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陈今昭深呼吸口气,还是有些不大明白对方的心态,这世间哪来这么多圆满,遗憾难道不是常有之态?有些缘分就是天注定的啊,他没缘分就是没缘分,怎的好似还怪上我来着!殿下你说,他是不是无理取闹,毫无道理?
  她想,那罗行舟就是太小心眼,自己看不开,似乎是非要找个人来怪罪一番,可能心中才能稍稍过得去。
  心中暗骂了会对方后,她端起茶碗正待喝口茶解解火气,突然察觉她对面之人异常安静。
  诧异抬眸,就见他正半阖着眼皮坐着,指腹有一搭没一搭抚着茶盖,脸上看不出多少表情来。
  殿下?
  她不明所以,迟疑唤了声。
  姬寅礼撩起眼皮看她,莫名轻笑了笑,无事,就是想起了一事。喝会茶罢,待会困了就去歇着,好好养足精神。
  陈今昭便也不多怀疑,端起茶碗来吹了吹就小口喝着。
  姬寅礼眸光柔情的看着她,她的一举一动,当真是如何都看不够。
  刚才他只是在想,若他置于那罗行舟的处境,会如何做?
  他眸里隐现抹晦暗。还能如何,要他认命是不可能的,他会去争去抢,就算上天注定不给他这份圆满,他也会拼命硬生生争夺出圆满出来。
  否则,要他此生能如何甘心。
  隔着茶桌,他伸手给她拭去唇边的水迹,屈指在她颊边轻点下,嗓音柔软的打趣,花脸猫。
  第136章
  腊月初五这日,陈今昭与沈砚在城门处翘首以盼。
  终于,一辆长途跋涉的马车,风尘仆仆驶入城门。
  等候已久的二人精神一震,皆忍不住上前半步,视线紧紧追随着渐渐朝他们方向停靠下来的马车。随着车夫拉紧缰绳,马车稳稳停靠在他们面前。
  陈今昭激动的手心都冒了汗,喉咙也发干,目光几乎不落分毫的紧盯着微微晃动的毡帘。终于,厚重的车帘被人从里面撩开。
  黑色的锦缎官靴先从车厢里迈出,踏上了青石板路。视线朝上,是舒展垂落下来的霁色擎衣,领口镶着圈银狐毛边,警衣用银线绣有云纹,整体用料考究,衬的人矜贵又优雅。
  他立在马车旁,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侧脸朝呆立原地的二人颔首,整个人从内至外似是散发着股宦场沉浮多载的睿智与稳练。
  要搁往日,陈今昭少不得呸他一声,骂他一句装什么。
  可此刻她什么心思都没了,他转过脸朝向她的那刹,她瞪直了眼,差点捂胸后仰过去。
  阔别经年,再相见时,他、鹿衡玉他,长了胡子!
  鹿衡玉长胡子,鹿衡玉长胡子了!
  陈今昭难以接受入目所见的一幕,恨不得抓头发尖叫。
  偏对方丝毫不觉自己这般的出场,给她带来了何种冲击,还当着他二人的面动作颇为优雅的抚了下须,还带着点官腔寒暄,一别经年,二位可还好啊?
  他都未来得及说第二句寒暄的话,陈今昭已经蹿了过去。
  鹿衡玉,你怎么蓄胡子了!她抓着鹿衡玉胳膊急问,这般近距离再看他唇上的两撇须,只觉眼睛受到了极大冲击,不由浑身打了个冷颤。
  听我说鹿衡玉,你不适合蓄须,真的你信我,不好看啊!
  鹿衡玉脸色大变,当即否认,不可能!他们都说我蓄须极美!还当场掏出了铜镜,左看右看,这叫美髯,在荆州流行着呢。你仔细看看,哪处不好看了,多有朝廷大员的气派。
  陈今昭恨不能晃醒他:那两撇鼠须挂嘴上能好看个什么!
  鹿衡玉被她那鼠须两字给说的破大防了。
  只是刚开始蓄须而已,以后就逐渐浓密起来的!他磨着牙为自己辩解,然后瞅着对方没半缕毛的唇上,狐疑,该不会是你嫉妒我,自己蓄不起来,便也不让我蓄罢?
