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吴长老松了一口气。
  帝姬微微蹙起眉,看向沈竹漪。
  定远王“唰”得收起折扇,挑眉幸灾乐祸地笑道:“沈家小子,莫不是你搞错了?叫我白跑一趟,你可要赔我……”
  沈竹漪似笑非笑道:“镇邪司办案,闲杂人等噤声。”
  定远王:“……”
  沈竹漪在观察一周后,敲击起四壁。
  吴长老额角冒出冷汗:“你这是做什么?”
  沈竹漪慢条斯理走至角落的一枚天球瓶处,回眸笑道:“找暗室。”
  吴长老的手抖了两下,连忙上去阻拦道:“沈家小子,适可而止。掌门可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才给你几分薄面,查也查了,你年少无知,我们不与你计较,我们蓬莱可没有你说的什么禁药,更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暗室……”
  话还没说完,突然一道“轰”的巨响自他身后传来。
  空中出现了一道水波纹,沈竹漪见状一脚踢开吴长老,抽出白鸿剑刺在那道水波纹上。
  沈竹漪手腕翻转,剑光流转,那道水波荡漾开,自剑尖蔓延出一道道蛛丝般的裂痕。
  很快,便听见那道裂痕后传来少女如潺潺水流般柔和的声音:“……三头分九目,九臂见金身。金眼霞光迸,雷音火电生*……”
  随着这道柔和的声音愈来愈清晰,轰轰轰的声音像沉闷的雷声砸在耳边,禁制不堪重负,其上的裂痕也不可胜数。
  整座丹房都陷入一阵剧烈的晃动,木格中呈放着的药瓶相继坠落,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少女的声音越发急促:“……剪邪皈正道,遇召现真形。收摄邪魔祟,急捉降乾门。如律令,摄!”
  “轰轰轰——”
  顷刻间,禁制碎裂,吴长老身后的那堵墙火光四起,竟直接炸出了一个洞来。
  待到烟灰散尽,众人齐齐看去——
  一手持符箓的少女立在火光中,乌发凌乱,双眼明亮。
  狂风四起,将她单薄的衣袂吹得翻飞如蝶翼。
  在她脚下,那本厚重的蓬莱八十三条戒律燃烧在火浪中,风一页页席卷而过,将上头的条条框框悉数燃尽。
  “啪嗒”一声,定远王手中的折扇直接掉在了地上,面上再无玩世不恭的笑容,只是怔怔地盯着火光中的云笙。
  就连一贯无甚表情的帝姬在看清她的眉眼时,眸光也轻轻一颤。
  云笙步步走出暗室,抹去脸上的灰,朝角落里脸色发青的尹禾渊笑着道:“师父,有客自远方来,我不出来迎接,未免太失礼数了。”
  沈竹漪看着浑身是灰的云笙,发髻都是松松垮垮的,缠绕在上边的辫子也毛躁松散,只有一双眼睛还是亮晶晶的。
  他面上笑容灿烂,心里却想杀人。
  他仅仅是离开了三日,这群人就把她弄成这幅鬼样子。
  他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刀,字字清晰彻骨:“彻查这间暗室,将负责丹房的几位长老请来,我有话要问。”
  吴长老瞬时瘫坐在了地上,只得不断安慰自己人证物证已然销毁。
  可是很快的,便有几名王庭的宫人带着一位身着丹房服饰的弟子前来。
  他们道:“回帝姬,我们在搜查几位长老住处的时候,这位弟子向我们检举了他的师父,说他的师父私下偷练禁药,我们也在这位长老的住处发现了禁药,和被封存在血池中的脏器。另外,我们在已故的萧长老房间内也发现了这种禁药。”
  那位弟子指向吴长老:“我要检举,我师父一直与黑市有联系,这里有他每次叮嘱我前去黑市的令牌,并且他还在丹房的暗室中偷练禁药……”
  吴长老如同五雷轰顶,他看向自己的大弟子,他视自己为生父,他不敢相信对方会背叛自己,而且那些血淋淋的脏器都是嘱咐他销毁的……
  吴长老涕泗横流,破口大骂道:“孽徒!孽徒!”
  那位弟子麻木地垂眼看他,瞳仁中无一丝光亮,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云笙注意到,在那位弟子的颈部,似乎缠绕着一条细细的银线。
  傀儡线。
  她蓦地看向沈竹漪,忽然明白了什么。
  帝姬走进丹房的暗室,这里充斥的血腥气令她微微蹙起眉。
  她看向尹禾渊:“尹掌门,你可知在你宗内有这样的暗室?”
  尹禾渊铁青着脸,答道:“帝姬,老夫是知道,可老夫并不知他们竟敢偷练禁药!”
