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柠闻声朝周中玄看过去，只见他轻轻摇头，说，“不，是我的心理疏导时间到了。宋医生今天的排班很紧，我得抓紧时间过去了，你们到时间就可以下班去吃午饭了。”
  21日，12：00：00。
  食堂完成午饭。
  21日，14：00——18：00。
  训练，值班。
  21日，18：30：00。
  食堂完成晚饭。
  21日，19：00：00。
  【请军部青山分队各小队队长五分钟后抵达地下大厅。】
  【请齿面小队全体成员五分钟后抵达地下大厅。】
  军部系统的机械音在齿面小队办公室内响起，周中玄微皱起眉，他低下头，在终端翻出今天的值班表，晚班这一栏上面只写了两个字——值班。
  “突发事件？”，易坐新出声说，他环看一圈，大家表情都有所变化，当然，总是一脸冷淡的卫柠不算在其中。
  很显然，大家都对这突如其来的系统播报不知情。
  “该出发了。”，一脸冷淡的卫柠率先站起身，她背对着周中玄等人，迈开步子的身影利落干净，毫不犹豫，和以往每一次出任务时的状态相同，好像对她来说，接下来会发生的，只是平常日子发生的平常事。
  “抓紧时间，大家伙快动起来！”，祁春茗忙追上卫柠，和她并肩。
  但没控制好速度，祁春茗一下子跃出卫柠半个身位，因此，她避无可避地看到了卫柠的正脸。
  一张五官失去任何弧度，眼角却泛起诡异红色，嘴角筋肉正在进行微小抽搐的正脸。
  极端冷静克制下的欲望。
  死潭水面下翻涌的黑色巨兽。
  如同疯狂旋转的旋涡一样，祁春茗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她清楚地感受了自己意识的流失，被吸走了。
  被卫柠吸走了……
  完全抗拒不了……
  这是祁春茗此时此刻唯一的想法，而凝聚注意力，诞生出这一想法，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祁春茗的后背全部湿透了。
  然而，这仅仅是零点零一秒内发生的事。
  “祁春茗！”，俞双久恰好跑过来，她被卫柠和祁春茗堵在走廊上了。俞双久注意到祁春茗的不对劲，抬手在她眼前晃晃，“有哪里不舒服吗？”
  被高速晃动的手指吸引住视线，祁春茗空洞的眼神终于聚焦了，她眨眨眼，神情依旧有些呆愣，“我……不记得了。”
  卫柠眨眨眼，转头看向祁春茗，脸上升起弧度正好的笑，声音平和，问，“怎么了？不抓紧跑吗？时间……要来不及了。”
  “不记得什么？”
  熟悉的声音在祁春茗耳边响起，她脖颈僵硬地转过去，看向卫柠，“就是……想不起来了，算了，我们赶紧走吧，迟到会被顾指挥官批的。”
  “走？跑吧。”，卫柠注视着祁春茗说。
  说着，她抬手抓住了祁春茗的手腕，在冰冷的掌心贴过来的瞬间，祁春茗一个踉跄被带着跑了起来，速度很快，俞双久都被她们甩出了一小段距离。
  “喂！你们两个不厚道，竟然不等我！”，俞双久叫喊着加快脚步，追上卫柠两人，“都多大年纪了？还手牵手一起跑，幼稚！”
  祁春茗视线下移，落在她和卫柠相连的手腕上，和她的皮肤不同，卫柠的更白，简直像是血管里不流淌鲜红色的血液一样 。
  为什么……
  就是想不起来呢？
  和卫柠对视的瞬间，她到底看到了什么，一直到俞双久喊自己的名字，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祁春茗心想，这种状态就好像……好像……
  被某种生物从大脑里抽去了部分记忆。
  会和……卫柠有关吗？
  祁春茗抬起眼，看向卫柠的后脑勺，密实的黑发随着奔跑的动作晃动着，如同漩涡，游走的水蛇，躁动的卵。
  第165章
  进入地下大厅的入口很多个，但默契又神奇的是，卫柠和斐青柃被人群簇拥在撞在了一起。准确地说，卫柠和她的熟人们都堵在了同一个入口上，像是有人精心在幕后精心操控一样。
  齿面小队和斐青柃，付酒，王遂晋三人碰到了一起。不远处，甚至还有贴在走廊墙面上的，卫柠第五小队时的队友——柳张雷，越一元。
  他们两人被挤得连手都伸不开，见到卫柠等人眼前一亮，齐齐露出闪亮的八颗牙齿，笑着说，“好久不见！”
  “斐队，好久不见。”，俞双久和祁春茗看到斐青柃的瞬间，从卫柠身后钻出来，主动打招呼。
  肩膀顶着两颗人头的卫柠，眨眨眼，说，“斐队。”