  陈今昭绝不承认是有这方面原因,她自认为自个全然是好心。那两撇鼠须明晃晃挂那,就是看啊。
  她就苦口婆心的劝,咱尚年轻着呢,还不到蓄须的岁数,不信你瞧泊简兄,人家也没蓄不是?干干净净的多清爽啊。
  正抚着唇边若有所思的沈砚闻言赶紧把手放下。
  鹿衡玉朝沈砚打量两眼,道,沈泊简,我倒觉得你适合蓄须啊,话说你这岁数也到了,也该考虑起来了。
  陈今昭闻言大惊失色,赶紧强拉着他上马车回去,防止他再妖言蛊惑沈砚。要是三人中的两人都蓄了须,那唇上光溜溜的她得多显眼啊。难道让她粘个假须上去?想想浑身都要打个哆嗦。
  况且她要真这般做,宫里那个,怕也得发疯。
  回去的途中,陈今昭与鹿衡玉你来我往的辩了一路的须。
  沈砚虽未参与进来,但针对留须的事也纠结了一路,时而觉得陈今昭的话在理,时而又觉得鹿衡玉的提议让他心动。三位老友久别重逢,未来得及叙旧,就先叙起了须。
  不过话说回来,几人虽数年未见,但再见面却丝毫没有一别经年、时光如梭的唏嘘感,反倒觉得似从未分别过般。
  临去前,三人定好了待休沐那日在清风楼好好聚一场后,就各回各家歇息了。吵了一路的确是累得慌,尤其是陈鹿二人,谁也没说服的了谁,下车时都各自生了一肚子闷气。
  冬日天黑的早,尚不到酉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陈今昭推门进院时,就见他在墙角摆弄着株新栽的红梅,旁边还放置着把花锄。见她回来,他就拍拍手上的尘泥起身,持帕擦过手后朝她伸来。
  回来了。走,用膳去。
  翌日天不亮,陈今昭由他揽扶着后背坐起来,睡眼惺忪的靠着他肩头打着呵欠。
  还是住在宫里头方便,不必起的这般早。姬寅礼抚着她凌乱的乌发,轻责道,让你常住宫里,你不愿意,非要这般折腾。
  陈今昭揉了揉眼,不软不硬的回他,从前我这个时辰起身,睡眠可是充足的,亦不会如这般倦累。
  姬寅礼微挑凤眸,自己身子骨虚,还赖上旁人了。
  陈今昭也早习惯了他的倒打一耙,闻声就赞他一句,还是殿下睿见,说话总能一语中的。是啊,我可不是无端端的就虚了嘛,这身骨头怪不争气的。
  来,再阴阳我一句试试。
  我又不是应声虫,你让我说我就说,那我多没面子。
  姬寅礼低声闷笑,掌腹往下在她腰间狠揉了把。
  快起来罢,再磨蹭下去,当心耽搁你点卯的时辰。
  他撩开床帐下榻穿衣,笑着调侃她一句,反正我是按时叫醒了你,若你自个耽搁了时辰去迟了,让那纠察官员逮个正着,那可真是怨不上我了。
  陈今昭也赶紧起身下榻,接过他递来的衣裳穿戴起来。
  清早的时间赶得紧,的确是不容她多加耽搁,若是去迟了,那铁面无私的纠察官就会当众叫她出列,然后会厉声责问她为何来迟、诘问她知不知为官本分、且还会大声宣读对她的惩处,让她陈今昭的大名传遍整个殿前广场。
  想到去迟的后果,她穿衣的动作都加快了。
  先穿戴完毕的姬寅礼笑着走出房间,吩咐刘顺开始摆膳。
  用完膳,两人收拾妥当后就出了门。
  此时离天亮时候还早,四周黑蒙蒙的一片。
  腊月的天极寒,虽近些时日未下雪,但寒风凛冽的劲头不减,冷不丁一阵刮来,能刮的人面上生痛。
  刘顺提着羊角灯出了院子就走远了两步,然后挨着墙根候着。随后出来的二人就驻足在青篷马车前,说着临别小话。
  今个散朝后不去我宫里?
  不了,年底正值忙的时候,我还得去衙署统计些账目。
  温泉庄子添了新景,年后过去看看?
  嗯,也成。
  两人喁喁细语,偶尔夹杂几声轻笑,一人声音磁性低沉,一人声音清润如水。在腊月寒冬的清早,天光未明之际,两道身影亲昵依偎在车辕前,或俯身或仰首,在旁侧斑驳砖墙笼罩的朦胧光景里,细语交谈,互诉衷肠。
  过了会,两人分别,各自上了马车离开。
  直待陈家门前恢复了宁静,对门也始终静悄悄的。
  开了半条缝的门后面,鹿衡玉张圆了嘴巴,两眼发直的看着虚空,整个人似被人点穴静止了般。
  骤然他猛摇晃了几下脑袋,嘴里喃喃着不对不对,双手啪啪直拍脸,又拍拍眼,拍拍脑子,之后双手抓着脑门拔足狂奔回了屋里。
  看错了,是看错了!一定是没睡醒!是他没睡醒!
  这个梦如斯可怕!简直太过惊悚!
  此时正坐着马车通往上朝途中的陈今昭,尚不知不知这边的插曲,压根不知她对门邻居已换了人,换成了本想给她惊喜的某鹿姓好友。