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蜂鸟:时空追凶1990(出书版) 第36节
  万万没想到,20年后,郑大姐从青南村虐杀大学生案的指纹卡上提取到的dna,居然和这具无名尸骨的dna认定同一了。
  顾雯雯和陶亮一起飞快下了楼,顾雯雯坐上驾驶座,说:“别急,咱们先回单位一趟。”
  “啊?回去干啥?山南省可不近啊,开车过去要四个小时。”陶亮系上安全带,说。
  “换车啊,我现在就找车队要辆车。”
  “那么麻烦,开咱们自己的车就是了。”
  “那可不行,我刚刚出过车祸,领导还批评我呢。”顾雯雯说,“公车不能私用,私车也不能公用,不然万一出了事怎么划分责任?”
  “我呸,我呸。”陶亮想到了冯凯,说,“那行吧,去局里。”
  “肯定要去的。再说了,咱们还得办一下手续,好和山南警方合作。”顾雯雯说。
  回到了市公安局,顾雯雯在陶亮的催促下,用最快的速度开具了协作函,又从车队派了一辆警车,由陶亮开着,向南方疾驰而去。
  山南省警方也认真执行了公安部“云剑行动”的部署,正在梳理命案积案。当他们听说2000年这一起命案积案的死者的尸源找到后,兴奋之情丝毫不亚于陶亮和顾雯雯。所以,他们一接到要求协作的电话,就立即派员赶到了案发现场,等候着陶亮和顾雯雯的到来。
  近三个小时后,陶亮驾驶着警车,经过两省交界处的收费站后,就看见几辆闪着警灯、挂着山南省车牌、停在高速公路应急车道上的警车。
  陶亮把车停在应急车道上,和顾雯雯一起下车,与对方寒暄了一下。顾雯雯把协作函交给了对方警衔最高的一名警察。
  “你们好,我是山南省公安厅刑警总队大案科副科长黄子宸,这位是我们山南省照临市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邱浩。这里就是我们省‘2000.5.14命案’的发生现场,是照临市的地界。”那名警察说道。
  “现在咱们这两起案件可以并案侦查了。”陶亮环顾四周,周围都是荒郊野岭,他好奇地问道,“这尸体,是怎么发现的啊?”
  “哦,以前这里不是高速公路,是国道边的一片小山。”邱局长指了指路边的小山,说,“原来这些小山是连在一起的,2000年这里开始建设高速公路。高速公路嘛,都要尽可能取直线,所以就得开山。在挖山修路的时候,把尸体给挖出来了。”
  “原来如此,这里确实偏僻。”顾雯雯点头赞同,“不过,既然是国道边,也具备作为埋尸地点的条件。那我们重点就要考虑是汽车运尸了。”
  “是啊,这里处于偏僻之地,我们当年也认定是汽车运尸的。”邱局长说,“现场就是这么个情况,其他的具体情况,你们跟着我们的车,回局里再说。”
  他们又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了快一个小时,警车车队下了高速公路,进入了照临市市区。开了大概二十分钟,驶入了市公安局的大院。
  照临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
  “把案情说完了再吃饭,盒饭已经安排了。”邱局长说。
  “我先来说吧,我是法医。”一名民警说道。
  “对,法医最重要。”陶亮说。顾雯雯微笑着,看了一眼陶亮。
  “当时我正好刚入警,所以对这案子印象深刻。”法医说,“在接到高速公路施工队的报警电话后,我们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施工队在挖山的时候,挖出了一个麻袋,打开麻袋口,看见了一团黑发,就没有继续查看,直接报警了。”
  “是30年前农村常用的那种麻袋吗?”陶亮问。
