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柠看向陷入沉思的俞双久，她隐去了一部分信息，譬如支线任务中的晨曦两人对她诡异的态度，泥菩萨娘娘就是她等等。
  卫柠绝不会再过分暴露自己的特殊。
  她还没忘记进入副本前，在D区最高科研所发生的事情，俞双久没有提起，卫柠自然不可能嘴贱自己提。出于某种目的，两人默契地装作遗忘了那天晚上的记忆。齿面小队成员对她的态度，卫柠还琢磨不透。
  信任？
  不到一个月的相处时间，能建立多深厚的信任？
  “支线任务的时间线是过去？你们不是前几天才进城？”，俞双久接着问，“我恶补了很多游戏和小说，听起来像是双时空并行。汇报会议上，春茗也说生肖一中副本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不是双时空。”，卫柠语气肯定。
  “你有什么依据吗？”，俞双久问。
  “有，但缺少最关键的，我们要继续找。”，卫柠说，“在找到之前，我的推论也有可能是错误的。”
  不可能。
  卫柠在心底说，这股底气来源她对自己的百分百掌控，她的猜测绝对是正确的。
  “到了。”，俞双久忽然出声。
  卫柠闻声抬头，鲜艳的红灯笼高高挂在屋檐上，一晃一摇，极具规律，像是吊起来尸体，一双青白的腿还在空中晃动个不停。
  俞双久上前拉动青铜锁环，过了一会儿，一个脑袋从门后面探出来，“三姨太，您带谁回来了？老爷不喜欢见陌生人。您最好还是把人赶走吧，别惹老爷生气。”
  俞双久面色不变，“从前在戏院的朋友，来找我要个东西，拿了就走，很快的。”
  “您还是别为难我了。”
  俞双久忽然皱起眉，“老爷不在家？他去哪里了？”
  一个瘫痪在床的废人只能乘车，而刑无千身为车夫必须紧紧跟着，在这个节点，他们要去哪里？
  “这……这……”
  俞双久竖起眉，“你不说别想要这个月工钱。”
  “往程少将那去了。”
  俞双久和卫柠对视一眼，她们离开刑场之前，程七伪装还在维持纪律，虽然只是装装样子。他不在家里，孙明刀过去要做什么？
  “你知道怎么过去吗？”，卫柠对着门缝后的脑袋问，声音冷厉，逼着那人一个字一个字交代得清清楚楚。无视身后怨恨的视线，卫柠带着俞双久狂奔离开。
  跨越了整整半座城，卫柠和俞双久才赶到程七伪家门口。全城人都在刑场围观戏院大型招聘会，路上根本碰不到一个车夫。不过也方便了卫柠两人使用技能，将时间压缩到极致。
  在拉响青铜拉环的前一秒，门自己打开了。
  门缝里露出一双阴沉漆黑的眼瞳，视线锁定在卫柠两人身上，像是一只保护自己领地的野兽。
  对上那双眼睛，卫柠一挑眉，她清楚地看见了里面的所有情绪，警惕，冷漠，还有最明显的，极其天然的陌生。
  程七伪不认识她了。
  在意识到这一事实的下一秒，卫柠猛地上前推开大门，将浑身写满了防备的程七伪彻底剖开，裸露在她眼前。失去所有遮挡的程七伪一愣，竟然呆站在原地，瞳孔不受控制地震动，不受控制地看着卫柠。
  “你是谁？”，程七伪冷下脸，和卫柠拉开距离。直觉告诉他，最好远离这个女人，她身上有一种令他不安的气息，像是沸铁滚到冰水一样，他用尽全身力气才绷住脸上的表情。
  卫柠将程七伪的动作尽收眼底，她问，“你家只有一个人？”
  敲响孙明刀家的大门时，好歹有别人来应付卫柠，到了程七伪这里，竟然沦到他自己上阵了。
  很奇怪。
  卫柠沉默地打量着程七伪。
  俞双久在一旁开口，“程少将，我家的车夫搭着孙老爷来你家了，我能进去看看吗？”
  程七伪点头，“可以，跟我来。”
  话音刚落下，他迅速转过身，快步走在前面。俞双久和卫柠注意到他家的占地面积远超戏院，却比戏院要安静，一点声响都听不到。
  “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卫柠突然出声，她实在是喊不出程少将三个字，想笑。
  程七伪闻声头也没回，步频稳定，“你想打听什么？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见到孙明刀后，你们快点离开，没事别来找我。这里不欢迎你们。”
  俞双久听着，转头看向卫柠，唇形无声变化：崔逢什么情况？
  崔逢的资料在联邦内的保密权限很高。
