上课跑手续,忙的焦头烂额,在各自拉扯的一年中,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实际上都不足半月。
  还不如当初没同居,谈恋爱的那段时光亲密。
  陈珂从不安的睡梦中惊醒的时候,是整个人直接从床上滚下来的,摔倒地上时,后肘着地,右臂连同肩膀都是酸痛一片:“焕成,谢焕成”
  无人应答的间隙中,陈珂看着天花板,躺在地上想了半天才想起,他的爱人已经很久不在家了。
  缠在身上的被子,像是这摆脱不掉经年的噩梦,陈珂缓过神后慢吞吞的拨开,他现在和没遇到谢焕成之前一样,总是整夜整夜做着记不住的噩梦,梦里好像有个人对他很不好,非常不好,可等醒来的时候,他甚至记不住对方对自己恶语相向过。
  除了心悸,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也没有人会在同一个被子里,抱住他亲吻他,告诉他:“别害怕,我在这里。”
  陈珂慢慢明白了,谢父在医院说的,什么是不合适。
  谢焕成爱他,陈珂爱谢焕成,但他们两个现在好像真的有点不合适。
  陈珂很忙,特别忙,可他除了工作外就只剩下谢焕成,他像个极端恋爱脑一样,除了爱人以外的事什么也想不起来,就算是在入睡的前一秒,期待的也只是谢焕成能给他回一条信息。
  哪怕只是一句“晚安”。
  可谢焕成不一样,工作要忙,父母要照顾,他美满的人生中还有很多朋友。
  谢焕成刨除前两个绝不能割舍的东西外,其余所有的时间都给陈珂了,这一年来,他甚至没有和自己的朋友单独聚餐的空闲。
  可,所有不代表很多。
  陈珂占据了谢焕成余下的时间,而余下的时间只占谢焕成全部生活的五分之一。
  陈珂对谢焕成的需求,大到吞噬了自己,他在三百多个只能等待的日夜中,意识到也许这样的日子,他还要过很多很多年,多到占据他的后半生。
  原来有时候,爱不能抵万难。
  陈珂不是圣人,他的爱在时光的齿轮中被消磨,他只是个和其他所有普通人一样贪婪的凡人。
  凡人擅长逃避现实。
  第48章 挑拨
  沉疴成疾48
  陈珂选择用工作逃避两人之间渐行渐远的问题。
  今天是蒋行捐赠钱款打过来的日子,会有记者来采访,陈珂作为当初接待组的一员,理所应当的也要出席。
  在这双方因为捐赠不断产生交集的一年来,蒋行都表现的非常绅士,面对陈珂进退有礼,甚至在被对方直面拒绝了拥抱礼后,礼貌的连手都没再握过,他用一次又一次的见面,覆盖了当时状如野兽的第一次相遇。
  当陈珂答应蒋行的单独宴请时,显而易见的,蒋行的小手段起了他应有的效果。
  陈珂带他吃的烧烤,路边摊。
  蒋行穿着一身订制的西装,踩着小羊皮鞋底硌在石头上,进行足底按摩时,那张喜气洋洋的脸都没发生一丝扭曲,花里胡哨的领针,胸口的绢花,还有闪瞎人眼的钻石袖口频频招来人的侧目,蒋行甚至还昂首挺胸起来。
  最后陈珂捂着脸定了包间。
  菜上的不太快,陈珂拆烫餐具的时候,蒋行殷勤的要去帮忙倒水,他直接去端桌子上盛满水的小盘子,不出意外的被洒了一手滚烫的茶水。
  水都洒完了,盘子依旧稳稳当当的被蒋行捏在手里。
  陈珂劈手夺过盘子,握着蒋行的手腕甩掉手上的水珠,立刻把人按到了包间里的水池冲水:“怎么不松手?”
