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要死的，有什么不一样呢？我同你们也一样啊。”
  被两人讨论的卫柠此时喘着气，额角青筋暴起，口中血腥味蔓延开，直到身体里最后几发子弹被取出才微微放松下身体。
  沉默着的沈放吻出声，“茂星音，你是怎么凭空消失的？”
  卫柠向后靠下，回她，“想知道？”
  “嗯。”
  她闭上眼睛，“镜子。”
  “镜子？”，沈放吻明白了，不说话了，虽然伏子桑的事情还没有着落。
  人现在究竟是死是活？
  不同于闭上眼睛的某人，崔逢一直睁着眼睛注视着卫柠，他抬起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臂，垂下眼睫，轻轻嗅了嗅。
  镜子准确来说是能够反射光线的光滑面，子弹的弹壳同样也能够做到。
  崔逢接住从天而降的卫柠时，开始怀疑她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啧，还以为和他是全然相同的疯子。
  但。
  崔逢唇瓣抵住被咬破的皮肉，眼睛闭起，渐渐地，他的脸上也都是血渍了。
  第59章
  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直到胸腔中都是带着卫柠气味的血腥气，崔逢才转过身走到卫生间里洗干净脸。
  男人的动作缓慢，黏腻的液体一点点从脸上剥离开来，崔逢闭着眼，只能感知到这种感觉。
  听着耳边的水声，卫柠睁开眼，看向蜷缩在角落的秦散。
  崔逢的屋子以灰黑色调为主，阴郁深沉，秦散蹲在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显得委屈极了。
  注意到卫柠的视线，秦散抬起头，眼中满是恐慌，她哭着说，“对不起，姐姐，我让你受伤了，对不起……”
  卫柠神色平淡地看着她，只说了一句话，“伏子桑在哪里？”
  在宴会厅里，卫柠不是没有留意到秦散，她知道秦散认出她了。但很可惜，她的留意太晚了，晚到秦散已经做完手脚了。
  她究竟怎么做到的？
  “用我的能力。”
  听到耳边秦散的声音，卫柠才发现自己把心里话说出口了，她微微皱起眉，她竟然失去了引以为傲的警惕，她还是太疲惫了。
  “你的能力？”
  秦散小心翼翼地看着卫柠，“是，伏子桑她……她被我吃掉了。”
  属于另外一个女孩的温度在她的胃袋里，畸形地蜷缩着，吞吐的呼吸扫起一阵颤栗宛如触手一般，要从秦散身体表面任何一个可以被剥开的缝隙钻出来。
  从秦散的角度看过去，卫柠的神色晦暗不明，她问，“死了？”
  沈放吻被卫柠的话刺激到了，她不能接受，一瞬间出现在秦散身前，表情痛苦，“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欺负过你，告诉我，为什么？！”
  秦散被突然出现的沈放吻吓了一跳，她不受控制地往后缩，即便沈放吻并不能触碰到她，“如果她不死，姐姐就会被江院长发现。”
  秦散的声音颤抖却坚定，“伏子桑她只是失去一条命而已，姐姐可是会受伤的，就像现在这样。”
  在看到卫柠的一瞬间，秦散一步步走到伏子桑的身后，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大人们的目光并不在她们的身上，毕竟只是一群命运已定的孩子罢了。
  所以，自然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一个女孩的手中忽然多了一件法袍，并把它藏进了怀里。
  盯着一脸害怕的秦散，沈放吻忽然感觉一股厚重的无力感从身体内部升起，她肩膀一塌，跌倒下去。
  兰春呦接住沈放吻，低下头看她，怀里的女孩完全失去了卫柠第一天见到的傲气。
  她脸色苍白，眼角绯红，望着兰春呦，这个个头堪堪到她肩头的女孩，声音颤抖，“怎么办？我们的计划失败了。”
  注视着三人的卫柠出声了，“你们想做什么？”
  兰春呦将沈放吻扶到一旁坐下，两人对视一眼后，她眸色深沉地看着卫柠，“你也是被他们选中的孩子，应该知道十二生肖和妖魔的故事。”
  卫柠闻言点头，“嗯。”
  “江院长告诉我们，拯救人间的其实是第十三位生肖，而这位生肖出现在故事完结之后。”，兰春呦补充道，“也就是十二位生肖和妖魔死亡之后。”
  卫柠明白她的意思，“所以，你觉得只要第十二位妖魔不死，故事就永远不会迎来完结。”
