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敲开她房间的门时，戚潇也没想着挂，电话里的声音就这样猝不及防回荡在了房间里。
  “潇潇啊，中午给你说的那个男生，我问了问，他元旦刚好也回了家，你看下午有没有机会见一见？”
  戚潇视线下意识先定在了自己手机上，刚刚还带着笑意抱着猫的男人面色突然淡了下来，那边的画面晃动了一下，很快定格成了白墙。
  “要不先让我和他加个联系方式吧，我下午有其他事不太方便，到时候我和他约时间。”
  现在不好和沈乘逸说什么，戚潇只得拿过爷爷的手机，和姨奶奶轻言细语。
  她理由说得合理，回复也妥帖，姨奶奶和她寒暄几句，不得不遗憾挂了电话。
  爷爷有些惊讶，他对这个相亲对象的条件还算满意，本是来征求戚潇意见，没料到她会拒绝。
  戚潇应付地和爷爷聊了几句，尽快结束话题后，这才拿过手机。
  手机仍停留在通话界面，沈乘逸一直没有挂，他应该把刚刚的一切都听到了，听到了有人给她介绍相亲对象，也听到了她没有干脆利落的拒绝。
  屏幕仍然对着墙，她这头静了下来，电话那头也毫无声音，戚潇有些紧张地开口叫他：“沈乘逸。”
  屏幕很快晃回了男人的脸上，沈乘逸眼里没了笑意，他“嗯”了一声，语气温和地问她：“怎么了？”
  他声音和表情都平静，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的模样，可爷爷进来之前他还带着笑意和她聊天。
  戚潇有点不确定他的态度，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好一会小心翼翼问：“你生气了吗。”
  沈乘逸勾了下嘴角，掀起眼皮定定看了她半晌，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怀里的猫，声音还是温和的问她：“你觉得，我有资格生气吗？”
  这句话带了点自嘲，戚潇一下子就愣住了。
  隔着玻璃屏幕，她和沈乘逸四目相对，说不出话来。
  她突然明了沈乘逸一直不曾言说的情绪。
  他是生气的*，但他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在他们的所有相处中，沈乘逸一直是小心翼翼又大胆付出的那个人，他给了她肯定的答案，安定的选择，却把自己置之于被审判的境地。
  戚潇突然觉得很抱歉，她明明是喜欢他的，可她好像在一直伤害他。
  她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出错，她应该早点给他肯定的回应。
  她停顿的时间过长，沈乘逸垂下眼，觉得自己还是太过冲动了，可他真的很难克制住。
  他想要说些别的什么把这句话带过去，视频电话突然被切断。
  沈乘逸僵了一下，看到戚潇发来的消息。
  -对不起。
  过了两秒又来一条。
  -你有资格。
  第41章 等你
  戚潇放下手机就出了房间,爷爷正坐在客厅看电视，看她走出门有些惊讶。
  “不是说忙工作？怎么出来了。”
  刚刚戚潇说下午有工作，实在走不开,所以戚爷爷听了也没有多说,为了不打扰她,还很快就出了门。
  “改了时间，暂时不急了。”
  戚潇走过去坐在沙发上，心里琢磨着怎么开口。
  “那你下午有时间了？”一旁的奶奶开口问道，“要不要去见见你姨奶奶介绍的小伙子？”
  “不见了。”这个话题又被提起，戚潇决定快刀斩乱麻,她直言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个消息像是在平静无波的湖面扔了一颗石子，两个人的视线立刻都转了过来，眼里满满都是惊讶。
  “你这孩子，怎么早没说？”
  “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你中午怎么还答应相亲？”
  “……”
  “之前不知道怎么说。”
  戚潇垂眸，其实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说，该怎么和家里人聊情感类话题。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奶奶笑起来,眼里有着看透世事的包容，“想怎么说都行。”
  他们目光柔和,戚潇嘴唇蠕动半晌,决定先从和缓的开头说起，她没提和沈乘逸相遇的最初,只从去了春城开始，侧重提了提沈乘逸的家庭条件。
  随着她的讲述，两位老人眼里的好奇渐渐隐去,浮现点点担忧，又有着困扰。
  “的确和我们家差距有点太大了。”爷爷叹口气,又看向戚潇，“你也是在担忧这个？”
