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箐奴一时不察撞进他眼底,忽然浑身一震。
很快的,箐奴的脊背处传来一种钝痛,痛得就像是他的肉被极薄的刀刃,一片片割下来似的。
箐奴的额头也开始冒汗,此时此刻的他,好像便是那砧板上的鱼。
沈竹漪手中的刀,一刀刀落下,剔除他脊背处的血肉。
那鱼被剔得只剩下骨头,仍在挣扎,箐奴痛得浑身冒汗,忍不住倒在地上开始痛呼起来。
云笙看出了异常,刚要出声。
沈竹漪便转过身去,将鱼下锅。
箐奴这才从幻象中解脱,他大口呼吸着。
云笙蹲下身道:“箐奴?”
箐奴没有回话,像是见了鬼一般,一张脸苍白臃肿,跌跌撞撞跑出了厨房。
云笙无奈地看了沈竹漪一眼,出去找了一圈,没看见箐奴的影子。
她只好先去盥洗。
又过了片刻,沈竹漪推开门,手上提着红木食盒。
食盒内第一层是藕粉糖糕,第二层是鱼汤。
云笙很想质问他厨房的事情,但是味道实在是太香了。
藕粉糖糕清甜,乳白色的鱼汤更是鲜香醇厚。
云笙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几下。
民以食为天,她打算先吃完再问。
沈竹漪并未坐下和她一起进食,而是在她身旁站着,静默地看着她。
云笙先将糖糕吃完了,再用汤匙一口口喝着鱼汤。
她吃得很快,也很干净,就差舔盘子了。
沈竹漪用指腹擦去她唇边沾到的糖渍。
云笙怔愣地看向他,他垂眼时,睫毛密而翘,像是蝶翼一般,身上携着雨露青竹的香味,一晃而过。
他的动作太过于自然,以至她都没反应过来,他便转过身,将空碗收进食盒,拿去一旁清洗。
吃人嘴短,更别说他还在洗碗。
于是云笙决定再晚点质问。
当然,拖来拖去的结果便是无疾而终。
自那一日,箐奴便换去伺候别的客人了。
云笙愧疚地补偿了他一些银钱,便和燕辞楹打了招呼,不需要再有人伺候。
第71章
沈竹漪的伤势渐好,脸上的伤更是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他身着红袖城的霞光锦,越发显得神清骨秀,比楼内的花魁还要惹眼。
云笙这些日子也没闲着,她去向杏花公子请教有关于情根和三魂之事。
她一直想帮沈竹漪寻回缺失的情根与爱魄。
杏花公子和她说,若要取回情根和爱魄,就要去丢失的地方寻回。
念及沈竹漪之前的失控,云笙甚至都不敢在他面前提及“情爱”这二字,生怕他反过来问她。
于是她打算先从别的地方旁敲侧击。
刚好就有一个现成的。
趁着沈竹漪不在时,云笙溜进了他的房内。
剑匣内的却邪剑静静躺着。
云笙过去,敲了敲剑匣。
里头的穷奇被惊醒。
云笙开门见山道:“穷奇,在许多史书志怪中,都有你的名号。你作恶多端,四处迫害幼童妇孺,被一位捉妖师封印在了却邪剑内,沉入丧魂河河底。丧魂河凡人进去便是九死一生,沈竹漪当年是如何拔出却邪剑的?”
穷奇本不想理她,直到云笙亮出了沈竹漪放在糖袋中的血符。
穷奇立刻识趣道:“当年的那臭小子,不足十岁,以凡人之躯进了丧魂河。丧魂河那是什么地方?进去了他便痛不欲生,三魂便彻底紊乱,地魂离体。”
云笙道:“地魂离体?”
一人一剑丝毫没注意到,门外多出了一道身影。
沈竹漪并没有进去。
廊下的灯明明灭灭,落在他漠然的面孔上,他脚下的影子被拉长,狰狞地扭曲在一起。
穷奇嘲笑道:“哼,地魂又称为影魄。你见过人的影子能脱离身体么?有时候,他的影子从他身后逃走,他行走在灯光下,是没有影子的。他将影子当做傀儡。这不是人,是怪物!”
