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奶奶拿着纸给她擦眼泪，粗糙的手蹭着戚潇皮肤，上面的老年斑一片连着一片。
  他们开始给她讲他们眼里的故事，那些戚潇曾经恐惧于面对，以为沉重非凡的故事。
  废墟的一角被掀开，浓厚的灰尘呛得戚潇涕泗横流，但很快就有阳光照了进来，于是空气中腐朽的味道渐渐淡去，戚潇终于敢坦然地参观事件的全貌。
  “你妈妈从小性子开朗长的漂亮，在村里很受欢迎，后来她到了议亲的年纪，于是有人给我们介绍了王勇。”
  “他家里条件在当时很不错，很多人都想和他们家议亲，他也挺喜欢你妈妈的，在大家看来也算得上一桩好姻缘，但是你妈妈不喜欢。”
  “那时候当农民不赚钱，于是村里很多人都南下进厂，比起种地，给老板打工赚的钱可多多了。”
  戚爷爷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梳着麻花辫，笑得开朗的小女儿，她笑吟吟地说：“爸，我不想这么早结婚，我还年轻，我要出去看看。”
  还不到十八岁的戚虹满眼都是年轻人的锐气，她很坚定：“村里的黄娟文化水平还没我高呢，她出去都能赚钱，还换了新手机给我炫耀，结了婚就要生孩子，我不想，等我以后挣钱了就带你们出去玩。”
  那之后，戚虹跟着同村的黄娟去了春城，王勇也跟了过去，只不过两个月后就再度回来，还带回了戚虹攀高枝的消息。
  王勇满是愤懑，戚爷爷也心里不爽，两家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自此不再来往。
  他叹了口气道：“我打电话给你妈妈，她说对方不是王勇说的那样，虽然他家里是很有钱，但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再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分开了。”戚奶奶补充道，“你妈妈回家休息了一段时间，发现怀了你。”
  “我们一开始其实是劝她打了的，她还年轻，可以重新找人好好过日子。”
  “但你妈妈犹豫了几天，说还是想要生下来，软磨硬泡的，我们最后还是答应了。”
  “她生下你没有别的原因，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你，但她怀你的时候一直很爱你，你的名字也是她取的。”
  “她希望你的一生可以自由而快乐。”
  轻飘飘又沉甸甸地爱包裹着戚潇，她还是忍不住放声大哭。
  他们耐心地陪着她，解答她的疑问，等她平缓情绪。
  一直到暮色沉沉，戚潇才逐渐静下心绪，纵使过往有再多猜测，也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但终归还是抵不上这种世事安定的坦然感。
  爷爷递给她杯热水，有意舒缓一下氛围。
  “你说的那个喜欢的人，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明明一开始他们聊的就是这个，可中途却拐到了其他的事情上，平静下来认真想想，若是和对方没有苗头，戚潇应该不会这么慎重地提起。
  戚潇想起被她遗忘在卧室里的手机。
  这次聊天是她回来之前就准备好面对的，不得不说也有沈乘逸的原因，如果她没有喜欢上他，或许会按照爷爷奶奶的想法和喜好，按部就班的和人相亲，恋爱，结婚。
  可她喜欢上了他，她也不想再一次当逃兵。
  出卧室门前，冲动之下，戚潇给沈乘逸发了消息，那句“你有资格”发了出去，对方很快回了一句“什么意思”。
  但戚潇当时满心都是冲动和勇气，她不敢再在原地停留，她已经足够了解她自己，她怕她不借着这股劲，或许会再一次退缩。
  所以她回沈乘逸：
  -我想先和家里人聊点事情。
  -等结束后，再和你说行吗？
  沈乘逸回她：好，我等你。
  而现在事情暂告一个段落，她应该先给他一些交代。
  戚潇按亮手机，点开沈乘逸的对话框。
  -你在吗？
  屏幕上方立刻显示正在输入中，对方的消息很快发了过来，让戚潇愣在了原地。
  -在。
  -我到宁江了，刚下飞机。
  -可以给我个地址吗，我想和你当面说。
  第42章 表白
  北方的冬天黑得早,又冷，晚上谁都不爱出门。
  即使被迎面而来的冷风扑了个满怀，戚潇也觉得浑身上下都在发热,大脑也是一片晕眩。