  帝姬目光落向中央那盏琉璃鼎,淡淡道:“这枚琉璃鼎浸染血色,想必是常年以血炼丹所制。修习之人对血腥味极其敏感,掌门未曾过问么?”
  尹禾渊磕绊道:“这是……”
  帝姬不紧不慢打断他:“近日邪祟频出,不止是乌长山,就连我身边的一位侍女失踪,我寻她命牌,最后竟寻到黑市的一枚丹药上,她被人活生生地炼制成丹,供人服用,何其可恶。此等禁药甚至风靡在宗门世家之中,我不得不管。”
  “所以,无论尹掌门是否知情,都还请随我去一趟王庭,其余相关者扣押入狱等候发落,若有违反,当场杖毙。”
  尹禾渊握紧拳头,满眼不甘道:“不知此事,广阳宫宫主和太子那边是否知晓……”
  帝姬侧过头,发髻上的鎏金掐丝凤头钗闪过一道华光,她看过来的目光也透出几分冷意:“本宫与镇邪司彻查邪祟之事,为天下民众解忧,何人敢有妄言?”
  尹禾渊低垂下头,半晌,咬牙回了句:“诺。”
  帝姬的目光落在云笙身上,慢步走上去:“你犯了何错,以至于要被关在这里?”
  眼前的帝姬雍容华贵,云笙紧张得直咽口水,刚要回答,帝姬便道:“我瞧着你面善,不像是会犯错的人,若是往后有谁要为难你,你便取出此物,让他来找本宫。”
  云笙满脸疑惑,看着帝姬牵起她脏兮兮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一枚小巧的羽扇。
  一旁的定远王朝她眨眨眼:“你就偷乐吧,小姑娘,帝姬可不轻易把信物送人的。”
  帝姬瞥了他一眼,又看向沈竹漪:“余下之事,交予镇邪司处置。回宫。”
  身后的白衣宫人纷纷垂首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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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姬一行人启程后,连带着尹禾渊和宗内的八名长老都被带走。
  除了带走的物证,其余和炼制禁药相关的东西都被当场销毁。
  蓬莱宗瞬时乱作一团,尹钰山与薛一尘正忙着安抚人心,维持宗内的各项事宜。
  沈竹漪垂眼看着山下四处燃起的火光,唇角绽出笑。
  少年生得好看,哪怕是恶劣到幸灾乐祸的笑,在他身上也似霞姿月韵。
  他转而看向丹房中的云笙,见她还在格外陶醉地打量手中那枚羽扇,唇边的笑意便淡了些。
  “什么人的东西都敢拿?不怕被人卖了?”
  云笙小心收起羽扇,脸红地冲他比划着:“帝姬生得可真漂亮,我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不愧是天潢贵胄,你知道吗,她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晕乎乎的,都害羞得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沈竹漪长睫垂下来,不悦道:“那女人和木头没什么两样,内里野心勃勃,哪里好看?”
  云笙瞪他一眼:“不许无礼,反正比你好看多了。”
  沈竹漪冷笑一声,将她下巴掰过来,贴近了脸,同她四目相对道:“是么?我倒瞧不出你有眼盲的毛病?”
  他一下凑过来,混着青柠的香味落在她脸上,二人的额前的发丝都缠在了一起。
  她吓了一跳,立刻推开他,转而看向他腰间:“这是什么?”
  他取出一枚枚像是银色的小珠子的东西把玩着:“自然是好东西。”
  说着,他便扔出一枚。
  只见那枚银色小珠子碰到丹炉的一瞬间,便像是烟花般绽放,“轰”得炸出了个窟窿。
  沈竹漪眉眼弯弯道:“有人称其为,火树银花。”
  云笙张大了嘴。
  沈竹漪走至暗室,盯着那枚琉璃丹炉:“往日,他们就是叫你在这里放血的?”
  云笙握住了手腕,回忆起来:“我在这里放血,有很长的竹筒将血滤去杂质,然后引入这枚丹炉。”
  沈竹漪盯着眼前的琉璃丹炉,忽的拔剑出鞘,一剑将其斩成齑粉。
  他的声音也如碎玉破冰一般:“云笙,你且记住,从今以后,违背你意愿的人,犹如此鼎,当死无全尸。”
  这发出的动静极其之大,立刻将宗内的人都吸引过来。
  丹房唯一留下的石长老见此,一张老脸都白了,差点昏厥过去:“这、这琉璃丹炉可是掌门花大价钱造的,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其余的弟子也跟着围上来,看着碎成齑粉的丹炉。
  尹钰山怒了:“沈竹漪,你要做什么,我爹不在,你就无法无天了!”
  他刚想出手,便被镇邪司的人绑住了手脚。
  “沈大人在处理和禁药有关的赃物,闲杂人等勿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