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其实并不知道,两人离婚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暴风雨来临的夜晚,两人在度假别墅里爆发了最激烈的争吵。
云灯对他态度骤变,铁了心要分开,任凭怎么哄都没用。
一声声地说,因为各自工作都很忙,没有太多时间留给感情。说聚少离多感情早就淡了,强行待在一起让她很不舒服。
说很后悔跟他结婚。
如果只是谈恋爱,分个手就行了。可离婚这么麻烦,要通知亲友,分割财产,以后消息被爆出来还要跟粉丝解释,承担舆论压力。前些年因为结婚获得的关注,很可能一夕之间全部掉光。
即便是这么的麻烦,这么得不偿失。云灯也依然坚定地要跟他离婚。
“好好的一张帅脸,不要拿来做这种皱巴表情。”云灯在他对面坐下。
叶平川心气稍顺,还没等开口,就又听见她说,“别皱出褶子来,明天拍戏该卡粉了。”
“……”
这说的是人话吗。
放弃假期跑来救场,叶平川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得到一个救火员的基本尊重。
梁天开车。回酒店的路上,两人面对面坐着也没说话,各忙各的。
云灯是真的在忙,一会儿回消息一会儿接电话,插空还要翻手上的剧本。
叶平川捏着手机,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屏幕,也没心思玩。听她变脸似的换着声调,时高时低,跟不同身份的人交谈。
电话一挂就面无表情。收得那叫一个利落,不愿再多花半分力气。
云灯本人,跟剧里的沈言秋很不一样。
有需要的时候,她并不介意笑脸逢迎。她好像天生就知道该怎么对待不同身份的人,懂得变通,视情况放低姿态。
那种恰到好处的精明圆滑,能最大程度地给自己争取利益,又不至于谄媚到惹人反感。
即使有几分傲气,也是融在骨子里的,不会浮于表面,端着架子给人看。
再加上……她真是漂亮。
声音也动听。
云灯跟他一样,本科就读于专业的电影学院,只不过是在港市。千里之外,与他隔了一片难以跨越的海。
浓情缱绻时她细细的喘息,柔弱无骨,也曾依偎在他胸口,语带骄傲地说自己台词课是满分。呼吸拂过耳畔,真是要命。
谈恋爱时不会想那么多。可现在分开了,叶平川有时候也会怀疑,她跟自己在一起时露出的笑容,吐露的蜜语,究竟有几分是含着真心。
科班出身的演员,尤其是女演员,漂亮是最基本的条件,顾盼生辉是必不可缺的风情。
可也很少有人像她这样,连眨眼和呼吸都是赏心悦目的节奏。仿佛摄像机此刻依然运转。无论戏里戏外,每一个瞬间她都美得无可挑剔。
“盯着我干嘛呢。”她眼都没抬。
叶平川熄了手机屏,向后靠进沙发里,口无遮拦地问,“你真的动过脸么?”
他是从不会去网上搜自己名字的人。媒体向来听风是雨,说能颠倒黑白也不过分,无论是朋友还是恋爱,他向来都只凭自己的眼睛,去认识和了解面前的人。
但离婚后,他第一次去网络上搜了云灯的名字。
她每次爆红都轰轰烈烈,在出道的那部电影《潮夜》里,更是以恶女形象闻名。暗地里恶意揣测的人非常多,黑料五花八门,也是意料之中。就这,还是已经被清理过的版本。
云灯是眼里不揉沙子的性格。现在还能被搜索到的黑料,都是她自己不在乎的。
叶平川想起前些天还看到,网上有号称是在港读书见过她本人的同学,说她以前不长这样。
有评论附和,还放出了《潮夜》和她近期活动照片的对比。粉丝们哪能忍受这种言论,在底下据理力争,吵得不可开交。
说实在的,叶平川跟她在一起好几年都没注意过那么多。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拿着放大镜,挑出那么多细节来吵。
“动过呀,当然有动过。”云灯果然没生气,不紧不慢地说,“我鼻子是做的,左耳朵到现在还缺块软骨呢。你不是也亲过吗?”
“……”
“不相信啊?”
