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一支尚且青涩的队伍，顾上影在叮嘱完后，转身进入驾驶室内，解决飞机因为磁场紊乱导致的雷达错乱问题。她没有切断齿面小队内部的频道，出于某种目的，她一直在旁听。
  “周中玄，发生了什么？回答我。”，顾上影声音冷下来，压迫感从头盔穿透到齿面小队全员脊骨里。
  周中玄下意识地说，“报告长官，一切安全。只是在易坐新说出一定要信任你的队友后，大家突然都不说话了。”
  “我听到了。”，顾上影皱起眉，她确认雷达信号暂时稳定后，移步到飞机仓内，视线从易坐新身上扫过，最后落到一言不发的卫柠身上。
  察觉到一股极其有力量的视线，卫柠微抬起头，对着顾上影歪了歪头，神情十分无辜。
  顾上影皱起眉，面色冷峻，“身为一个合格的联邦军兵，你们知道怎么做。我没那份闲心再调教你们一遍。要是做不好任务，全部给我滚出军部！听明白了吗？！回答！”
  “明白！”
  六道重合在一起的声线，同时响起，竟然能让人产生一种可以撬动整个废土世界的错觉。
  “现在全体给我滚到仓门旁去，即刻降落，从外围突进园区！”，顾上影沉声喊。
  见易坐新跟在队伍最后，磨磨蹭蹭，顾上影上前一脚将他踹下飞机，“都出过多少次任务了，还恐高？给我滚！”
  那一脚的力道，易坐新合理怀疑顾上影是故意的，毕竟，他刚刚说出那句话也是故意的。
  上交到顾上影手里的工作报告，每一份上都写有被卫柠亲手杀死这几个字，无论是不是同一个阵营。
  但事实上，易坐新很信任卫柠，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心理。同时，他很清楚，他的好队友，好队长也是这么想的。
  “前进！”，周中玄的声音在头盔内响起。
  齿面小队六人在落地的一瞬间，从园区的最外围，以包抄的姿态向深处突进，毫不拖泥带水。
  卫柠在园区的东南方降落，头顶上有一辆直升机紧紧跟着她，包括飞机仓内的狙击手。
  说实话，卫柠内心深处以为她的狙击手会一直是祁春茗。
  祁春茗曾经将子弹射入到卫柠的心脏中，简直是——超越任何人的经验和默契。
  将对那位陌生的狙击手身份的猜测压下去后，卫柠搜寻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很显然，这一片园区的东南方是存储区位，全都是仓库。卫柠在踹开一间又一间仓库大门后，收获到了空气，没有一处有异种生物的踪迹。
  顾上影在她踹开第一间仓库时，告诫过她，不允许破坏所有物体。
  束手束脚。
  卫柠心下一沉，不是因为凭空消失了一样的异种生物，而是因为齐贝壳。在这没有意义的一个小时的搜捕内，一件事赤裸裸地摆在卫柠眼前——她被投放到园区东南方是被人授意过的。
  那人不希望卫柠接触齐贝壳。
  意识到这一点后，卫柠拖长了在仓库内的时间，半空中的狙击手失去了他的猎物。
  “卫柠，仓库内有异种生物吗？没有就迅速回到狙击范围内。”
  单独音轨内传来声音，是卫柠的狙击手，她眉眼一动，是之前的队友柳张雷。
  齿面小队选拨赛结束后，柳张雷和其他被淘汰的四个人组成了新的第五小队，队长仍旧是裴青柃。
  “没有异种生物，但是有人，一个状态很不对劲的人。”，卫柠小声说着，一点点朝背对着她的人靠近。
  那人蜷缩在仓库角落里，他自以为藏得很好，但颤抖个不停的呼吸声实在引人注意。对于卫柠来说，真的很吵，这不正常。
  粗粝低沉，带着潮湿的水汽，像是野兽从喉管里喷出来的警告，它走投无路了。
  被围困在园区里这么长时间，齐阳光没有进食过，他既饥饿又害怕。整个人缩成一团，紧紧抱着膝盖，眼眶异常通红，几乎看不到眼白了。
  明明只差一点点就能跑出去了，却还是被他们发现了，齐阳光心想，那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小女孩太可怕了！齐贝壳落到她手里一定不好过。
  说不定……
  说不定园区突然被封锁就是因为齐贝壳死了。
  齐阳光心中升起绝望，黑色的情绪将他包裹起来，他突然生出冲动——杀，杀了那群人，他们都该死！
  在起身的瞬间，齐阳光的后脑勺一凉，沸腾的血液登时冷却，脊骨汗毛竖起。
  直觉告诉他，一把枪正怼着他的脑袋。