窗外的光不知何时褪灭,陷入一片冰冷的黑暗。
毫无所察的云笙道:“那又怎么样?你连身体都没有,封印在一把剑里,最窝囊的就是你了,你还好意思嘲笑别人。”
穷奇气得张嘴就要咬她,却因太过虚弱,连剑匣都挣不脱。
它幽怨道:“你看不见命格,我却能看见。当年那场沈氏的屠杀,他本是要死的,却侥幸活下来,他命格改写,身后纠缠着三千冤魂,戾气极重,会克死身边所有人。我劝你趁早逃跑得了,他为了却邪剑,献出情根和爱魄,早已不是个完整的人,别被他缠上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穷奇的话令云笙攥紧了手,她的语气格外坚定:“我不会走的。”
穷奇挑拨离间失败,心中酸溜溜的,它道:“你会后悔的,到时候就算你想走,也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夜风吹开了门。
“吱呀”一声,门口立着一道人影,令穷奇蓦地变了脸色。
下一瞬,如雪般翻涌的血符自沈竹漪的袖中飞出,将穷奇的魂体捅出一个个窟窿。
穷奇在却邪剑内哀嚎着,血符却不曾放过它,它的灵体传来尖锐的疼痛,越发黯淡干瘪。
它开始尖叫:“该死,好痛、好痛啊!快停下!”
“求你了,是她!是她先来招惹我的……”
“沈竹漪!沈竹漪你不得好死!她为什么不问你,宁愿来问老子,因为她知道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在凄厉的叫喊声中,沈竹漪缓步朝着云笙走过来。
他的面色很平静,长靴踩在木地板上,声音清脆而有力。
缀着铃铛的长生辫轻轻摇晃,像是寂夜中催命的魂音。
他逆着光,下颌和眉骨的线条清晰凌厉,像是刀刃上的弧度。
云笙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明明知道他不会伤害她,却还是抑制不住地害怕起来。
她步步后退,直至“砰”得一声,碰到了背后冰冷的墙壁。
云笙的腿一下子就软了,整个人滑下去。
沈竹漪曲起腿,架住了她瘫软的身子。
冷硬的靴子硌在她的月退根处,她浑身发麻,无力地仰头看着他。
“看见我很惊讶么?”他的膝盖重重碾了一下,挑了一下眉尖。
云笙跟着颤抖了一下,她不敢开口,因为喉间溢满了破碎的音调。
她只得不住地摇头。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师姐想知道有关于我的事情,可以亲自来问我。”
“比如我杀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想杀我。”
“亦或者,我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无比空洞,眼底有冶艳的莲纹显现。
他冰冷的指尖拂过她的颈侧,声音也是冰冷的。
“师姐明白的,我从不舍得对你说谎。”
他勾唇笑了笑:“我可以满足你的一切需求,只有一点,那畜生说的没错,被我缠上了,死也解脱不了……”
他的笑褪灭,粗-暴地掐住了她的下颌,膝盖也跟着用力一顶。
“你若想走,痴心妄想。”
云笙的魂都要飞走了。
她怀疑自己病了,心跳得太快了。
不然为什么除了害怕,她还有一丝隐秘的期待?
她在期待什么?
云笙为这种想法感到深深的羞-耻。
但她实在不敢再惹他了,她得想办法收场。
落入这种地步,破局很难,一着不慎就会死。
但对于云笙来说又很简单。
云笙垂下头,亲了一下他捏着她的手。
沈竹漪浑身一颤,五指顿时便僵住了。
云笙轻松地握住他的手,又踮起脚,亲在他的喉骨处。
方才她就注意到了,他面无表情时,下颌处的线条也会跟着紧绷,弧度冷硬清晰,连接脖颈的一道青筋鼓起来。
看得云笙心痒痒的。
沈竹漪的呼吸开始不稳,露在外头的肌肤都红了,耳垂更是红得滴血。
云笙揉了揉他发热的耳垂,轻声道:“谁说你是东西了?”
“我是什么,你就是什么,我是人,你也是活生生的人。”
“再说了,好端端的,我走去哪里,我又不是闲得慌。”
沈竹漪耳边嗡嗡作响,浑身血液倒流,被她吻过的地方像是有火在烧。
可是这样,他还要艰难地去看她的眼睛,艰难地去辨别,她说的话,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她的眼睛很澄澈,倒映着他晦涩的面容。
云笙见他安静下来,便找借口开溜:“我有些饿了,先走啦。”
她刚走出一步,便被扣住了后脑勺。
云笙来不及尖叫,一下子被拽了回去。
沈竹漪的唇重重地覆了下来。
他的气息错乱、急促,就像是快要焦渴死掉的人,在她这里寻求一丝的慰藉。
他格外用力地吮-吸着她的舌,五指深深插-入她的发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