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一次，唯一的一次。
  原本的计划中，在斐青柃高调彰显自己的叛徒身份后，她就躲在李壹潮家里，避风头，顺便养伤，这一段时间不出意料将会很久，总归不会短到哪里去。
  谁能想到竟然只有三天时间？
  走在前面的李壹潮突然停下脚步，在斐青柃疑惑的目光下，转头向后看，狭小的塔内通道里一片漆黑，像是有什么生物蛰伏在那里，准备随时扑过来。
  斐青柃心底一沉，指尖皮肉猛地冒出一节白色骨刺，她压低声音问，“谁来了？”
  李壹潮皱着眉，盯着来处的漆黑廊道好一会儿，“感觉有东西在看着我们。不过……我现在感知不到它了。”
  “跑了？”，斐青柃说。
  “不知道。”
  蜷缩在廊道阴影里的黑色雾气平静地注视两人，一直到她们转身向前走才离开那里。
  卫柠眼睫一颤，睁开眼，对上正围着她转圈的红光机械球，“……妇好，你在做什么？”
  【保护你。】
  机械球停下动作，凑到卫柠面前，【你刚刚说的两只虫子是谁？如果对我们的行动有害，就杀了吧。】
  “斐青柃和李壹潮。”，卫柠大脑飞速运转起来，“一个被排挤，失权的研究员，一个居无定所的联邦叛徒潜伏进军事重刑监狱，她们究竟要做什么？进行技能者全面测试，没必要。洗白叛徒身份，斐青柃她不会答应……”
  【卫柠，她们会不会是为了你来这里？】
  系统忽然出声打断卫柠。
  【某种程度上，她们如今的处境都是因为你。我认为，斐青柃和李壹潮不是来杀你，就是来救你的。】
  机械球散发出的红光打在卫柠的瞳孔里，融到她脸上，像是一层覆盖在她身体表面上的茧。
  “她们是为了母神而来。”，卫柠下了结论，“出现在废土世界的第一只异种生物，一切技能的来源，这样的生灵，李壹潮不会允许自己错过的。”
  系统上下点了点自己的机械身体，但它注意到，卫柠并没有回应它之前的话，否认和肯定都没有。
  而卫柠习惯性保持的冷淡神情，也泄露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说完后，卫柠再次闭上了眼睛，匍匐在重刑监狱里的黑雾触手再次一条条抖动起来，快速地在各个通道，缝隙里穿梭，密不透风地把一点点触碰到的都笼罩住。
  只有特殊权限才能进入的电梯……
  高纬金属隔绝的地底……
  冰冷青紫的尸体，脓肿泛白的触角断肢……
  面覆防毒面具，脖颈低垂，看不出性别的清洁工……
  蜷缩在床上，皮肉表面布满针孔，五官萎靡，突然睁开眼睛的青年。
  而在下一秒，他唇瓣一动，嘴角猛地裂开到耳边，长而尖细的舌头窜了出来，在空气里高频率地抽动，像嗅闻，又像是在呕吐。
  青年浓密的眼睫垂下，透明的液体从脸颊滴落，他面无表情地抬起手，一把抓住抽搐的舌头，塞回嘴里。
  一切看起来又无比正常了。
  青年低下头，脊背弯起，手臂抱住膝窝，将自己埋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猩红，非人的眼睛在外面。
  这人是……安欠。
  污染度达到97.98%的前前第五小队队员，培训员安千，而研究所标定的红线是98%，莫北夏说过，安欠是一个奇迹。
  他确实是一个奇迹，卫柠心想。
  系统见卫柠睁开眼，晃晃身体，问，【你这次看见了什么？】
  卫柠抓住系统圆滚滚的身体，感受从指尖传来的温度，干燥发烫，烫得她胃袋开始蜷缩跳动，一下又一下，像心跳一样，“食物，我看到了食物。”
  系统没明白卫柠的意思，它窝在卫柠的掌心里，【你今晚要从牢房里溜出去吃掉吗？】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卫柠提起了另外一件事，“妇好，莫北夏检测过我的血液样本，她说我的污染度只有95%，你对检测仪器下手了？”
  【是的，我忘记告诉你了，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吗？你是母神的孩子，血脉绝对纯粹。卫柠，你找到母神的位置了吗？】
  “不是很重要，”，卫柠指尖捏捏手心里的机械球说，“大概知道了，我的触手下到地底时，有一部分被反弹回来了，面积不小，今晚溜出去吃饭应该能摸出具体位置。”
