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鼻尖蔓延过来的浓重的血腥味,几乎让她作呕。
云笙头皮发麻,一股寒意直冲头顶。
她颤抖着摸向了袖中的匕首。
转眼之间,锋利的步足便自她头顶劈过来。
她险些避开,却不慎被断竹绊倒。
云笙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跟着移了位,她喉间一股腥味,手掌被碎石划破,火辣辣的疼。
冰冷的雨水没入领口,云笙撑着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她盯着昏暗的雨幕,脑海中涌出宗门的牢狱里,茫茫大雪将她吞没的画面。
强烈的恐惧和绝望攥紧心脏。
胃里的酸水涌上来,她干呕了几声,眼前交织着大片的光斑,近乎目眩。
不要!不要!!
她不想再痛苦地死去了!
绝望之际,一道清脆的铃声落在耳边。
“叮铃——”
云笙一怔。
她猛地睁开眼,看见一抹影子从她眼前飞驰而过。
那是一枚别致的铃铛,铃铛缀在刀柄处,再往上是锋利的刀刃,自蓊郁的树林中似是闪电一般穿梭。
“噗嗤”一声,银铃染血,那枚刀刃凌厉地贯穿了她面前的鬼婴蛛。
滚烫的血液溅在云笙冰冷的手背,她不由得颤栗了一下。
不是错觉!
云笙仰头,这才顺着方向,隔着茫茫雨幕,望见了那立在树上的少年。
那少年约莫十七八年岁,乌发高束,红衣银饰,腰间的黑色蹀躞束得极紧,衬得腰身劲瘦有力。
二人这般对视了片刻,云笙忍不住眨了一下眼,脖颈间的长命锁隐隐发烫。
眼睫上的雨珠滴落之时,他也从高处跃下。
刹那间,竹林中的风平地而起。
少年朱红色的发带随着狂风飘动,缀着银铃的刀刃在他手中缭乱翻飞,似是蝴蝶一般,所过之处徒留鬼婴蛛的尸首。
血溅在他的脸侧,混着雨水自弧度分明的下颌坠落。
那一群鬼婴蛛很快便被他扫荡干净。
他修长的指骨扶上刀鞘,将刀背上的血振落,反手利落地别在蹀躞上,缓步朝她走来。
雨声越发急遽,拍打着竹叶声声落下。
地面蔓延着的蛛网被他一步步踏得粉碎。
每走近一步,都使她呼吸紧促一分。
动作之时,他高高束起的马尾随着发带摇曳,身上传来环佩叮咚的清脆声响。
云笙紧张地直咽口水,可是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追寻着铃声的来源。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他腰间的蹀躞处。
蹀躞上别着蝴蝶双刀,刀柄处点缀着错综交杂的银链,每条链子上都缀着一枚小巧的铃铛。
腰封勾勒着他劲瘦的腰线,落在其上的光点令人头晕目眩。
如此繁杂精致的饰品,在他身上却丝毫不显矫揉造作,反而有种肃杀的俊俏。
云笙蹙眉,想得过于入神,直到耳边传来一道清凌凌的笑声。
“师姐。”
少年的声音清澈,像是沾了竹林的雨露。
云笙战栗了一下,猛地回过神。
不知何时,他捡起了她方才逃跑时掉落的伞。
他握着伞柄,把玩似得旋转了一圈,很快,便兴致缺缺。
伞面上的水珠呈弧形飞溅而落,渗透进脚下的土壤。
他微微前倾,朝着她的方向倾斜了伞面,高束的乌发中一根系着铃铛的长生辫垂落下来。
云笙不由得动了动鼻尖。
随着他的靠近,雨雾中似有竹叶混着花香的清新气味蔓延。
他将伞还给了她,指腹落在云笙手中锋利的匕首上。
那双乌黑水润的眸子看向她时,眼尾也上扬了些,携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刀不是这般握的。”
云笙这才发觉慌乱之际,自己竟将用来对付鬼婴蛛的匕首抵在了他的胸膛上。
可少年却仍前倾了身子,冰冷的指尖点了点云笙的虎口。
他看向她,眼眸像是笔尖滴落的一点墨,透着沉郁的黑,声线缱绻温柔:“要此处发力,才可一击毙命。”
云笙顺着他的动作低头,看着蜿蜒的雨水,从他骨骼分明的手指流淌而下。
他的手指格外长,肤色苍白,皮肉匀称。
随着手指动作时,手背的遒劲的青筋也会跟着起伏。
云笙只觉得被他触碰过的虎口隐隐发麻。
眼见刀尖欲要刺破他的衣襟,云笙立刻收回了匕首,同时后退几步,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她的视线在触及少年那张昳丽秾艳的面容时微微停顿一瞬,像是被烫到了般飞快移开。
云笙多年的习惯,并不敢在说话时直视他人的眼睛。
特别是,他还长得这样好看。
她只是局促地盯着他的领口上的花纹,温吞道:“多谢小师弟救命之恩。”
这位救了她的少年,便是宗内明霞峰的师弟,名为沈竹漪。
沈竹漪出自金岚沈氏,自幼天赋异禀惊才艳艳,在簪花大会上出尽了风头,受尽宗内长老赏识。
这种天之骄子,和她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自然不会和她有什么交集。
他的岁数不比她小,却因晚她入门,也要唤她一声师姐。
简单来说,她似乎还占了便宜。
云笙之所以这般不安,是因为这位师弟的身份很不简单,绝不是她能够惹得起的人。
和传闻中的光风霁月相反,他是一朵笑里藏刀的黑心莲。
第2章
“救命之恩?”