  “不是。”戚潇沉默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话，“我怕你们不喜欢。”
  或许曾经她担心的是金钱，但在社会上工作几年，有了安身立命的资本，她已经不再那么在意这些东西。
  成年人你情我愿，喜欢就是喜欢，不合适也可以分开，但她还是太过在意家人的意见，也太害怕掀起过去。
  沙发上的两老都愣住了，戚爷爷拿过遥控器，把电视音量调低，“什么叫……怕我们不喜欢？”
  戚潇声音有些艰涩：“你之前给我说，最好门当户对。”
  “那我也是指不要刻意去……”戚爷爷顿了下，“你要是真心喜欢，对方也喜欢你，那肯定又不一样。”
  旁边戚奶奶横了他一眼，直截了当说道：“谈恋爱这种事，你喜欢就行，考虑我们看法干什么？”
  他俩都快入土的人了，只要对戚潇好，其他还能有什么好在意的。
  他们的态度其实没太出乎戚潇的意料，这些年的很多时候她都想过，或许有心结的只有她自己。
  有时候，戚潇会觉得自己幸运，有这样的家人，但有时候午夜梦回却又觉得痛苦，因为他们都太好了，让她受之有愧。
  客厅空调扇叶转动，暖风呼呼的从远处吹来，拍到戚潇洁白细腻的手背。
  她想起沈乘逸对陈茂明父亲的评价，决定先从他来揭开故事的开端。
  “陈勇是这么给你说的？”戚爷爷很明显地喘了口气，脸色有些难看。
  “对。”
  戚爷爷想起过去种种，突然明悟了很多事情，怪不得戚潇一言不发就要去春城，但他看着低着头的戚潇，又觉得很费解。
  “这么多年，你怎么一直没说？”
  戚潇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找不到原因，于是一直沉默，好一会儿，戚爷爷重重地叹了口气。
  “是我们的问题。”他说，“很多时候没关心你心底到底怎么想的。”
  “你不说我们也以为你不在意不知道，这么多年一直也没提。”
  “不是。”爷爷的话砸在戚潇的心上，让她的心底又酸又疼，她否认道，“是我的问题。”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争这些干什么？”
  戚奶奶声音带着淡淡地责备，却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力道小心而轻微。
  戚潇的眼泪突然毫无预兆就掉了下来。
  “对不起。”她吸了一下鼻子，“对不起。”
  多年累积的情绪突然决堤，戚潇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在抱歉什么，也不知道她突然的变化把另外两人都惊了好大一跳。
  好一会后，戚潇平静下来，她接过奶奶递给她的水润了润嗓子，又拿纸擦了擦眼泪。
  事态发展到这样，必须要把一切都说清楚。
  大化，又和方柔倾诉过的原因，即使面对的是戚潇最为愧疚的人，过去讲了个完整。
  ，在戚潇讲述的过程中，戚爷爷蹙眉了多次，但还是没有插话，直到她讲完，，仰头靠在椅背。
  戚奶奶也愣住了，她摸了摸戚潇的背，
  他们都没有料到，，还藏了这么多年。
  “我们没想过瞒着你。”戚奶奶说，“只是你一直也没问过，我们就觉得没必要特意说。”
  “虹虹的事情……”她顿了一下，声音里也多了丝伤感，“其实关于她和你爸爸的事情，我们也没有特别清楚，但肯定不是陈勇给你说的那样。”
  她看着静静坐着的戚潇，心底有些难以言喻的柔软，刚刚戚潇说，她总是觉得很愧疚，既愧疚于母亲，又愧疚于他们。
  “你是奶奶从小看着长大的孙女啊。”她坐到戚潇身边，声音里带着怅然，“人生的意外本来就是无常的，生下你是虹虹的选择，我们怎么会怪你。”
  “听话，别哭了，奶奶从来没怪过你。”
  戚爷爷从椅子上坐起身，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在戚潇小的时候，他们的确是刻意隐瞒，后来她年岁渐大，可她不问的情况下，他们自然也不可能再去提起。
  只是没想到，戚潇竟然自己拼凑出了故事结局。
  他声音缓缓：“那都是上一辈的事情了，我没怪过你，只是不想拿出来说影响你。”
  “你是我的孙女，我看着你一点点长大，你很好，我一直在因为你而骄傲。”
  他们都温和地看着她，戚潇的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怎么会有这么柔软而无私的爱。
  她轻而易举就取得了原谅，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人责怪。
  “没事啊，说出来就好了，说出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