  “30年前,呃,我还在上初中。”法医笑着说,“就是普通麻袋,没有什么特征。麻袋里的尸体已经完全白骨化了,黑色头发,发长13厘米,都因为头皮消失而散落在麻袋里。”
  说完,法医打开了电脑,在会议室的投影仪上投出了几张照片,说:“当年我们还没有数码相机,我就把那些照片扫描到电脑里了。”
  “都成白骨了,那死亡时间是不是得有10年了?”陶亮问。
  “一般认为埋在土中的尸体,一两年就可以完全白骨化了。”法医说,“不过你们看,死者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腐败成条状了,这个一两年可不够。所以,当时我的师父根据经验推断,应该是埋了有10年了。”
  “那说明,蒋劲峰1990年年底作完案后不久,就被人杀死,埋在这里了。”顾雯雯说。
  法医翻动着照片,找到了一张当时对死者颅骨拍摄的细目照。法医说:“从颅骨来看,死者应该是龅牙,而且右侧切牙脱落。这个特征和你们提供的蒋劲峰的情况,是高度吻合的。我们当时也按照这个特征,对尸源进行了查找。只可惜,20年前信息不发达,我们又不在一个省,所以没能碰撞上信息。”
  “那死因呢?”陶亮问。
  “软组织都没有了,所以判断死因也比较麻烦。”法医说,“首先,死者身上穿的,应该是秋衣、秋裤,虽然大部分衣服都已经腐败了,但我们没有在衣服残片上发现血迹。其次,头颅完好,没有骨折的迹象。再加上死者的颞骨岩部出血,我们综合判断死者应该是机械性窒息致死。”
  “是被勒死或掐死的吗?”陶亮问。
  “我们仔细观察了骨骼,发现死者的舌骨有轻微骨折的痕迹,牙槽骨也有骨折的痕迹。”法医说,“因此,死者应该是被人捂压口鼻、扼压颈部致死。”
  “您等会儿。”顾雯雯盯着一张尸体衣物概貌照说,“您说的是,蒋劲峰被发现的时候,穿着的是秋衣、秋裤?那他被害的时候,应该是在睡眠状态啊。”
  “是睡眠状态。”法医说,“麻袋里发现的是秋衣、秋裤加上一双拖鞋。”
  “怎么会是睡眠衣着?”顾雯雯转头问陶亮。
  “要么就是蒋劲峰杀人埋尸后,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其实早被人发现了,于是他在家里睡觉的时候被人杀死了;要么就是蒋劲峰杀完人,在逃离的路上住进了旅社,而凶手一直在跟踪他,就在旅社里趁他睡着的时候下手了。”陶亮边思考边列举,说道。
  “反正不可能是路遇劫财而被杀。”顾雯雯说,“不然凶手不会费那么大力气,到那么远的地方埋尸。”
  “对,我们的分析也是熟人作案。所以,查找尸源就是我们当年对本案的主要侦破思路。我们对死者的性别、身高、年龄进行推断后,还努力请部里做出了dna,当时通过骨骼做dna是很困难的。”邱局长说。
  “可是,当年我们对周边旅社都进行了清查,并没有找到蒋劲峰的下落。”顾雯雯说。
  “但假如他是住在我们省境内的旅社呢?”邱局长说。
  “可惜时隔30年了,这个细节已经没法查了。”顾雯雯说。
  “不,我觉得蒋劲峰很可能是在自己家里被杀的。”陶亮说,“因为1990年,我们的技术员在蒋劲峰家的地面上发现了麻袋拖擦的痕迹。当时他们认为麻袋里装的是曹松乔的尸体,是蒋劲峰为了方便埋尸,才把曹松乔的尸体装进麻袋的。现在看来,麻袋里的尸体未必是曹松乔,也有可能是蒋劲峰。”
  顾雯雯又看了一眼陶亮,眼神里满是赞同。看来,顾红星让陶亮加入专案组是对的。
  “我还没说完。”法医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说,“当时我们见死者的衣物没有什么特征,就对裹尸的麻袋进行了分析。首先,这个麻袋就是普通的麻袋,上面没有任何logo,只有四个字‘化工产品’。”