“谁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他哪知道人的耳骨应该是什么形状。他是亲过,又不是解剖过。
“难道不是因为妆化得不一样吗?”他还记得评论里粉丝是这样解释的。
云灯没回答,把手上的消息编辑完发送出去,才抬眸瞥向他,“怎么忽然想起说这个?你连自己被p过的照片都认不出来。”
叶平川脸长得好看,是直到初中,还没开始蹿个儿时会被错认成漂亮女孩调戏的那种好看。气得他每天猛喝牛奶,放学就去运动,恨不得睡一觉起来能长十斤肌肉。
人总是越拥有什么,就越不在意什么,他对身材的关注要远超过脸。但叶平川的粉丝很爱p他的大头照性转版,其实也就加个长发,把脸型和五官轮廓修柔和点。拿给他看却从来认不出来。
云灯很清楚,只要不是整容到换头的地步,他根本就不会发现。说不说实话全凭良心。
他们之间很多时候都是这样。
就因为叶平川活得随心所欲,很多事浑不在意,才给了她可乘之机。
“那是他们瞎玩,都给我p成妖精了我怎么会认得?”
叶平川一脸不服,可看着她,表情又逐渐变得复杂,像是自尊心受挫的郁闷。
“只是想知道,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如果不是为了离婚,云灯主动摊牌,他压根就注意不到。
云灯几乎知道他的一切。
而关于她自己,她一半没说,一半说的是谎话。
“好啦,事已至此,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多想啦谢大人,一起把戏拍好才对嘛。”
云灯拿起桌上果盘里的砂糖橘,主动剥了一颗给他,“你也不希望自己拍出烂片的对不对,会变成黑历史喔。”
澄黄的果肉瓣上,连白色橘络都被细心地撕去,连手指都能嗅到汁水甜美的清香。
叶平川偏不动,也不去接。
云灯眨了一下眼睛,很好脾气地坐到他这边来,把橘子果肉掰成两半,一半递到他嘴边。
他叶少爷这才大发慈悲地张嘴,舌尖不仅卷去果肉,连她指腹那缕甜蜜的香气都不客气地一并掠走。
云灯面不改色地吃了另一半,抽出张湿巾擦手。一边擦一边站起身,准备坐回去。
车辆在行驶当中,忽然轻微地颠簸。
是很轻微的。保姆车车身重,底盘又皮实耐用,这么点小颠簸,端杯水都晃不出来。
叶平川却一下坐直了,伸手扶住她的腰。
前两年她拍戏吊威亚,强度太高腰肌劳损,去医院时已经拖得很严重了。腰上落了旧伤,阴雨天疼得掉眼泪,总要趴着睡觉。
“干嘛这么紧张。”
云灯想起刚才审片,看到没过的那条里谢凭渊意识超前的小动作,竟然打趣他,“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叶平川反唇相讥,“我看起来像那种爱心泛滥的蠢货?”
“是么。”云灯没提他下意识的保护动作,猝不及防杀了个回马枪,“可从你定的片酬上看,不像是对我没感情了的样子诶。”
“……”
“有啊,当然有感情了。”叶平川要被气笑,模仿她的语气,不无嘲讽地说,“我有在恨你。”
第5章 装货。
叶平川本人的秉性气质,跟温润儒雅的谢大人可以说是毫无关联。但在《胜春朝》后期剧情里,谢凭渊也有类似的台词。
国家正值多事之秋,内忧外患,风雨飘摇。她拒绝了谢凭渊的婚聘,进宫成为陛下身边的一名女官。
段老将军一生戎马,凯旋回朝的独子段长骁也是骁勇善战,功高盖主之嫌日盛,遭到朝廷忌惮。
一双儿女里,段长骁过刚易折,段婉心不谙世事。将军府危在旦夕,她是唯一能够直达天听,逆天改命的人。
更何况,除了府中养育之恩,她还有一份青梅竹马的情谊在。
可谢凭渊又怎会亲眼看着她以身涉险。
连下三次聘礼均被驳回,明明能将她护于温室,却拦不住也劝不听。忧心情急之时,再清明中正的人也不免失了理智,抓住她质问——
为何能为了他入宫涉险,却不能为我留在宫外安稳度日?
为何愿为他赴死,却不愿与我好好地活着。
算起来,段长骁这几天马上也要进组了……
云灯心里盘算个没完。
看表情就知道她又在神游。叶平川被她明目张胆地晾着,气不打一处来,转头去车里小床上蜷着睡。很细节地背朝着她。
云灯眨了一下眼睛,悄悄探身往里看。看到他小发雷霆的背影,抿起嘴角,又坐回原位。
不知道真睡假睡,反正比醒着强。
确实是故意不接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