  极其轻快的两个字。
  不过分明显的欣喜，但没人比斐青柃更清楚，卫柠暗中藏起来的幸灾乐祸和威胁，她微眯起眼睛，嘴角扯出笑容说，“不是在副本里才见过吗？”
  “是啊，你们不是和斐青柃才见过？”，王遂晋从斐青柃身后冒出来，他轻抬起鼻梁上的眼镜，视线从卫柠身上，扫到站在她身旁的齿面小队其他队员，最后落在刑无千身上，“倒是我和你们，自从选拨赛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不过，我听说了，你们在副本里的表现很出色。”
  注意到王遂晋视线的停留，刑无千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喊了声，“王队好～”
  “欸，乖。”，王遂晋终于满意了，他环臂抱在胸前，挡住了身旁斐青柃和付酒的白眼。
  斐青柃摇摇头，无声地吐出两个字——傻帽。
  付酒额角抽搐，忍无可忍，一把拽住王遂晋的衣领，将人往大厅内扯，“赶紧走，别在这丢人显眼了。”
  一行人就这样乱七八糟，大马金刀，兵荒马乱地挤进了地下大厅。
  这是卫柠第一次到军部的地下大厅，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一个异常宽阔的，密闭的空间，天花板距离地面有数十米高，抬起头一眼都望不到底，像是匍匐在人头顶上的巨大生物，而上面密密麻麻的电子监控就是这头巨兽触手的吸盘。
  和“吸盘”靠近的是大厅上方一排又一排的座椅，数量不多，且很分散，但无论是从哪个位置，都能将下方的场景尽收眼底。
  大厅中央是类似训练场的一片空地，足够容纳数百人，而大厅的四个角落里，各有一道数米高的铁栅栏，透过铁栅栏往里看，是漆黑幽深的通道，和卫柠刚刚进入的，灯光明亮的入口完全不同。
  这样的构造……
  卫柠心底一动，她脑海里浮现出三个字——斗兽场。
  在站在斗兽场地上的人，是她。
  不。
  不只有卫柠一个人，有整个齿面小队，军部青山分部全体小队，还有……
  卫柠视线停下来，她扯了扯身边祁春茗的衣角，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问，“那群站在角落里的人，我没在训练场见过，军部士兵名录上也没有他们的脸。”
  祁春茗顺着卫柠眼神的方向看过去，一群身穿灰色制服，脚上统一白色鞋子，神情疲惫的人缩在角落里，他们或站或坐，但都默契地和军部小队等人保持着足够的距离，说是警惕，又不准确，毕竟，他们也在偷偷斜着眼睛打量着卫柠等人。
  当然，也有不管不顾，直接盯着看的人。
  是一个女人。
  一个看起来刚成年不久的女人，表现出来的年纪和卫柠相似。
  她从进场的一瞬间，就从数十号人里锁定住卫柠的脸，就此，无论是走到哪里，她的脖颈都没有偏移过，直直地朝着卫柠的方向。在这不短的时间里，她连眼睛都没有眨过，扩张的瞳孔始终保持同一大小，而眼白上不断爬起分裂的红血丝，似乎对她毫无影响。
  莫名地。
  卫柠对她的脸感到熟悉。
  “她们是军部外编的清扫员，负责我们行动之后的场地清洁工作。倒塌的建筑物，异种生物的碎肉，血液都由他们清理。这是很辛苦的工作，和我们的工作难度不相上下。”，祁春茗压低声音对卫柠说，“那个一直盯着你看的女孩，是清扫部刚上任的部长。”
  “她的名字是？”，卫柠直直地和远处的女孩对视。
  在两双眼睛撞上的瞬间，女孩眉心猛地一动，紧接着，她皱起眉，表情变得凶狠，牙关紧咬，像是一匹刚成年的小狼在咧牙。
  祁春茗对卫柠说，“周谈月，她叫做周谈月。”
  在祁春茗话音落下的瞬间，卫柠的瞳孔极快地动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正常，以一副祁春茗极其熟悉的冷淡表情点点头，说，“知道了。”
  周谈月……
  周谈雪。
  答案显而易见了。
  卫柠再一次想起了那个因为她，而被斐青柃用枪击杀的警长，还有那处无人生还的巡警警局，枪声接连响起的夜晚。
  斐青柃选择跟随李壹潮的理由，卫柠现在明白了。
  【请全体军兵保持肃静。】
  一道电子音突然在大厅内响起，从天花板传来的声音显得有些模糊，给人一种接近人类真实声音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