  “哦?”陶亮来了兴趣。
  “是的,从照片上你们可能看不出来。”法医指着投影,说,“因为过去10年了,时间太长了,所以麻袋上的字迹看不清楚。我们找来了文件检验专家,对麻袋花了一番功夫,用了化学方法,才搞清楚上面的内容。只可惜,没有logo,找化工厂就是大海捞针。”
  顾雯雯听到这里,迅速转头看了一眼陶亮。
  陶亮微微点头。
  “其次,我们仔细询问了发现尸体的工人。”法医接着说,“他们陈述,麻袋原来是扎口的,扎口的绳索系在袋口,而不是系在麻袋的中间。”
  陶亮没太明白法医的意思,顾雯雯解释说:“如果尸体是蜷缩着被放进麻袋的,扎口的位置应该是麻袋的中间,但如果尸体是直挺挺地被放进麻袋的,就只能在袋口扎了。”
  “哦,因为尸体白骨化了,你们看不出尸体的姿势,所以做了这个分析。”陶亮说。
  “麻袋扎口的绳索系在袋口,所以袋子里的尸体是直挺挺的状态,这样的话,一般的轿车就装不下了。”顾雯雯分析道,“所以,你们当时分析的结果是,凶手应该开的是货车。”
  陶亮看着顾雯雯,简直有了一种和梦里的顾红星并肩作战的感觉。他也接了一句:“对,那个年代,面包车也多。”
  “除此之外,我们就没有其他的发现了。”法医点点头,说,“毕竟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离发案已经有10年的时间了,现场勘查和尸体检验能发现的线索都很有限。所以,我们一直找不到尸源,也就一直没能破案。”
  “现在找到尸源了,但要破案也不容易啊。”陶亮揉着太阳穴说道。
  “当年的物证都还在吗?”顾雯雯问。
  “衣服残片和麻袋都在。”法医说,“尸骨已经火化了。”
  “这起案件,应该是在我们龙番市发生的,山南省只是埋尸点。而且和本案关联的另一起命案,在1990年我们就立案侦查了。所以无论是时间先后,还是属地管辖,这起案件都应该由我们龙番警方来侦办。”顾雯雯郑重地说。
  “规矩我们懂。”邱局长笑着说,“一会儿,我让赵法医办理物证移交的手续。衷心祝愿你们龙林省警方顺利侦破此案,也能带破我们这一起命案积案。如果在办案过程中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尽管吩咐。”
  办理好物证移交手续后,顾雯雯让陶亮抱着一箱物证,打道回府。
  “你这抢案件的气势,以后也要用在抢家务活儿上。”陶亮打趣道。
  “想得美,我做饭你刷碗,我洗衣服你拖地,规矩不能变。”顾雯雯笑道,又认真起来,问,“对了,你听到麻袋上的字的时候,是不是也想到了青南村的那个村办企业化工厂?”
  “是啊。”陶亮说,“我在咱爸的笔记上看到了,这个化工厂是个年轻人办的,征用了一些农民的土地,每年给农民分钱,分的钱数目还挺可观的。蒋劲峰也被征过地,拿过分红。”
  “嗯,我也研究过这个厂。”顾雯雯说,“当时这个厂的效益好像很不错,但有重污染的问题。2000年左右,政府清查污染企业的时候查到了这个厂,责令其整改。我想想,这个厂长……厂长叫什么来着?”
  “曹广志。”陶亮接茬儿道。
  “你记性真不错啊。”顾雯雯惊讶道,“对,就是这个曹广志,那时候得了癌症,要化疗,也没心思管厂子,所以就让它倒闭了。”
  “都倒闭20年了?”陶亮也惊讶。
  “是啊,从2000年开始,青南村的村民就陆续往外搬了。因为很多人都和曹广志一样生了病,村民传是河神发怒什么的。”顾雯雯说,“唉,其实就是污染。所以,青南村成了一个空村。去年,政府确认村子附近的环境已经治理完毕,有个企业就接下了这块地皮,准备拆迁,建度假村了。”
  “那这个厂子,岂不是没有什么资料了?”