  俞双久接触不到，她只觉得程七伪对于副本中的程少将身份入戏太深，身体肌肉都已经能对这新名字做出生理反应了，比她还要敬业。
  卫柠学着俞双久的样子，扯开嘴角：副本。
  俞双久摇摇头，她没明白。
  副本可以删减人的记忆？
  程七伪一口气说了很多，身后却没有丝毫回应，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卫柠两人，眉头皱起，“听明白了吗？”
  卫柠和俞双久瞬间合上嘴巴，对着程七伪点头，表情诚恳。
  程七伪：……总觉得她们根本没在听。
  孙明刀所在的客房很快到了，程七伪先一步把门打开，屋内的情形彻底暴露在俞双久和卫柠眼前。
  只有孙明刀一个人，刑无千不见了。
  俞双久和卫柠对了下眼神，她先一步进入房中，顺手把门关上了，作为三姨太，她不能直接说出自己是过来找车夫，而是孙明刀的。
  程七伪的视线从紧锁的门上移开，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卫柠脸上，就在她对着自己一挑眉，动作轻佻。
  程七伪：……
  第139章
  “你认识我？”
  程七伪眼神冷漠地直视着卫柠，他脊背挺直，指尖不自然地蜷缩，这是他感到不舒服时惯有的动作，因为正面对上卫柠的眼睛而不舒服。
  锐利冰冷，像是最精准的手术刀将他彻底切开，每一层皮肉都暴露在空气里，躁动的血液，抽搐的筋脉全部一览无遗。所有不受自己控制，因为卫柠而引起的连锁生理性反应，让程七伪彻底失去了安全感。
  程七伪藏在身后的指节用力到发白，他声音压沉，威胁警告的意味十足，“你认识我，可我从没见过你。你用尽一切办法进城到底想做什么？”
  你认识我，这四个字是肯定的语气。
  程七伪很确定，卫柠看他的眼神明显是看熟人的眼神，可里面的人，是两个人。
  她希望自己和另外一个人同时出现。
  那个人是谁？
  在程七伪质问的整个过程，卫柠一言不发，视线稳稳地，死死地在他脸上，身上，每一个角落来回扫过。
  “你担心我影响你的计划？”，卫柠说。
  她终于收起那种令程七伪感到不安的眼神，转为一种具有距离的友善。卫柠没有错过程七伪瞬间松垮下的肩膀，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尽管这些都极其微小，只有摄像头慢放数倍才能察觉到。
  可卫柠就是看到了。
  “你很敏锐，是一个聪明人，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必须将我的所有对你和盘托出。我没有义务，你也没有相关的权力。”，程七伪微抿唇，“请你和甘班主从这里离开。”
  他很抵触自己，卫柠迅速察觉到了这一点。
  这种抵触源自于对天敌的忌惮，蟒蛇发现天空中盘旋的鹰时会瞬间缩回巢穴，与程七伪现在的状态完全一致。
  为什么？
  在卫柠思考出答案之前，身后的门被俞双久打开了，她疑惑地看向对峙的两人，等待一个解释。
  程七伪垂下眼睫，遮掩住眼中的情绪，出声说，“甘班主，孙明刀在这里很好，你也该把人接回去了。”
  俞双久愣了一下，
  却很快调整好，面露为难说，“我们两个送老爷回去有些为难，程少将，我家车夫在你这里，你能把人喊出来吗？他可以送我们回去。”
  “浓眉大眼，长得和傻子没区别的那个？”，程七伪回想。
  俞双久：“……”
  卫柠：“……”
  刑无千哪里得罪他了？
  俞双久点头，问，“他人在哪里？时间真的不早了。”
  “不知道。我手下会送你们回去，孙明刀路上也能少受点罪。”，程七伪神情镇定，“甘班主，难道你一定要那个车夫送？我劝你别做傻事，窦瓷不会乐意的。”
  程七伪话音刚落下，一队士兵从角落鱼贯而出，架着俞双久，卫柠还有沉睡瘫痪的孙明刀离开了。
  自始自终，刑无千都没有露过面。
  俞双久坐在副驾驶上，神情隐隐焦急，她问卫柠，“你和崔逢在门外聊了什么？他是真的不记得你和我了？他有提到刑无千吗？他和窦瓷很熟悉，估计联手在暗地设局，目标是城里的老爷。这件事甘冷菱也有参与，我角色探索度太低，知道的信息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