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不然很无聊。”,崔逢微弯眼睛,“小镇晚上不通电哦,待在屋子里比较安全,待会儿我送你们回去吧。”
  “都什么年代了,为什么不通电?不是都对外开放了吗?与世隔绝也没这样的。”,印金尔闻言惊呼。
  “政府要求的,比较环保。”
  对于崔逢没有注视着他回话,印金尔有些不高兴,这是最基本的礼貌好吗,他不爽地看着崔逢,却忽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刚刚他穿着这身衣服吗?
  疑惑没有在印金尔心里停留很久,身体深处涌出的饥渴感压下一切感官,他真的需要进食了。
  好饿。
  好饿。
  好饿。
  几乎是整张脸都埋在了盘子里,坐在印金尔对面的俞双久甚至看不见他的五官了,她不适微皱起眉,第一次将视线落在崔逢端过来的食物上……
  这是什么东西?!
  第83章
  没人能回答俞双久的问题。
  遭遇过危险让她过于谨慎了,万一是幻觉呢?
  俞双久从余光里观察卫柠等人桌前的晚餐,视线捕捉清晰的那一刻,瞳孔猛地紧缩,不是幻觉!不只她一个人这样!
  “今天的晚饭是平安小镇特色汤面,请好好品尝吧。”
  似乎发现了俞双久的犹豫,身为平安小镇本地人的崔逢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了,他眼色微凉,脸上维持的微笑僵硬得像是毛笔随意画上去的一样。
  苍白,粗粝,冰冷。
  “好……好的。”,俞双久嘴巴张张合合,最终在接收到卫柠的眼神后轻声回应。
  卫柠垂下眼睫,忽视崔逢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抬起手腕,动作平缓利落地夹起汤水里飘浮的面条,出乎意料的轻松,像是又死了一遍,绵软松垮地垂在木筷之间。
  不同于卫柠和俞双久进食的缓慢,印金尔吞吃飞快,吸溜的声音捶打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夹起,塞嘴里,夹起,塞嘴里。
  面条上附着的汤水被甩的到处都是,印金尔却仿佛毫无感觉,即便他刚刚说过自己有洁癖。
  巨大一声嗝后,印金尔意犹未尽,“小哥,你店里的面条是用什么做的?我猜猜,是用了两种食材吧?所以半数黑,半数黄白。”
  说着说着,他回味起来,“不是蔬果,有一股肉味,到底用了什么肉?我回家试试自己做。”
  崔逢声音冷淡,“秘方,对外保密。”
  尽管很遗憾,印金尔挠挠头说,“好吧,还有吗?我还没吃饱呢。”
  俞双久闻言身体一顿,脸上挤出笑容,对印金尔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把我这份给你,我肚子并不饿。”
  在卫柠三人的注视下,印金尔欢欢喜喜地接过来,埋头狂吃,他吃得额头冒出汗,衣衫被渐渐濡湿,甚至手心也开始出水打滑。
  “诶呀,吃得太急了,好热。手都出汗了,好滑。”
  印金尔朝卫柠等人一笑,将筷子放下,一甩湿漉漉的手指。
  印金尔是个体毛很旺盛的人,小腿,胳膊,甚至是手背,密密麻麻,全长满了毛,黝黑粗长,一眼看过去,整个人像是被莫名的黑线挤压,啃食,深入,从皮肤,咽喉,耳舌开始。
  他身上的“黑线”挂满了腺体分泌出的汗水,带着极其强烈的腥臊味,像是未被熬炼的脂肪。
  印金尔一甩手指,手背毛发上挂着的汗水飞溅到了碗里,和汤水融在一起。
  透明无色无形。
  卫柠早已停下进食的动作,死死盯住继续埋头苦吃的印金尔,他忙着擦汗,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前的汤面加入了其他的东西。
  “我吃饱了。”,印金尔摸着自己浑圆的肚子,感到很满足,“走吧,该回去休息了,这么撑,我可没精力逛小镇。”
  没等卫柠等人回应,他踉踉跄跄起身,独自走在最前头。
  太阳已经落山,小镇果然像崔逢所说,没有一处亮起灯,黝黑的街道上全凭清浅的月光指路。
  印金尔跌跌撞撞地向前走,身后的影子被拖得长长的,蜿蜒爬行,像是有不成形体的生物在跟踪尾随。
  “他竟然认得路。”
  注视前方的印金尔,俞双久在卫柠身侧轻声说。她没有刻意压着音量,保持在不惊扰印金尔的分贝。
  “意识不清的情况下,面对岔路,也没有任何犹豫。”,卫柠降低到和俞双久同样的音量,她转头看向身侧的崔逢,眼睫下的瞳仁一动,“小哥,你是小镇本地人,对他的脸眼熟吗?”