  “是啊,什么资料都没了。”顾雯雯说,“只知道当年大部分村民都在厂里兼职,但对厂子的经营情况都不熟悉。厂长死了,也没法问了。现在,连厂子都拆没了,更是什么信息都获取不了了。”
  “至少可以找人问问,看看这个麻袋是不是他们厂的麻袋。”陶亮说,“至少我们能确定,是不是他们厂里的人杀死了蒋劲峰。”
  第十章 镇墓兽
  那尊石雕长得有些瘆人,乍看像老虎,细看又带了点其他动物的影子。
  可是,这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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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时分,陶亮和顾雯雯回到了龙番市公安局。
  顾雯雯找来了两名技术员,对照临市公安局移交的物证进行拍照、录像固定,并准备登记入库。
  当他们在物证室里忙活的时候,陶亮则从这起案件的物证柜里,找出了所有和化工厂有关的资料。他记得自己还是冯凯的时候,和卢俊亮一同度过的最后一天,就是在村委会的文秘室里清理资料。当时他们已经整理到了最后一柜,里面全是村办企业的资料,他们用了整整一天才整理完。但是,当他又回到了陶亮的生活中,他对梦里那一柜子的资料的内容却已经记不清了。除了建厂的基本资料和分红的大致情况,他就只记得那张冯凯死前都很在意的《土地征用协议书》。
  这也难怪,毕竟陶亮的梦境都是从顾红星笔记的内容里来的,所以顾红星没有记录的东西,他自然不会知道,只有模糊的想象。
  “我跟你说,老婆,我在梦里的时候,就非常留意这个村办企业。”陶亮说,“当然,也许是因为我看笔记知道冯凯是在调查这个企业的资料的时候牺牲的,所以才特别有印象。但我当时就是觉得,这案子可能和这个企业有关系。所以那个厂长的名字,我才会记在心里。”
  陶亮说着,戴着手套从物证中取出了那一张《土地征用协议书》。
  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手印,陶亮不禁怔住了。
  “这个我们之前统计过,一共有23个人的签名,这些人应该是核心利益集团。”顾雯雯一边指挥着技术员拍照,一边说道。
  “是啊,既然他们是核心受益者,多多少少会对厂子有一些印象,如果我们挨个找一找呢?”陶亮问。
  “他们不一定会说,因为这个厂子是被责令整改的,所以一出事,大家都怕担责任,都避之不及。”顾雯雯说,“我们找过两个人,他们都说自己不记得了。”
  “从目前的情况看,想要突破这一起案件,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这二十多个人中的某一个。”陶亮说,“你把你们之前梳理的村民名册给我,我来看看还有多少人活着。”
  “你居然会主动要活儿干了。”看到陶亮如此积极,顾雯雯揶揄道。
  “那是必须的。”陶亮咧嘴一笑,认真道,“而且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假如,我说假如,曹松乔内裤口袋上的dna是这23个人中的某个人留下的,而这人现在还活着,那么我们这一次撒网调查就很有价值了。我建议,我们同时安排抽血检验,不放过任何一种可能性。”
  “好,那就这样干。”顾雯雯说,“明天一早,我俩就来梳理这些核心利益集团的人。”
  把所有的物证安置妥当,顾雯雯他们两口子回了家。
  之前陶亮说要拉大家一起下馆子,结果岳母林淑真大手一挥,决定还是在家做饭。等他俩到家的时候,饭菜的香味都已经扑面而来了。
  四位老人都已经在顾红星家的客厅坐定,两个老头儿不知道在说什么,正在哈哈大笑,这温馨的场面让陶亮忍不住也跟着咧起了嘴。
  见顾雯雯他们回来,顾红星第一句话就是:“案件怎么样了?”
  顾雯雯正准备开口,被陶亮打断了。
  “喀喀,他们三个是外人,是不是要回避一下?”陶亮指着自己父母和岳母说。
  “哎,那我退休了,也是外人。”顾红星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