  【食物够吗？不够的话，你可以吃掉联邦的技能者。】
  系统从卫柠手里挣扎出来，和她保持一定距离，长时间的揉捏让它感到不适应。
  “一个不错的提议，但除了地底的那位，闻起来都不太好吃。”，卫柠甩动着肩膀说。
  卫柠得离开黑雾之地了，此时周中玄的精神力处于被半控制的状态，无法自行暂停技能。长时间下去，周中玄会变成一个终身躺在床上的废人。
  视线变得明亮的瞬间，周中玄不受控制地大口喘息起来，意识到疼痛是一瞬间的事
  情，那一秒过去后，痛苦就变得铺天盖地。
  呼吸也好疼。
  咽喉口堵满了血，有部分已经凝固了，粘在狭窄的肉。壁上，粘腻不适。
  周中玄喘息着蜷缩起来，头脸紧紧贴在地上，开始无意识干呕，他觉得自己的肠子要从嘴巴里滚出来了。
  大脑一片眩晕，被搅动得不成形状，头皮也好疼。
  周中玄终于吐干净喉咙里的血，他无力躺在地上，后背，头发都被冷汗濡湿了，整个人异常狼狈。
  眼前靠近的人影一重又一重，叠在一起，模糊的五官像是一坨捏起来的烂肉，周中玄颤巍着起身，膝盖一软，险些再次跌倒。
  周中玄晃晃头，脖颈扯动的肌肉顿时撕裂了一样，密密麻麻的疼，是不是有人站在他身后疯狂地掐他的脖子？
  好疼，真的好疼。
  传到耳朵里的声音像铁锤，一下一下，几乎要把自己半个头都锤烂了。
  【各位技能者，全面测试第三项——**塑造已完成，今天测试项目全部结束。技能者等级名单稍后公布，请耐心等候。】
  周中玄抖着手，去摸自己的头，他的头凉飕飕的，像是脑花露在外面被风吹。
  还好，他的头是完整的，自己还没死。
  确认这一点后，周中玄放心地晕了过去，向后栽倒。
  怀里突然多出重量，卫柠低下头，稳稳接住了周中玄。她眨眨眼，不让自己的血滴在周中玄脸上。
  “队长晕了一个多小时，终于醒了，就是可惜，把第三轮测试也晕没了。虽然现在又晕过去了。”，一旁的祁春茗出声说。她身上的衣服被血染透了，走过的地方都有红脚印。
  刑无千凑了过来，他的状况比祁春茗惨得多，手臂和胸骨都折了，有一只眼睛肿得睁不开，勉强健康的另一只眼看看卫柠，瞧瞧周中玄，“队长把自己变成了这副样子，卫柠倒是没什么事。等队长伤好了，我也要他精神攻击我。”
  瘫坐在地的易坐新头也不抬，“我排在你后面。”
  俞双久请了一位治疗系技能者过来，她恰好听见刑无千两人对周中玄惨绝人寰的安排，无奈摇摇头，“先回到牢房休息再说，就是精神伤势在技能治疗下也得不到多少缓解。”
  “人能醒过来，没大事。”，那位治疗系技能者说，“他这副样子，应该是被抽干了，不仅限于肉。体上喔。我有点好奇是谁做的，可以告诉我吗？”
  一下子被六双眼睛齐刷刷注视的卫柠：“……”
  卫柠抱着晕死的周中玄，眨眨眼，“我也没想到。”
  治疗系技能者看着卫柠，竖起大拇指，挑眉说，“厉害，向你学习。”
  清醒的齿面小队五人：“…………”
  此时响起的军部系统播报声缓解了死寂的尴尬。
  【结合今天三轮测试综合数据，S级技能者——卫柠：烈焰，祁春茗：解构枪械。】
  【A级技能者——周中玄：精神化形，俞双久：木系攻击方向，刑无千：力量暴涨，易坐新：血祭，郑云恪：血肉治疗，季米：空间切割。】
  【B级技能者——黄言由：烈焰，季识：急速跃动……】
  机械的电子音刚落下，一道阴影出现在卫柠面前，她抬眼对上一张五官柔和沉静，眼神却锐利的脸。
  黄言由注视着卫柠的眼睛，声音坚定，“你好，我是黄言由，技能同样是烈焰，我能和你比试一场吗？”
  第179章
  女人注视着卫柠的视线异常灼热，温度滚烫到和她整个人有些割裂，像是灵魂也燃烧起来了。
  卫柠抱着晕死的周中玄，微微皱起眉。
  身边的俞双久抢在卫柠之前开口，她微笑着对黄言由说，“很抱歉，我们的队员现在需要休息，你的请求她答应不了。”
  说着，俞双久抓住卫柠的手腕，带着她往周中玄的膝窝一捞，抬起，绷直。
  就这样，在俞双久的强行帮助下，卫柠将周中玄公主抱了起来，而这仅仅是一个呼吸间的事。卫柠眨眨眼，肩膀上又突然传来力道，推着她往楼梯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