  陈珂看着蒋行开始泛红的皮肤,蒋行盯着陈珂垂下去的长睫,他的手被陈珂捧着,小心翼翼的握着,在水流的冲击下,他的骨肉都要融化在这一刻,要随着这点接触流进陈珂的身体里。
  “我怕松手摔碎盘子,瓷片会划伤你。”
  手腕颤动,骨肉相撞,在陈珂克制住自己松手的下一秒,蒋行轻轻将手抽离:“冲水是吧,我自己来也可以。”他礼貌的从陈珂身边退开,自己将手放到水管下。
  陈珂纠结了几秒后,愧疚的扶住蒋行的手腕,将对方被烫的手侧转过来,放到凉水下:“还是我来帮你吧。”
  显然蒋行这种人从未来过这种餐厅,他不知道这里的餐具有需要拆封和水烫消毒的习惯,陈珂看着对方错误的冲凉地方,觉得蒋行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烫伤后该如何急救。
  对方因为自己的大意受伤,现在还要顾忌自己的心情保持距离,就像是学校里不争不抢还要帮老师按摩的乖小孩。
  陈珂的心此刻彻彻底底被怜爱裹挟:“很痛吗?”
  蒋行站在他身边,陈珂用的是桃子味的沐浴露,很淡,但被高热的体温一蒸,就裹着肉香源源不断的冲进蒋行的鼻子,他这次吸取了教训,按耐住冲动,小口小口的汲取着陈珂的味道。
  像是中毒的人获取解药:“不痛。”
  两个人紧挨着,蒋行甚至算得上半拥着陈珂,空荡的包厢里只有水流动的声音,大概是怕尴尬,蒋行漫不经心似的找了个话题:“之前就听说你要结婚了,我们现在也算化干戈为玉帛,如果不嫌弃我这个朋友,记得到时候喊我去参宴,我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谁也不知道,蒋行伪装大度的时候,差点掐烂自己的大腿。
  指尖冰凉,冲水冲的差不多了,服务员也进来上菜,顺便带进来一只烫伤膏,结婚这个话题对于现在的陈珂来说,私密且尴尬,他只能对蒋行笑笑算作回答。
  透明油状的烫伤膏被粘在指尖,一点点围绕着蒋行被烫红的皮肤打圈按摩,一圈一圈,转出滑行的痕迹,被微微用力的指腹按揉吸收,直到擦完,变成亮晶晶,黏糊糊的一片。
  蒋行滚了滚喉结。
  他清了清嗓子才再次开口:“怎么了,是不方便和我说,还是不想请我去你的婚宴?”
  陈珂是个老实人,稍微一炸就容易自乱阵脚:“不是,没有,不是不愿意请你,只是,只是”家丑不可外扬,他只是了半天也还在吞吞吐吐。
  蒋行突然变成了一位稳重且循循善诱的知心好友,他拉着椅子靠近一点陈珂:“如果有什么麻烦,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说说。”
  “我知道,你的职业要求,在事情落定之前,应该不好和同事说你有位同性爱人,而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我发现,你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好的私下朋友,抱歉,我没有调查你,这只是我们这段时间相处后,我自己察觉到的。毕竟我们也认识一年了。”
  “我的圈子和你的交集很少,不方便和别人说的话,也许我可以给你一个另外视角的解决方案。”
  蒋行关心的话语和举动开始动摇陈珂的防线,确实如他所言,陈珂没有很要好的朋友,李老师和胡奶奶自顾不暇,他的事情也不方便在身边大肆宣扬,思来想去,能谈论这件事的好像真的只有蒋行。
  “我,我未婚夫的父母”
  蒋行体贴的接上他的吞吞吐吐:“他的父母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吗?”
  陈珂点了点头。
  蒋行轻声发问:“他的爸妈不同意,他就准备不要和你结婚了吗?”
  陈珂摇摇头:“没有,他还是想和我在一起,只是,只是最近我们两个都太忙了,还没能在一起解决这个问题。”
  “他父母什么时候提出的异议?”
  陈珂抿嘴:“一年前。”
  “一年了啊。”蒋行意味深长的拉长了语调:“我没有身处你们双方的任何一方,也不知道具体的事情情况,为此我不做出任何评价。”
  “只是,”他叹了口气,为难又心疼的看着陈珂:“如果是我,”和你。“排除万难我也会娶,”你。
  “我的父母,就是在双方家庭都反对的情况下,生下的我,所以我一向坚信,只有不够深刻的爱,才会被外界因素所难倒。”
  蒋行轻轻拍了拍陈珂的手:“但正如我刚才所言,这只是我的个人想法,并不能代表他人,如果与你的考虑有出入,请忘掉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