沈竹漪离开的身形微微一顿,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漫不经心地瞥过来。
云笙和他对上视线的一瞬,迅速低下头盯着鞋尖。
她一遍又一遍地握紧伞柄,手心里都是黏腻的冷汗。
半晌,她才干涩地挤出一句话:“对,多谢你。”
沈竹漪眼眸弯起,露出浅浅的卧蚕,打断道:“师姐误会了。”
“不是救你。”他随手折下一片细长的竹叶拭着刀柄铃铛上的血迹,眼中含笑,瞥向地上凌乱的尸体,声音透着缥缈的冷气,“是它们挡路了。”
云笙也没想到,他一丝客套也没有。
她头皮发麻,窘迫得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未等她回应,沈竹漪便灵巧地跃上了树,动作之间,清脆的铃声煞是好听。
少年宽大的衣袂被风雨卷起,身姿颀长峻挺,如松如竹。
云笙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茫然了片刻,还是小跑着跟了上去。
虽然重生了,但令人气馁的是,她现在不能离开蓬莱宗。
她灵根已废,无力自保,她的血液吸引邪物。
先不说蓬莱的掌门,也就是尹钰山那厮的父亲,会不会放过她这个血瓶。
再说,现在外头危机重重,穷山恶水的流民叛乱,四处都是鬼婴蛛这样的邪物,何处于她而言都是龙潭虎穴。
贸然离开蓬莱宗,只会死的更快。
云笙现在迫切地想要修复灵根,她想要有能力能够保护自己。
而不是随便被一个人威胁,就要献出血肉。
当然,她也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在修复灵根的期间,她处于蓬莱宗,势单力薄,需要有一个靠山。
这个靠山,最好是一个对宗门有异心,有权有势,不拜倒在她那位师妹裙下的人。
比起这位背刺的师妹,更令云笙心寒的是蓬莱的那些所谓的“亲人”。
她为蓬莱献血十七年,换来的却是唾弃和囚禁。
他们的冷血无情令她刻骨铭心,而要对付他们,就必须找一个比他们更冷血更无情的人。
云笙紧紧跟在沈竹漪的身后,提着裙摆越跑越快。
沈竹漪所去的方向,似乎是乌长山的禁地,也就是尹钰山他们闯入的地方。
他来禁地所为何事?
难不成真如尹钰山所说,这禁地里真的有什么宝贝?
云笙这般想着,耳边忽的传来一道凌厉的破空之音。
她停住了脚步,低头看去,一把蝴蝶刀刺入了她脚下的土壤,上头镶嵌着的银蝴蝶尚在扇动着羽翼。
茂密的竹林中,沈竹漪居高临下看着她,乌黑的眼中掠过一点不耐:“别再跟着我。”
云笙吓得面色惨白,也不敢再擅自妄动,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
沈竹漪见此,召回地上的蝴蝶刀,转身隐入竹林中。
沈竹漪走后不久,窸窸窣窣的声音再度响起。
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鬼婴蛛显露了身形。
云笙的心沉入谷底。
这群邪物也是欺软怕硬,知道谁能惹谁不能招惹。
怕是只是暂避锋芒,就等着捏她这枚软柿子!
她不敢再耽误,心中纠结一番,还是选择破罐子破摔,厚着脸皮朝沈竹漪离去的方向奔去。
“小师弟,等等!”
“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你便救人就到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