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愿意无私地将自己的粮食分给这群人吗？”，王老爷拖长了语调，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对围观的人群说。
  “我愿意！”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卫柠看过去，是阿宝，她从人群中冲出来，一把抱住欣姨，大声喊，“我愿意把自己的粮食分给她！”
  王老爷眯起眼，定定地看了阿宝一会儿，说，“你也枪毙。”
  “凭什么？！”，阿宝躲开抓她的士兵，瞪着王老爷，“你以为是我们不想找工作吗？！没人雇我们！我们跑了整整一天，城里的每一扇门都被我们敲过！”
  王老爷慢悠悠地等阿宝说完，“那他们为什么拒绝呢？”
  阿宝攥紧拳头，“我……我不知道。一看到我妈，他们就把门关上了，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我妈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车行，报社，饭馆，纺织店……没有人愿意雇用我妈。连一个半只脚进坟的死老头都得到了一个扫大街的工作，我妈却被拒绝了！我不明白！”
  “你个死丫头说什么屁话呢？”，黄来财从一个士兵手里抢过枪，对准阿宝就要开枪。
  阿宝死死瞪着他，眼里都是恨意，“我吃了不少人，死后不得轮回，一定会化成恶鬼夺你的命！你开枪啊！”
  黄老爷脸色一变，回过神后，气得整张脸都红了，抖着胳膊就要摁下扳机。
  砰！
  子弹射歪了。
  “程七伪！”，黄来财揉着酸痛的手腕，瞪着慢慢收回手的程七伪，阴阳怪气，“你还以为你是从前那个清风亮节的程少将呢？装什么好人？！”
  眼前身形挺拔的男人一言不发地望着他，五官阴沉。黄来财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在意识到自己退缩的一瞬间，他咬着牙看向王老爷，五官和肥肉挤在一起，一副委屈极了，求安慰的模样。
  王老爷此时又摸了摸胡须，走到阿宝面前，微笑看着她，“我倒是知道他们拒绝你的原因，可我说了，你一个女娃，脑子转得过来吗？能听懂吗？”
  还没等阿宝说话，王老爷收起笑容，转身面对人群，神情严肃，“现在是灾年，流民不讲理，到处抢粮食，吃人！跟地里面的蝗虫一样，每到一个地方，连根草都没留下，多可怕啊！我们的黄老爷就是被他们抢怕了，躲到这座城来的，他好不容易有个容身之所供他安定下来啊。”
  说到这里，王老爷面露惊恐地看向黄来财。
  黄来财皱着一张脸，不停地擦着眼角的泪水，声音哽噎。他看着王老爷，痛苦地一个完字也说不出来。
  “女娃，我考考你。”，王老爷对阿宝说，“一个安身之所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兵！都是士兵守着城墙，你和我才能有地方住，有粮食吃，知道吗？”
  “没人女人愿意当兵，都嫌累，不愿意晒太阳，抱着自己那身白嫩嫩的皮躲在屋子里不出来！都是男人在当兵！脏活，累活都给男人做了。男人当兵，男人当车夫，男人跑生意，甚至历史上出名的厨子都是男的。”，王老爷挺起胸膛，斜眼望着欣姨和晨曦等人，“你们告诉我，历史上出名的能人名士是男的多，还是女人多？呵，出名的女人一只手都数过来了。”
  “照你的说法，所有女人都不工作，那他们为什么要雇没成年的女孩工作？自相矛盾！”，阿宝抓起一个石头砸到王老爷身上。
  王老爷没躲过去，肚子被石头砸疼了，他上前一脚踹到阿宝身上，冷脸看着她滚到人群里去，“还不是因为你们女人一到年纪就吵着生孩子！我雇过女人，刚上工就要预支一个月工资，我给了。然后呢？第二天，就跟我说她怀孕了，等生了孩子就回来上工。跑老子身上捞钱呢？！”
  阿宝眼眶通红，将嘴里的血水咽回去，挣扎着起身，手臂却被拉住。阿宝回头去看，是刚刚从王老爷脚下接住她的卫柠。
  卫柠朝她摇摇头。
  阿宝一瞬间哭了，她抖着嗓子说，“我反驳不了他，妈妈讲过的历史故事里真的没有多少个女将军，女状元，女皇帝，女地主。我救不了妈妈，姐姐，我好没用啊。”
  阿宝的哭声中盖不住王老爷的声音，他无视被士兵包围住的程七伪，下令说，“现在，射击！”
  卫柠将哭得浑身无力的阿宝抱到怀里，沉声在她耳边说，“她不会死的。”
  【恭喜玩家触发支线任务——拯救祝华！】
  第135章