  小区门口空荡荡的,地上的枯叶被风卷起又落下,围着她的影子打转，戚潇就这样怔怔看着，感觉一切都有点不真实。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第几次抬眼，面前马路有辆绿色出租车停下,穿着暗灰色大衣的沈乘逸下了车，定定向她看来。
  他的眸子发亮，一瞬间就攫取了她的全部心神。
  戚潇感觉自己是应该做出点什么反应，可她大脑一片空白，竟只能呆呆看着他。
  她看着沈乘逸大跨步朝她走过来，又在几步远的地方站定，眸子微弯露出一个笑,朝她张开了双臂。
  身体内似传来轰鸣，有什么东西急速涌了上来,戚潇一头冲进了他怀里。
  这一下的力道有点猛,沈乘逸事先做了准备，也被撞得退了一步。
  他很快稳住身形,收紧手臂紧紧抱住了她。
  怀里的女人默不作声和他贴得更紧，沈乘逸轻轻闭上眼，低头把下巴放在戚潇头顶,满足地叹了口气。
  终于，终于。
  戚潇被按得很紧,紧到能听到他扑通扑通的心跳，一声接一声，和她自己几乎同一频率。
  很神奇，明明和面前这个人早有过亲密接触，可此刻她才觉得，这是他们距离最近的时候。
  良久后，身后的手松了松，戚潇顺着肩上的力道起身。
  沈乘逸低下头认真看戚潇，眼里的笑意很快被心疼替代，他抬手摸了摸她的眼睛，说：“眼睛都肿了。”
  戚潇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刚刚在家里情绪起伏太大，到现在都有点明显，她解释道：“没事，只是和家里人聊了聊以前的事。”
  她看向沈乘逸：“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毕竟这个人如此敏锐。
  “一点点。”沈乘逸又摸了摸她的眼睛，“也只是怀疑。”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侧身，轻轻咳了一声。
  戚潇看着他身上的羊毛大衣，宁江的一月和春城大不相同，这个季节她一回家就换上了羽绒服。
  “你怎么不换衣服。”她捏了捏沈乘逸的袖口。
  “走的太急，没想起。”
  沈乘逸随口答了句，转回头摸了摸戚潇的脸，声音很温柔，眼神很恳切。
  “潇潇，先不说这些了，说一句我想听的好不好。”
  戚潇抿嘴：“你想听什么？”
  沈乘逸眼睛一眨不眨：“你知道的。”
  热度渐渐攀上戚潇脸颊，她想起方柔说，有的男人就是喜欢勾着别人先表白，那时候她还不确定沈乘逸是不是这个想法。
  她嘴硬道：“我不知道。”
  沈乘逸轻轻笑了一下：“那你现在想想行不行，看在我马上坐飞机来见你，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的份上。”
  他用手背贴了贴戚潇的脸，和她脸上的温度比起来，堪称一片冰凉，戚潇立刻就有点心软，又有些不服气。
  她本来觉得谁先开口都无所谓，或者不说也可以，反正大家都心里有数。
  结果沈乘逸搞得这么煞有其事，一本正经地让她开口，她一点都说不出来。
  戚潇顿了半天还是说不出口，嘟囔道：“你先说行不行？”
  “不行。”沈乘逸眼里蕴着笑，额头轻轻贴着她，“都这时候了，你负点责行不行，别真的当渣女。”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戚潇就来了气，她顾不得谁先开口的问题，情不自禁先和沈乘逸掰扯起来。
  “你那晚就是记得，你还说不记得。”
  “嗯，我记得。”沈乘逸眼睛柔柔地看她，说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他轻轻捏了捏戚潇的手，带了点指责，“如果不是你不想负责，我会不承认吗？”
  对于不负责这件事，戚潇无力反驳，当时她的确有太多犹豫的原因，既不确定沈乘逸的爱意，也不确定自己的心态。
  但——
  “凭什么说我是渣女。”
  她自己觉得是她负大部分责就算了，凭什么沈乘逸也这么觉得，喝醉了的是她又不是沈乘逸，就算不说他趁人之危，也得算个你情我愿两两抵消吧。
  “你不是吗？”
  沈乘逸眸子带笑，凝视了她半晌，突然低下头趴在她的颈窝轻轻蹭了蹭，他鼻息灼热，激得戚潇皮肤都有些战栗。
  “你先起来。”戚潇抬了抬肩。
  沈乘逸没理她，他轻轻抱住她的腰，偏头，看着戚潇红彤彤的耳垂，轻声道：”
  戚潇被这句话炸懵了，什么
  反应过来后，她脸上的热度急剧上升，心里也突然变得鼓胀，有什么情绪紧紧绷着，来。
  坦白讲戚潇有点不敢置信，毕有经验游刃有余的模样，只是她之前一直不想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