  兰春呦板着圆脸，“嗯。”
  “你不是生肖吗？”
  不是卫柠，是崔逢。他换了衣服，坐到床边的椅子上。
  忽然转移话题，沈放吻没反应过来，“什么？”
  额前的刘海被崔逢撩到脑后，露出眼睛，他满眼都是不耐烦，“我说，你是生肖，并不是孤儿院里被选出的妖魔，这一切和你有什么关系？作为生肖的孩子，是知情的，自愿的，支持的。”
  身为生肖，他们的立场天然和妖魔相反，以兰春呦为首的妖魔不想死，而沈放吻等生肖自愿死，且必须和妖魔们一起死。
  沈放吻冷眼看他，“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崔逢一条腿搭上膝头，眯起眼睛，“当然没关系，你想做什么和我都没有关系，你是自由的。”
  游戏副本里的npc处境如何，想要当谁的英雄或勇士，都和崔逢没关系。
  这句话落到沈放吻耳里，是质问她的背叛，她微微抿唇，没有说话了。
  卫柠看着这一幕勾起嘴角，对上崔逢的视线后微扬起眉，无声的对峙后，她看向沈放吻两人，“我可以帮你们。”
  “你？连救个人都做不到。”，沈放吻冷笑一声。
  “意外，意外。”，卫柠眨眨眼，“这件事很简单，只要有人活着不就可以了？我可以活下去。”
  沈放吻脸色有所缓和，“生肖和妖魔都至少有一位存活，可你一直在杀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能够确定你不会停止。”
  卫柠闻言指尖微动，她很确定，兰春呦和沈放吻不是玩家，
  她在她们身上嗅不到独属于玩家对于游戏副本npc的漠视。
  先前她对李壹潮说的——你和秦散，兰春呦都是玩家，糊弄她的，为了套话，年龄不大的孩子总容易对年长者有放有缩的话语深信不疑。
  卫柠对上沈放吻的眼睛，锐利的眉眼如坚冰一般，冷冽中藏着寒风锻炼而成的坚毅，莫名令人心安，“我答应你。”
  “你可以将这当作你对我下达的指令，军人不会违背指令。”
  虽然不明白卫柠的意思，但沈放吻决定再相信她一次，因为那双眼睛，仅仅因为那双眼睛。
  “那么，卫长官，指令里包括回馈报酬这一项吗？”
  卫柠靠在床头，看向突然让秦散，兰春呦和沈放吻三人离开卧室的崔逢，他的原话是——时间不早了，该让病人休息了，我也很困了。
  面对秦散的——你为什么不睡外面？，他一挑眉，“这是我的房间，我恋床，不躺上面睡不着。”
  窗外的月光照在男人脸上，显得他的眉眼更加锋利了，带着不可忽视的攻击性像是钻进皮**隙里的寄生生物，可他偏偏环臂端坐在椅上，整个人极为矛盾。
  反正想让沈放吻解答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卫柠满意地看着虚拟面板上的文字——
  【支线任务——双生鼠进度为100%，恭喜玩家获得5000积分】
  满意的情绪褪去后是厚积薄发的疲惫，她的身体需要休息，卫柠索性掩上被子闭上眼睛，选择性忽视了等待回应的崔逢。
  崔逢眯起眼睛，耳边的呼吸声沉重，可以听出来的疲惫困乏。
  端坐在椅上的男人站起身。
  卧室内响起了窗帘被拉动的声音，随后一阵脚步声贴在卫柠耳边响起，这是一片死寂前最后的声音。
  紧接着，她感受到一道视线，深沉黏腻，同时又带着强烈的审视与疑问。
  一片冰冷贴上脖颈，卫柠知道，那是一把被磨得相当锐利的刀子，在她的脖子上来回扫动着，似乎在寻找一击毙命的最佳部位，又似乎是在恐吓躲藏起来的猎物。
  长久的死寂，刀尖已经被鲜活的皮肉暖得温热了。
  卫柠并不是想逃避，只是单纯的想休息，反正只要不睁开眼睛，就可以不用应对状态不明的崔逢，沈放吻答应她会在天亮后回到原来的时间线。
  这条时间线将以完美收官的支线任务作为落点。
  崔逢抬起手腕，手中的刀子和卫柠拉开距离。他眯起眼睛注视着卫柠，被糊弄了，她是笃定他会容忍这种显而易见的糊弄吗？
  为什么？
  这三个字崔逢在嘴里咀嚼过无数次，从自己从镜子里迈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只是一对上卫柠的眼睛，他总会忘记，全部心神被另一种情绪占据。
  他本能地惧怕这种情绪，像是猛兽畏惧成为被戴上枷锁的家畜一般。
  身为情绪器官的胃袋开始生理性地翻涌，喉间顶上来强烈的酸涩和恶心，崔逢眼角一片绯红，他捂住自己的唇，身体抖动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