  祝华？
  谁是祝华？
  没有留给卫柠思考的时间，系统的电子音在卫柠耳边再次响起，声音尖锐冰冷。
  【恭喜玩家卫柠触发主线任务——收复只属于皮影军团的根据地政权。】
  【支线任务——拯救祝华，倒计时3秒开
  始，请玩家做好准备。】
  【3】
  卫柠眼底一沉，眼前的景象发生变化，除了跪着地上的女人们，其他人的面容在一瞬间被黑雾笼罩。
  黑雾浓稠粘腻，凝实成粗壮的蛆虫，长蛇状，从王老爷等人的眼眶，鼻孔，嘴巴……身上的每一个空洞里钻出来，争先恐后地朝女人们爬去。
  卫柠怀里一空，她下意识低头看去，阿宝不见了，顶替她的是一团正在疯狂蠕动的黑雾。
  【2】
  “阿宝”黑雾猛地加入了黑雾大军，蠕动着臃肿的身体，甩着细细长长的触手朝欣姨和晨曦等人扑过去。
  而欣姨等人僵直脊背跪在地上，麻木空洞的眼瞳里倒映出那些狰狞疯狂的生物。
  她们一动不动。
  距离被黑雾无限拉近。
  【1】
  在电子音落下的一瞬间，卫柠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她眉眼压低，周身冷到极致。
  【玩家使用了技能急速跃动。】
  【玩家使用了技能标记影子。】
  【玩家使用了技能烈焰。】
  ……
  欣姨刚抬起眼睛，黑雾和火焰铺天盖地地朝她压过来，她呼吸一停，愣愣地望着一道挺直如刀刃的身影斩开暗色，裹挟着赤红，出现在她眼前。
  “你……”
  欣姨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卫柠抗到了肩上。被卫柠一颠，她回过神，不可置信地看着卫柠的侧脸说，“你流鼻血了！”
  鲜血顺着下颚滴落，卫柠的衣领很快被濡湿了，她的鼻尖全是血液的腥锈气，那是全部技能同时瞬间发动，身体超负荷的味道。
  “跑！”，卫柠大声喊。
  一声怒吼，跪着的女人们猛地从地上跳起来，跟在卫柠身后狂奔。
  “我们要去哪，哪里，里？！”，晨曦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只因为她也被卫柠扛在肩膀上，和欣姨隔着卫柠的头相望。
  两人紧紧扒着卫柠，神情紧张，看起来都没有从卫柠身上下来的打算。世界一瞬间静止了，她们在等待卫柠的回答。
  而卫柠此时此刻瞳孔紧缩，神色一变。她嘴唇张开，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卫柠的话被消音了。
  卫柠很确定，她身体的器官没有损坏到彻底报废的程度。导致她被消音的原因很明显，要么是系统，要么是副本规则限制。
  卫柠更倾向最后一个。
  系统虽然十分针对卫柠，但只能在发布任务时隐瞒信息。要真的在副本中对卫柠造成实打实的伤害，只能是副本boss，而它们和副本规则紧密相关。
  是祝华么，卫柠心想。
  她在阻止卫柠开口说话？为什么？难道卫柠要在支线任务中一直当个哑巴，这和她的个人角色有关？
  究竟谁是祝华？
  是欣姨，还是晨曦，到底是这六十个女人中哪一个？
  卫柠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同时，她的脚步不停，扛着两个成年女性跑得那是十分平稳敏捷，并将蠕动的黑雾远远甩在身后。
  除了她们三个，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运了。
  队伍最后时不时传来痛苦的叫喊声，卫柠心底一沉。一股强烈的恶寒爬上卫柠的脊背，死死地缠绕脖颈，令她喘不过气。
  气氛诡异惊悚。
  被捉到的女人们全部紧咬着牙关，传到卫柠耳边的嘶吼声越来越大，却没有一个完整的字眼。一句怨恨的咒骂也没有。
  为什么？
  卫柠脸边一凉，晨曦贴在她耳边沉声说，“跑，再跑快点，不要回头看！前面有个岔路口！”
  一个有着三条路的岔路口。
  “左边那条通往大院，走中间那条可以去找程少将，右边的路尽头是一座庙。”，欣姨面色严峻，她能感受到腰间卫柠的手臂肌肉一瞬间崩得更紧了，“我们要走哪一条路？没有时间犹豫，它们追得太紧了。”
  卫柠也很想知道答案。
  一条最有指向性的信息摆突然在卫柠脑海中闪过。
  在大院里被鬼压床了一天一夜时，卫柠曾在那个女鬼嘴里听到过祝华这个名字，女鬼疯狂叫喊着——祝华，你为什么不跑呀，为什么……求你了，别管我，赶紧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