  小哥……
  崔逢眉头一挑,“我对他的脸没印象,你们可以去问问小镇的阿婆,她们年长些,对小镇的人和事了解更深刻。”
  一行人跟着印金尔,没多久就到了民俗。
  民俗没有点灯,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声音,印金尔在小院里停下脚步不动了。
  他找不到房间在哪。
  卫柠和俞双久对视一眼,一楼里有很多上锁的房间,刚到小镇第一天,她们都不愿意冒风险,更何况只是为了送一个陌生男人回房间。
  回头看向崔逢,他歪歪头,眼睛弯着,但很显然不会伸出援手,关他什么事?
  卫柠转头看向俞双久,语气平稳,“身体强壮的人吹吹风会更结实。”
  “是……是吗?”
  俞双久的语气在卫柠的点头越发坚定,她眨眨眼,“他会感谢我们两个给的好机会的。”
  孺子可教也。
  卫柠点点头,和俞双久上楼了,在迈步步子前,她回头看去,崔逢已然消失不见,拐角也没有残留一点身影。
  房间里唯一的灯光来源,是卫柠在查看群消息,最新的一条消息依旧是谢为加——请各位旅客在明早9点前起床,大巴会依次来接各位去吃早餐,预祝各位今晚好梦。
  是时候该休息了。
  卫柠相信明天才是好戏的正式开场。
  在房间里迈步,木板响动的声音倒是比楼梯小些,卫柠心想,缓缓靠近床铺,停下。
  她没有掐灭通讯,苍白的光很微弱,最多照亮身前50厘米的位置,但,足够了。
  捏住被子的一角,卫柠屏住呼吸,缓慢掀开。
  黑线。
  密密麻麻的黑线。
  蠕动个不停。
  被发现的一瞬间,停止了,似乎是卫柠的错觉。
  卫柠屏住呼吸,弯下腰,眼睛瞪大到酸涩通红,一直贴上床铺,她看得清清楚楚,床铺上长满了黑线。
  这似乎是某种古老的纺织品,通体呈现黑色,表层用作钩织的黑线弯曲成结,一圈圈团在一起,大小不一,体型不等,第一眼看上去,确实像是在旋转游动。
  这是典型的由眼球抖动引起的错觉现象,人们在一眼看到弯曲的图形通常会认为其在旋转。
  旋转的程度和身体疲劳,精神恍惚有关。
  身体和精神越瓦解,崩溃,黑线旋转的程度越剧烈,最后形成漩涡。
  漩涡中心是黑点,这块黑点不停蠕动着。在不知道过了多久后,它不动了,开始皲裂,这似乎只是它的外壳,里头裸露出身体。
  柔软无骨的。
  白色的。
  虫子!
  卫柠猛地睁开眼,直直从床上坐起,喘着粗气,待身体深处的恐惧与慌张褪去后才反应过来,她做了一个噩梦。
  卫柠已经很久没做过梦了。
  陌生的不只是梦,更有那种遍布身体骨骼,腐烂酸疼的恐惧和害怕。
  她在害怕。
  为什么?
  因为一只虫子?
  手边的震动打断了卫柠的思考,是闹钟,她昨天晚上定下的闹钟——8:30。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几乎和俞双久同时推开门,她看见卫柠顿时一愣,“桑榛,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很苍白,昨晚没睡好吗?”
  接过俞双久递过来的镜子一看,卫柠发现自己的状态看上去确实算不上好,脸色白得和翻出来的眼白一样,唇瓣干涩起皮,嘴角还有几处血痂。
  她碰了碰嘴角,按大小,应该是虎牙咬的。
  “喝点水润润,小镇的气候一直很干燥。”
  卫柠闻声看向来人,俞双久也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回头
  一看,是站在她们身后的阿婆。
  俞双久古怪地盯着阿婆,没有说话。
  这座房子就像是扩音器一样,一点响动都会被放大到极限,无论脚步多轻,身体多稳,她都做不到像阿婆这样,除非体重轻得像一张纸。
  阿婆确实矮小消瘦,面颊极度凹陷,脸上的皮肤艰难兜住硕大的眼球,让卫柠忽然想到,人在疯狂吸气时就会呈现出这样一种形态,异常狰狞。
  “谢谢阿婆。”
  血痂被水冲开,一时之间,一股淡淡的血腥气飘浮在空气中,卫柠喝水的动作一停,看向楼梯口忽然冒出的头颅。
  是印金尔。
  他踏着嘎吱嘎吱作响的木板走上来,在卫柠面前站定,“大巴到楼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