  枪口缓缓下移，激起一片颤栗冰冷，一种皮被剥开，肉露在空气中的危险。
  枪口停在心脏上，齐阳光有一瞬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
  “转过来。”，卫柠沉声说，她的指尖悬停在枪的扳机上，会在齐阳光违抗她的指令，表现出犹豫时瞬间摁下，发出卫柠最爱的声音——boom！
  可惜。
  齐阳光是个胆小的人。
  他举起双手，迅速转过身，发现是一名联邦士兵在举着枪后，膝盖一软，又跌倒在地。
  卫柠手腕下沉，将枪口再次对准，沉声问，“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有什么目的？”
  齐阳光红着眼睛，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也不敢抬头看卫柠。他喉咙里吐出来的呼吸声越来越重，潮湿的口水将他额前的头发全部濡湿了，一缕一缕地贴在脑门上。
  【已打开音轨头盔的摄像头。】
  【已打开音轨头盔的监听功能。】
  卫柠皱着眉，一手握着枪，一手在音轨头盔上飞快地摁住两个按钮，这样不容易惊动精神失常的齐阳光，也能避免引起柳张雷的怀疑。
  “我……我叫齐阳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有一群人！”，齐阳光突然抬起头，直着卫柠大喊，“就是你们抓我过来的！放我出去！我不要呆在这里！”
  齐阳光瞪着通红的眼睛，大声叫喊着朝卫柠靠近，神情癫狂。
  这样近的距离，卫柠能闻到他发黄的牙垢的味道，和腥臭潮湿的口水，熟悉又恶心。
  砰！
  “卫柠，不能无故射杀公民！”，柳张雷听到枪响声，神色一变，猛地出声要阻止卫柠。
  砰！
  又是一声枪响。
  卫柠面无表情注视着僵直倒地的齐阳。枪口的后坐力对卫柠来说像是不存在，悬停的指尖与扳机的距离和之前相比竟毫无变化。
  “卫柠，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顾上影的声音响起。
  在卫柠打开音轨头盔的摄像头后，顾上影第一时间同步了画面，亲眼目睹她不顾劝阻，对着齐阳光接连射击。
  “我没有射杀他。”，卫柠说。
  她只是对着齐阳光的两条腿各来了一发子弹而已，人确确实实没死呀。
  齐阳光终于从极端的疼痛中回过神来，他惊恐地看着卫柠，彻底不敢说话，不敢动了。在无声的对视中，齐阳光似乎终于发现了什么，瞳孔猛地一缩。
  顾上影在电子屏幕上看见齐阳光的反应，眉
  头一皱，“卫柠，他怎么了？”
  “可能害怕我对着他再来一枪吧。”，卫柠说，声音冷沉淡漠，“指挥官，他看起来脑子有问题，问不出什么东西。我还要去抓捕异种生物，申请从这间仓库撤离。”
  这一段对话被顾上影设下屏蔽权限，齐阳光听不见，在他的视角里，一个头戴头盔的士兵沉默地注视他一会儿后，转身离去了。
  没有留下任何解释，像是她不具有相关义务一样。
  可这个女人不是已经加入斧头帮了吗？！齐阳光瞪着卫柠的背影，心中怒骂，叛徒！
  卫柠感受着背后那道怨恨的视线，瞳孔中亮光一闪，不是被挑衅的恼怒，而是一种生长在她骨髓里的得意与兴奋。
  是的，卫柠就是一个叛徒。
  她在看到齐阳光正脸的一瞬间，就认出他了。隔着不到12小时，卫柠还不至于忘记斧头帮中的任何一个人，就算齐阳光一直呆在人群中的最角落里。
  紧接着，不到一秒钟，一个计划在卫柠脑中成型了。
  第一步，打开音轨头盔的摄像，监听功能。
  顾上影确实不会怀疑卫柠，但卫柠真正想避免的，并非一时的忠诚，而是故意放走一只异种生物的嫌疑。
  第二步，射击齐阳光的双腿，让他丧失行动力。
  卫柠这一步的打算，顾上影倒是看透了。
  一个突然出现的公民，不能射杀，又不能让他影响军部的行动，可不得要让他失去行动力么。所以，顾上影并没有纠着卫柠要解释，尽管她心中觉得第二枪实属多余。
  公民一枪就足够了，那如果是一只异种生物呢？
  卫柠回头看了一眼齐阳光所在的仓库，大门被她踹烂了，不能阻拦任何人，任何生物进出。
  “卫柠，那个人怎么了吗？”，柳张雷问，他的狙击枪死死瞄准了卫柠，异常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